作者:青铜穗
不过无论如何也是严梁出面才未曾让严夫人当场休了她,如果一定要说还有希望,那就只能是严梁了。
严梁自幼受祖父母教导,相信夫妻共荣,这些年来对自己还是信任且依赖的,譬如上次她让严梁去把严渠找回来,严梁就无条件地听从了。
所以与其过份地在公婆面前下工夫,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严梁身上,他的脑子起码比严夫人清白。
因此心里不耐烦听这些,只闷不吭声一一应下。
三人跨出前院,门房就一路小跑迎上来了:“锦衣司贺指挥使,求见老爷!”
“锦衣司?!”
一家三口都顿在了门槛下。
世人都知锦衣司只听皇帝的命令,而凡是被他们寻上总没好事儿。靳氏望着父母:“贺平为何突然前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均打发她道:“你自己去吧,我们去迎客。”说罢把她丢下,匆忙地去了大门。
靳氏见状,不由也跟了上去。
“靳大人。”
贺平在前院里冲靳昀拱手。
靳昀看到他身后空荡荡,并没像往日一样有缇骑跟随,便迅速回了一礼:“稀客稀客!”
贺平笑了笑:“我有几句话想问问靳大人,可否寻个清静之处?”
这一说靳昀心底更是七上八下,他连忙提袍引路:“下官书房倒还算清静,大人请。”
书房设在小花园一侧,的确清静。入了屋后待茶水上来,靳昀便把人都挥退,看了眼负手打量着四壁的贺平,他跟随上去:“大人日理万机,今日驾临,不知下官可有何效劳之处?”
贺平转过身来,在椅子上落座:“靳大人在漕运上可还顺利?”
靳昀斟酌言语:“下官未担要职,不过负责日常事务,倒还吃得消。”
贺平抚了抚短须:“难怪了,若是差务繁重,定然无闲暇钻研书画古董。”他端起茶,打量了一下手上杯子,然后才挑眉轻啜了一口。
靳昀心肝儿提起来:“大人见笑。下官这些多是赝品,不过摆来充场面,附庸风雅而已。”
贺平点点头,杯子放下,又指着旁侧:“靳大人坐下说话。”
靳昀沉息坐下。
贺平又道:“方才我去了趟顺天府,听说大人近日有些麻烦,便拿了些大人被告的状子。
“大人在任上这些年,看来没少得罪人。”
他顿下来看一眼对方,又道:“不过每次都能大事化小,足见大人运气不错。令尊靳老前辈,当年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听到末尾,靳昀心口又是一提。
贺平目光深深:“令尊当年押送军饷失职,遭沈太尉押入牢中之后,未过三日便在狱中自尽,据军医验尸后所得知,他服的是毒药。”
“这不可能!”靳昀断然否决,“家父分明是因伤至深,后又被沈太尉严刑责打至死!这是沈家推脱用刑过量致死家父的罪责,矫改事实!”
贺平望着他,又把杯子端起来:“军饷是用于维护国家社稷安稳所需,侵吞一两都属于重罪,三十万两,若是落在靳家,足够让你们合府死上三辈子了。”
靳昀扶桌起来:“此案当年早有定论,靳家该受的处罚也都受了。家父虽有错处,却也此丧生一子,外加他自己的性命,皇上都已经宽恕,允下官继续留在官场,不知大人何故重提此事?
“大人若不信我,自可查证。相信凭锦衣司的本事,定然会有公断。”
贺平垂眉,连喝了两口茶,然后放下杯子,又背着手在屋里走起了圈。
靳昀纹丝不敢离开他,然而到最后,贺平却停步冲他笑了笑:“那就告辞。”
……
贺平出了靳家大门,驾马独行至胡同口,以哨声唤出来几名缇骑:“去衙门传仵作就位,即刻随我前往西城外靳家坟园!”
才过去八年而已,靳淮是不是服毒而亡,验过遗骸自知分晓。
而若实属服毒,毒药是谁给的?
如此重犯,沈太尉敢轻易放人接近吗?
倘若外人没有机会接近他递药,那就只能是提前备好的药了。
如此一来,一个押粮官,正常情况下他怎会需要提前备药?
除非,是他知道即将会有那么一场意外。
……
靳昀怀着砰砰跳的心回到书房,一抬头就看到了从花丛后走出来的靳氏。
“方才贺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皱紧着眉头,“他提到那三十万两军饷,又提到祖父是服毒而死,难道,那批军饷当真是祖父昧下来了?”
“瞎说什么!”
靳昀脱口怒斥,随后警觉地看了看四处,然后大步进门。
靳氏跟进去,转身把门关上:“贺平都找上门来了,父亲还要隐瞒?祖父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当初事发后,朝廷肯定掘地三尺查过靳家,这批银子肯定不在靳家,它去哪儿了?”
靳昀被追问得无处可避,只得咬牙转身:“你既然知道靳家没有这样的本事,那你认为哪家又有这样的本事?!”
