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正为难之际,朱秀才说话了,“童公子,阿若是让人帮着到我家里来退的婚,我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阿若了,既然要跟我退婚,我要亲口听她说,不然她就是不愿意的,就是被你逼的。”
第1260章 朱秀才无法接受的真相
童录被朱秀的极端反应给刺激笑了,“我看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好,本公子就让你彻底死心。”
鼓乐因为朱秀才的突兀出现已经停了,花轿也停了。童录说完便走向花轿,随即掀开轿帘,将里面穿着玫红喜衣的新娘子给扶了出来,然后看着朱秀才,“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阿若,你自己跟他说吧。”
阿若缓缓掀开盖头,看着朱秀才,她平静的目光与朱秀才眼里的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若,我终于见着你了。”
自从知道阿若要与他退婚,他当日便找了过去,可是她和她阿娘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人。后来知道她要嫁给童家的公子为妾,就断定是童录将她藏了起来,这才隔三差五到童家去闹。
“你快跟我走,你别害怕,只要他敢强迫你,我便是告死也要护着你。”
朱秀才的声音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可是阿若姑娘没有,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朱秀才,深吸了口气,说着绝情的狠话,“秀才哥,多谢你的厚爱,与你退婚是我自愿的,与旁人无关,更无人威胁强迫我。”
“不,不会的,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
朱秀才轻轻摇着头,死活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你都二十七吃二十八的饭了,替父亲守孝过后,我也老大不小了。我一个姑娘家,明里暗里暗示了你多少次,我们该成婚了,再不成婚我就要被邻里笑话了。可是你无动于衷。记得那次我实在忍不住便鼓足勇气问你,你什么时候娶我呀?你说什么?你说你功名未成,待你考中举人之时就是我们成婚之日。可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一直都是个秀才,而我的生活也越来越难过。你自己说说你帮过我什么?我家里断粮了,让人给你递话,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到酒楼里去搜剩饭剩菜,这些我和我阿娘能吃么?冬日里被衣单薄不保暖,你跟我说的是什么?在屋里把火烧旺些就不冷了。我要的是这个吗?是这个吗?”
朱秀才从前从未意识到这些问道,此时听阿若一说,他的羞愧不停地在心里翻涌,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的。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全都没有珍惜,我累了,我阿娘也需要好的照顾,我不想再等了。秀才哥,我们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朱秀才呆愣愣地看着阿若,看着童录重新替她将盖头盖好,然后扶着她往前走去。
他疯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若,我不相信,阿若,你别走,你回来。”
朱秀才挥动着带锈的菜刀往童录和阿若那里跑去,童录立即吩咐护院将朱秀才拦下。
双方激动拉扯中,空中突然掉下一个人来,狠狠的砸在这场混乱面前。
场面一时静得可闻针落,反应过来的童录,见到正捂着胸口口吐鲜血的杜敬,吓得惊慌失措,立即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表哥,你怎么啦?谁把你……?”
谁把你打得从天上掉下来这种话实在太丢面子,童录实在是说不出口。
杜敬半撑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的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他所看的方向,童录暴吼,“都些是什么人,胆敢在我庄子里闹事,来人啊,把他们全都给我围起来。”
因为宣祈一出手,他们算是彻底的走不掉了。
不过苏瑜并不怪宣祈出手狠,这个杜敬委实该受场教训。
庄子里的贵客们眼见着吉时已到,怎么还不见有新人进门?刚派人打探消息,没想到竟得到杜敬被人打到吐血的恶耗。童老爷惊得双腿发软,忙不迭地往庄子门口赶,“我的天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敬哥儿,你有没有事啊,来人呐,快请大夫。”
杜敬看到了主心骨,伸出血手拉着舅舅,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起来,“舅舅,舅舅,你要给外甥报仇啊,就是他们动手打的我,啊,我好痛,胸口就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此时有个问题苏瑜有点好奇,偏过头问护着她的雪娇,“陛下这手下得真那么重么?”
雪娇悄悄告诉她,“这人还能喘气儿,是陛下仁慈了。”
“哦。”
苏瑜轻轻应了一声,就见童老爷扭过头看着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伤我外甥?”
苏瑜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童老爷微微颌着,有礼有度的开口,“承蒙童老爷关照,才让我们一家子昨夜未受露宿风霜之苦。”
竟是他们,童老爷更恼了,“既是我对你们有恩,为何要如此伤我的外甥?”
“童老爷,你是个好客的大善人,可惜令外甥太欠教训,我就替你稍稍教训了一下,不必客气。”
眼见着怀里的杜敬因为这话气得眼白往上翻,童老爷又急又气,“就算他有什么错,该怎么教训也是我的事,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操心?”
“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只是令外甥过分放肆,竟冒犯到本夫人头上,他就该被教训。”
‘本夫人’!
