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驯服危险怪物 第39章

作者:瑟刃 标签: 前世今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春兰是什么人。

  春兰转身就去问了。左右也不算远。

  而项翎也已然信了八分,用温热的帕巾擦了擦男人额角的汗,又提起水壶给他倒水。

  “抱歉,你伤得这样重,我们还问东问西。”

  “无妨。你懂得小心,护好自己,是很好的。”男人低低地应道,“本应如此。”

  他嗓子哑得吓人,难为他还字字咬得清晰,仿佛喉咙根本不疼。

  项翎把水喂进男人的嘴里,男人喝了两口,忽然竭力从被子中抽出了胳膊,自己捧住了杯子。

  “你别把伤口扯开了。”项翎阻止他,“我喂你就是了。”

  男人垂着长长的睫毛,没看她:“不必。”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我配不上叫你照顾。”他如是说道。

  项翎显然并不认同面前个体说出的异常缺乏自尊的话,当然也不会认同他以这样的理由增加伤口严重的风险。她坚持把水喂进了他的嘴里,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平安。”他答道,“姓‘平’,单名‘安’。”

  “啊,”项翎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姓和名连起来刚好是本地语言中“不遇灾祸”的意思,“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平安没有应声。

  春兰差不离是与出门采买的忆柳一块儿回来的。她亲自去了趟柳青坊,证实男人所言不虚,他确是合法离开,并非逃离。

  按柳青坊中人的说法,此人在柳青坊被唤作“小桃”,在坊里待了几年,与坊主感情颇深。前日也不知怎么,他似是忽然触怒了坊主,受了足足一日大刑,而后被人赶了出去,还不许人追去照拂一二。他们还奇呢,且不说小桃此前与坊主颇有感情,就说这柳青坊坊主本人,平素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怎么会忽然把人给打成这个模样,真是险些连命都给打没了,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实在是令人胆寒。

  这传言听起来与男人的说法很有出入,但春兰知道,这种程度的出入算不得什么。一来看热闹的人本就不知全貌,二来,按那人的说法,他可是靠这个法子获得了自由之身。春兰自小在勾栏院长大,深知像他们这种没有自由的下贱之人,能靠旁门左道获得自由的口子是一点点也不能开的,否则必定会使人心躁动。那柳青坊坊主就是真的为那人而开了个什么口子,也断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说到底,春兰根本不关心这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需知道此人不是逃奴,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就足够了。

  回来的路上,春兰遇得了忆柳。尽管根本不愿与此人多说一个字,但毕竟是客栈的大事,她还是简单与忆柳讲过了前因后果。

  如是,平安就作为菊梅客栈的房客,自然而然地住了下来。他出来时带了银钱,足以支付住金,还出手大方,把春兰乐得眉开眼笑,甚至不吝于频频跑去照顾他。

  但没过几回,春兰就不怎么去了。毕竟每回过去,那男人都总是一副被人叨扰的模样,颇为不知好歹,春兰自然是懒得热脸贴着个冷屁股。

  项翎却去得很勤。平安伤病交加,却不像夏竹一样有春兰日日盯着照顾,项翎便会多操心些。每回确认过夏竹的状况后,项翎就会也去一趟平安的房里,确认他的身体状况,并按时给他添水换药。

  实际上,项翎根本不理解春兰抱怨的“那平安实在是不识好歹”。在项翎看来,平安是个很谦逊,很有耐心的人。不管她帮他做了多么小的小事,他都会好好道谢。就算她为他的伤口换药时把他弄得很疼,他也只会安安静静地打抖,不吭一声。

  虽不比夏竹的残疾,他身上的伤口也实在是层层叠叠而触目惊心的,见了便知有多疼。大夫前来检查的时候被惊得瞠目结舌,甚至发现他连牙龈都出了许多血,是捱刑时咬牙太重咬出来的。

  他带着这样的伤势,却从来静静地趴在那里任由她处置,疼得多过都不给她加半点麻烦。

  哪里有比这更好照顾的病人。转眼已照顾他大半个月,她却从来也没觉得有多疲惫。

  项翎将煎好的药送到了平安的面前。文明CA259的传统药品十分原始,是用各种天然材料直接熬煮而成的,没有经过任何提炼与包装,忠实地还原着原材料千奇百怪的苦味。而项翎手中的这碗药尤甚,隔很远都能嗅到其中浓重的苦涩气味,更不要提入口的滋味了。