第330章 什么了不起的身世呢?
靳氏倏地顿住,能有本事打这三十万两银子主意的有谁,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她蓦地上前:“父亲的意思,是承认这笔军饷当真被挪走了,而不是沉在那百丈悬崖之下?!”
靳昀噎住,随后推开她便要往外走。
靳氏扯住他袖子,哑着嗓子道:“所以那笔银子真的在严家,我猜对了是不是?”
“住口!”靳昀低声怒喝她,随后急步走到紧闭的门窗下看了看,才又走回来,咬牙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害得全家人入火坑吗?”
靳氏把下唇咬出了血:“原来这就是祖父和二叔死后靳家得到严家青睐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才能够嫁到严家?”
“不然呢?难道你还真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避灾之说,要让严家大少奶奶给咱们家小姐当吗?”靳昀厉声喝问。“靳家与严府差出一大截,想想你与陆氏的出身差距,原本陆家小姐那样的才配成为严府少奶奶,若非靳家的功劳,严府为何让你得此殊位?
“靳家这些年又何以一帆风顺积下丰厚家底?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你成为了严家大少奶奶后才有的吧?!”
靳昀的声音落下,屋里顿时一片死寂。
靳氏双眼盈出泪光:“既然你们有这把柄,为何不早说?为何还要让我承受今日被逐之辱?”
靳昀别开目光:“你别异想天开了,难道以为凭着把柄就以拿捏严家吗?让你嫁给大公子,让两家成为姻亲,是他们给的恩德,不是交换的条件。凭咱们,根本就没那个本事跟他们杠。这么多年下来,靳家也早就不干净了,揭发了他们,也等于把我们自己送上死路。”
“那他们都要休我了,你也眼睁睁看着毫不作为?”
靳氏眼眶通红,本以为两家势力悬殊,这些年她处处周到,跟在严夫人身边听尽她使唤,累得腰酸背疼,生下两子后至今五年再未有孕,又日夜害怕着陆璎过门后自己这地位都要不保,协理家务的权力迟早被她抢去,这才出此下策想毁她名声,借严渠之手把她踩到泥沼里,结果根本不是!
靳家原来捏着严家这么大的把柄!
而她的父母却任由她被婆家搓磨而缄默不语!
靳昀望着她叹气:“哪里有当儿媳妇不被搓磨的?你在严家不是也受了不少好处么?过得些年等你婆婆老了,这偌大严府不也还是你说了算?”
说完见她仍是不服,只得再次放缓声音:“知道你为了娘家带来不少好处,劳苦功高,你回了娘家,自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姑奶奶。想住多久住久。”
靳氏笑得讽刺:“要是我永远回不去了呢?”
靳昀愣住。
靳氏咬牙,撇下他出了门。
靳昀追出去:“你去哪儿?!”
靳氏停步:“去侍候婆婆呀!”
“……”
……
严夫人每日早间都在精舍里处理日常事务,但今日破例,陆璎刚遵循命令来到正房时,严夫人竟突然撇下她,匆匆去往了严述的书房。
这时候外间已经有管事前来回话,陆璎只能先捡起来。
而此时书房里,严梁也在,父子俩看起来已经说了有一阵话,神色都很凝重。
严夫人进门便道:“什么时候得来的消息?”
“昨天夜里,派去西北的人回来了。”严梁回道。
“那沈追到底什么情况?”
“十六年前,沈二公子的生母怀着他到了西北。几个月后生下了他,随后自己也死了。”
“她不是西北人?”
“不是。”严梁回答之后看向严述,“事实上这个女子找到沈太尉之后就住在大帅营帐中,见过沈二公子的生母并不多,唯一见过她的几个人,也是沈太尉的亲近之人。为了探听到这个消息,还费了不少功夫。”
“十六年前沈家已经去了西北,有身孕才追去,这时间也对不上!”严夫人瞬间凝目,“这沈追的身世莫非另有说法?”
严梁颌首:“多半如此。”
严夫人满脸狐疑:“他会是谁?”
“难解的正在此处。”严述道,“沈博把这孩子带回来之前,京城之中几乎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反倒是他们回来之后,沈遇与沈追传出不睦,也就是说,沈博把沈追的身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给瞒住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严梁道:“换句话说,这个沈追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需要如此低调?”
刚落了座的严夫人又站了起来:“沈博只有一个儿子,那必然是会影响到他们家族利益的才是!”
母子俩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严述。
严述缓缓沉息:“去查查十六年前,什么人跟沈家关系亲近?”
严梁颌首。
等他退去之后,严夫人又道:“除此之外,这沈博莫非就没有别的把柄?”
“我已经拜托了高洪,若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的告诉我。就是没有,我们也该伺机而动。”
严夫人侧转身子,眸光闪烁:“是该出手了。”
……
陆璎在外间斟酌着处理了一些事务,见严夫人去了许久还不曾回来,不免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