眼前的妇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竟有诰命在身?想来他的夫家定是官宦之家,她方才敢如此嚣张大胆。“敢问夫人府上哪里?”
“是哪里你就不用管了,童老爷,看在你昨夜收留我们一家子的面子上,我才留下令外甥一条命,否则他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本夫人还要赶路,你将人带进去医治吧,能不能治得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可是他姐姐唯一的儿子,出了这样的事他要怎么跟姐姐交待?
“不行,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们不能走。”童老爷心痛外甥,纵使知道这个外甥行为不端,也要为他讨个公道。不然也要等大夫来了确定他无性命之忧,方才放这行人离去,否则外甥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到哪里去找凶手?
“这是出什么事了?”
门口响起一道声音,童老爷扭头一看是县令大人,立即痛哭起来,“大人,敬哥儿被人打成这样,凶手如今就在这里,你得为小民做主啊!”
桐娄县的县令姓谭,谭县令见倒在童老爷怀里的杜三公子唇角血沫翻翻,一时间也吓得脸色惨白。等回过神来,想起童老爷待他一向不错,又有人证在前,这桩案明显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用不着审就知道怎么判。
于是谭县令梗了梗脖子,待他转头见到苏瑜时,被这妇人的富贵气势慑了慑,又想到自己不能失了县尊的体面和底气,严声问道,“人是你们伤的?”
第1261章 试探
“是。”
她竟如此爽快就承认了。
当真是目中无人!
“因何伤他?”
“他出言不逊。”苏瑜又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说一边淡淡地觑视着杜敬。
只那一眼,杜敬便觉遍体生寒,他觉得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心里也愈加在恐惧和不甘。
而谭县令却因这个理由气得难以置信!“就因为他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你就将他打成重伤,这天底下可还有王法?”
“就是,你太放肆了,你知不知道我表哥是什么人,那可是桐娄县的大户人家,你得罪了他,死定了你。”童录指着苏瑜气得眼睛都绿了。
苏瑜的目光淡淡的移到童录身上,又在他周围转了半圈,冷笑两声,“童公子,你自己还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呢,管人家什么闲事?我今日就是这样走了,你又能耐我何?”
“他要是不能奈何你,本官呢?”
随着一道官威积重的声音响声,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就见一位深青色长衫的八字胡中年男子单手负手阔步而来,甚是有气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淮安府的刺史大人郭禀怀。
童老爷看到郭禀怀出现,更是有了底气“刺史大人,这妇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我昨夜还好心收留她一家子,不想她竟恩将仇报,将我这外甥伤得这样重。”
郭禀怀一眼扫过来,极重的威压慑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苏瑜倒是无感,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郭禀怀不愧是当剌史的,心思要比谭县令稳重数倍。听着苏瑜冷静沉着的声音,又见她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女使虽不见有什么动作,却是气势汹汹,甚至带着无尽的杀意。还有她身侧的少年郎君,瞧着气度不凡,颇有威严,他断定眼前妇人的嚣张肯定是有嚣张的资本。
“不论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出手伤人,本官就饶你不得。”
苏瑜听说过这郭禀怀与漳州府的知府是儿女亲家,所以说话颇为斟酌,也起了试探的心思,便道:“不久之前,孙侍郎家的幺女过满月宴,本夫人受邀前去饮宴,席面上偶然听闻有人议论,说今年淮安府往宫里送的年贡有暇,开了年再来问责,不知道消息传给郭大人没有?”
郭禀怀心头一颤,今年往宫里进的贡是十斛指甲盖大小的东珠,是去年漳州府那边给他的,说是宫里的贵人们钟爱拿这东珠赏人。竟是有暇的么?“你胡说什么,本官进贡的东珠个个珠圆玉润,是难得的上品,岂会有暇?”
她并未完全说假话,一日昭姐儿拿东珠来玩儿,她的确在那一堆东珠里见到一颗深陷窝的。真要论罪,淮安府这是大不敬的罪,可是苏瑜觉得无妨,便没有声张。此时拿来说事,也是想试探这郭禀怀对贡品知道多少。
按说一府年末往宫里进贡,都是要过目亲自检查的,像那样的过错不应该犯。可是淮安府却犯了这样的过错,说明两件事。其一,郭禀怀将亲自验看这事假手于人,有人陷他于不义;其二,这东珠是他最信任之人给的,他用不着检验。
然而,这个郭禀怀很是能沉得住气,苏瑜竟没在他身上看出任何异常。故此,也无法判断是其一还是其二。如此,想脱身,便只能以势压人了。
“是真是假本夫人不知晓得,本夫人只是听说过有这么回事罢了,郭大人何必激动?”
激动?他虽然内心忐忑,但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张面不改色的本事。所以,他哪里表现得激动了?