  平安却一言不发地接过药,喉结滚动几次就全都灌了下去。他眉头显然因药物的苦味而不住发皱,抬眼看她的时候,皱起的眉头却又被强硬地展平了开来。

  “多谢。”平安道谢,迟疑了一下,他又伸手去拿自己的钱袋。

  “不用了。”项翎阻止了他,“你不是多给了春兰很多住金吗?给她的就是给我的。”

  她确实很不在意任何文明的一般等价物。春兰给她的钱还被她存在匣子里从未用过呢。

  她对银钱了无兴致的意思太过明显,平安只好收回了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顿了顿,又道了一次:“多谢。”

  “不必。就当是你从春兰那里买来的客房服务吧。”项翎说着话,自然地俯身,掀开他的绷带,查看他伤口的情况。

  她的身体凑得很近,平安一抬头,便刚好能看到她头上莹润的簪子。说来,这簪子还是项翎唯一从奉天府中带出来的东西,彼时是她的妆奁之中很不起眼的一支,在入厂狱那天刚好戴着,便一路带了出来。

  平安看着那支簪子,看了一会儿,低下了眼去。

  “好许多了,都收口了。”项翎看着他的伤口。由于细菌感染伤口流脓,他身上的伤口结痂比常规无菌伤口要晚上许多,照顾了大半个月才完全收口。

  “但你还是要好好躺着。”项翎顺手给他盖上被子,“大夫说,你身体以前留了病根,本来就易病,如今还搞成这样,一定得好好养着才行。”

  “嗯。”平安应了声,“多谢关照。你也多歇息,我好些了就去帮你做事。”

  “你是客人,”项翎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帮我做事做什么?”

  平安顿了顿,还没回话,忽然有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忆柳温温柔柔的声音:“阿翎,你在吗?”

  听得这声音,平安微微抿起嘴唇,冷冷地抬眼,看了一眼房门。

  “在呢。”项翎应了声,“进来吧。”

  忆柳便走了进来,见了她与平安二人,笑盈盈道:“我四处找寻阿翎,都未曾寻见,便想了想这客栈谁最能让阿翎劳累,就知阿翎此刻在哪儿了。”

  他说话的语调温软,仿佛一点也没有暗指平安最能给项翎添麻烦。平安脸色更冷了几分,寒寒地瞥了忆柳一眼。可再转头看到项翎的时候,他又微微顿了顿,好像真的不自觉地思索自己是否给项翎添了太多的劳累。

  忆柳笑意更甚,盈盈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条围巾来。

  本朝与极北极寒之地的游牧民族交往甚密,也学来了他们抵御寒冷的经验。如今,本朝民间盛行畜养北寒之地的厚毛羊,以羊毛纺粗线,织成厚布,用以制衣。奇的是,用这法子织出的布尽是肉眼可见的孔洞,用来却颇为暖和。

  忆柳手中的围巾便就是以这法子织成的。厚厚的围巾在领口处围上一圈,御寒又挡风。他将围巾展开,温温柔柔地围到了项翎的脖子上,体贴道:“我

  见阿翎连日劳累,担心得很,唯恐阿翎劳累致使体弱而更易受寒,便赶制了一条围巾出来。阿翎试试,舒服吗?”

  “嗯?你自己做的吗?”身处星际文明,项翎很少收到其他个体亲手制成的礼物,“怎么做的?”项翎问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柔软的围巾。触手的毛料柔软舒服,针脚整齐细密,真是又漂亮又暖和。

  “我去城外的农家买了羊毛来,先纺成线,再织起来,就成了。”忆柳说得轻飘飘的。

  可项翎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工作量。这么长的一条围巾,得织多久?连线都是自己纺的,得纺多少线?

  说到底,怎么会有人制作礼物,是从羊毛纺线开始的?属实是科技限制了项翎的想象力。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项翎很是疑惑,“你白天不是也要工作吗?”