且这妇人以‘夫人’自居,想来该是有诰命在身的,“你既是官眷,就请先报上夫家名姓,让本官确定你是不是冒充的。”
既然能说出在京城参加孙侍郎的幺女满月宴这样的话来,又见这妇人不似凡俗妇人的气度,应该不会诓人。之所以要让她报出夫家名姓,是想确定她夫家官到底有多大?知悉后他也好从容应对。毕竟童老爷与他也算有些交情,这妇人将他的外甥伤得如此严重,若是让他轻轻揭过,肯定是不可能的。
“普天之下,冒充官眷可是要进内狱的,本夫人出门回娘家省亲,受夫君特意叮咛过,绝不可在外提及名姓,否则便有仗势欺人之嫌。故此,郭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本夫人是不会告诉你的。”
她能说出仗势欺人这种话,说明她夫家的身份高过自己。
郭禀怀不敢大意了,态度也稍稍有所缓和,“看来某大人极重官声清誉。”
“自然,否则怎能与孙侍郎成为至交好友?”苏瑜将孙学雍拉来做挡箭牌,希望郭禀怀在她频繁提到孙侍郎的面子上,可以放他们离去。
竟是孙侍郎的至交好友之妻?郭禀怀面色缓和,但心中仍是将信将疑,“上次孙侍郎幺女的满月宴,听说皇后娘娘凤驾亲临,不知夫人可有见过?”
这是反过来试探她了,苏瑜不急不缓的笑道:“自是有幸目睹,皇后娘娘出现的时正巧孙府出了点小事,惹得众人看了好一会儿戏,好在皇后娘娘深明大义,才饶过惹事之人,没想到竟传到淮安府来了。”
能说出孙府幺女百日宴上的细节,该是不假了,又是从京里来的诰命夫人,郭禀怀不敢怠慢了。
拱手朝苏瑜作了一揖,语气也恭谨起来,“夫人,不知杜三公子如何开罪了你,若说不出个名头,本官再禀公办理,势必要让夫人受委屈了。”
苏瑜轻轻颌首,郭禀怀变化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自己已经成功将他的官威给压了下去。
“杜三公子好威风,前几日在桐娄县城,我儿在街边见到一卖身葬母的姑娘,正受杜三公子调戏。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竟惹来杜三公子不快。幸得我们早早就离开了桐娄县,否则定会受杜三公子报复。不料今日冤家路窄,竟与他在这里撞见了。见着我儿,开口便要杀要打,当真是威风凛凛,好像他便是这桐娄县的王法一般。更甚者,在见着本夫人后竟胡言乱语,不相信这是本夫人的儿子,竟说本夫人有儿子也是与他生的,郭大人,你说他如此放肆,本夫人是不是该奖赏他这番可嘉的勇气?”
第1262章 仗势欺人与诛心
郭禀怀并不了解杜三公子,只是昨日夜里一起吃了几本水酒的交情,倒是桐娄县的县尊谭大人该熟悉些。他扭头就见到谭县令因为眼前这夫人的话眼神闪烁,心里便清楚八成人家说的是实话。
“的确是杜三公子冒犯的夫人,不过夫人下手如此之重,若是伤了性命……。”
“他是个恶性满盈之人,那日被我儿救下的姑娘,在我儿离开之后又被他强抢入府,适才还得意说人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嚣张不顾礼仪王法之徒,纵使取了他性命,本夫人也是担待得起的。况且本夫人离开京城时进宫向皇后娘娘辞行,皇后娘娘甚是惦念百姓的光景,那时本夫人还说如今海晏河清,定不会出什么不法之事,没想到今日就这样让本夫人撞见了,想到与皇后娘娘的一席话,实在是打夫人的脸。”
她竟还能进宫去见皇后娘娘?郭禀怀心里的敬畏又添了几分。
“郭大人放心,本夫人下手知轻重,并未真的伤了此子性命。”
郭禀郭朝苏瑜拱手又作了一揖,苏瑜面不改色的受着,“郭大人,本夫人还要赶路,就不再此多作停留了。”
而此时躺在童老爷怀里的杜敬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不但能参加京城孙侍郎的诰命夫人,还能进宫与皇后娘娘说话,他哪里得罪得去?何况郭大人待她如此恭敬,她的身份自然是假不了的。杜敬心里的惊惧又添了些许,最后索性直接晕了过去。
“敬哥儿,敬哥儿,你别吓舅舅啊!”
苏瑜也怕宣祈下手没轻重,真将人打死了,给蝶依使了个眼神。
蝶依走过去握住他的脉门诊了诊,说:“你别晃了,你还没死呢,只是晕过去了,你再恍真有可能被你恍死。”
童老爷不敢恍了,伸长了脖子也不知道问谁,“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
“夫人请自便。”郭禀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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