  “晚饭后,还有晨起前。”忆柳含笑,说得轻描淡写,“我在附近的织坊租了纺车。”

  “这么辛苦?这会挤压你的休息时间的。”

  “不会。”忆柳的声音轻轻软软,“只要阿翎能暖暖和和,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忆柳比身形高挑的项翎稍矮一些。此时此刻,他一面为她整理围巾,一面微微仰着优美的脖颈,水一般的眸子脉脉地看着项翎,状似无意一般将二人相对而立的美好姿态以最好的视角展示在了平安的面前。

  平安冷冷地看着他。

  冰封万里。

  

第45章 第45章他已然没有兄长了。

  文明CA259真的永远不缺少善良的个体,而忆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管多少次,项翎都会被忆柳的善良所感动。怎么会有这样的个体,宽容地原谅他人对自己的伤害,永远温柔地对待其他个体,善于为人着想,比起爱自己,更加爱着他人。

  这与项翎的潜在价值观不谋而合,让项翎既欣赏他,又担心他。

  “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个体的生存不能够过度利他,否则是可能会伤及自身的。”项翎关切道。

  “阿翎怎么能算是他人呢?”忆柳道,“阿翎是自己人呀。”

  项翎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可是转念一想,却也合理。他们认识了很久,又互相欣赏,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

  “嗯。”项翎点了点头,“但你也不应该付出太多。朋友之间应该有来有回。”

  “没关系。”忆柳温温柔柔,“能够照顾好阿翎,忆柳就很满足了。”

  项翎还想说什么,一转头,正对上了平安的视线,愣了一下:“平安,你生气了吗?”

  平安一怔,而后飞快地垂下眉眼:“没有。”

  “啊,那是我误会了。”项翎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擅长辨识文明CA259部分个体的情绪了。她好像总是错误地辨识“愤怒”这种情绪。

  “平安哥哥怎么会生气呢?”忆柳望着平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不过是在关切阿翎,哥哥难道会因这种事而生气不成?”

  “也是。”项翎点点头,确实是她太不擅长辨识本地个体的情绪了。

  而平安的眸中,已然不单单是寒意了,已然是三九寒冬一般的冰锋杀意了。

  可不过微微一个错眼,见着正对忆柳一脸欣赏的项翎,平安将嘴唇抿成薄线,停顿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闭上眼,将受伤的手指捏得发白出血,周身真实的杀意缓缓地消散了下去。

  平安靠在床头,胸口沉默地巨幅起伏,微微偏过了头。

  “阿翎,我们先出去吧。”忆柳凑到项翎的身上,“平安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不该打扰他休息。”

  “好。”项翎应道。她已让他服了药,又确认过了伤口,外伤再次换药是明日的事。她确实不必再留在此处了。

  “那我们走吧。”忆柳拉起了项翎的手腕,引着她离开,细声细气道,“我才做了些点心,阿翎来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咔”。

  平安硬生生将自己的指节捏出了一声脆响。

  *

  指挥人将纺车搬入卧房的时候,春兰仍旧搞不明白这个怪异的长期房客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钱不够花了,要做活儿补贴?”春兰不明就里,但仍将后半截的“纺线织衣才赚得几个钱,那还不如花钱不要那般大手大脚”给咽了回去。

  大手大脚,都大到了她这里,她就是傻子也不会拦着他的。

  “不是。”平安应了声,扶着墙,试图下床。

  他好得倒是比夏竹快多了,虽然一身伤口依旧狰狞,却一直能够勉强行动。

  想来也是,他身上鞭伤烙伤层层叠叠,固然是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卒睹,却毕竟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自然不比夏竹需卧床许久。

  但要在这个时候硬要下床,确实也太过激进了。这才过了多久,伤口也只是刚收口罢了。

  秉持着些许人道主义精神,春兰还是开口拦了一拦:“你……”

  话还没开口,男人就将赏钱递了过去,结结实实一块银锭,明晃晃地闪花了春兰的眼。

  “诶,您自便!”春兰接过银锭,喜笑颜开,“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店服务周到,有求必应!”

  “去吧。”平安吩咐道,“不要让那个叫忆柳的前来打扰。”

  那一刹那,春兰的眼中真切地浮出了“同道中人!”的目光:“很虚伪,很烦,对吧?”

  思及忆柳,平安眸子一凉,话都懒得回一句,答案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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