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驯服危险怪物 第40章

作者:瑟刃 标签: 前世今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春兰露出了“我懂”的神情,一时竟觉得与这陌生的房客都亲近了许多。

  房门落下,平安忍着周身的剧痛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纺车和羊毛。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

  很久很久过后,他终于试探着伸出手,按了按柔软的羊毛。

  有时候,特定的触感像是一道门,只要一次碰触,过往的记忆便会冲破大门,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平安闭上眼,停滞了很久,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他有二十年没碰过这东西了。

  当美好的过去已然被撕得七零八落,那么美好就不再是美好。

  年幼的记忆里那些短暂的快乐、纯粹,纺车旁边哥哥腿侧的笑语欢声,他已有二十年不再回想了。

  平安闭着眼,硬是将眼眶中炽热的软弱压了下去。

  软弱只会招致凌虐痛苦,心狠手辣才是行事之准则,这是早已刻入他骨髓的道理。

  这些年,他一直遵循着这个道理,从未失误。直到不久前的那一遭,他无论如何都未能压住自己的软弱,倒也没叫任何人见到。

  他一直都清晰地明白这深入骨髓的道理,却从不细想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

  他只是低下头,伸出手,梳理手中的羊毛。

  他会做这东西。他天资聪颖,年幼时做过的事,如今都还记得。

  他循着记忆整理手中的羊毛,借车纺线。每一刻的记忆都像是含着利刃的蜜糖,遥远的甜蜜亲情包裹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喉咙拉得鲜血淋漓,一路疼到心口里。

  他不想做了。可他又想,天确实是寒了,外头大雪纷纷扬扬,她还没穿上一件好衣裳。

  也不是不能买,可他想亲手给她一件好衣裳。

  所以,他麻木地忍受着身体里和身体上尖锐的痛苦,低着头,心口压在刀尖上,亲手做一件衣裳。

  回忆越清晰,平安的动作越熟练,很快就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到傍晚时,他已经纺好了厚厚的一团线了。

  他想,他如今确是长大了。若当年便有这样的劳力,哥哥也不必有那样辛苦。

  他又想,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他捏着手中厚厚的毛线。掌心的触感遥远而熟悉,好像兄长就在他的身侧,要他帮忙抻着线。

  他下意识地转头,才忽然想起,他已然没有兄长了。

  早就没有兄长了。

  平安是被叩门声唤回神来的。

  “平安,”项翎在外头敲门,“我进去了?”

  “……稍等。”平安顺手将纺车往柜子后面一推,刚好藏在了一个视觉死角,使人难以看到。

  他回到床上,盖好了被子,方开口:“进……请进来吧。”

  “你在做什么?”项翎拿着伤药走了进来。

  “……有些不方便。”平安应道。

  文明CA259的个体会因自己的身体直接暴露在其他个体的视线中而产生耻感,若该文明的个体独自一人却因他人的探访而感到不便,通常都是因为正在暴露身体。可平安全身都缠着绷带,哪里会暴露什么身体。何况她正是来给他换药的,连他最隐秘的地方都会碰上一碰,哪还有什么见不到的地方。

  项翎不知道他有什么不方便,但出于对个体隐私的尊重,她丝毫没有进一步探究。

  放下手中的伤药,项翎自然地上前,揭开平安身上的绷带,仔细看了看,而后微微皱眉:“昨日看已收口了,今日怎么裂开了些。你乱动了吗?”

  “……许是不太仔细。”平安低声道。

  “不许再这样了。”项翎道,而后拔开药瓶,低着头给他上药。

  说来也奇怪,文明CA259的个体百分之一百会因在不够熟悉的人面前袒露身体而感到羞耻,可平安却并不会这样。每回给他换药,他都十分安静而配合,想看他哪里就可以看哪里,想碰他哪里就可以碰哪里,一点也不会拒绝,更不显羞耻。

  这让平安成为了更加省心的病人。作为身受重伤的病患,他除了嫌他人手重只愿要项翎上药,几乎没有任何需要人迁就的地方,省心得出奇。

  给平安全身换过药,甚至将药膏滑进了他受伤的内里,项翎终于忙完了全部,抻了抻身子,转身给他端了饭来。

  平安带着一身被触及伤口疼出的薄汗,一如既往好好冲项翎道了谢,拿了筷子,安安静静地自己吃饭。

  他已在菊梅客栈躺了些日子了,如今伤口已在收口,饭食自然也不需项翎来喂。

  项翎将餐盘放在他顺手的位置,转身又去抱了一床厚被子回来,铺到了平安的床上。那是新洗的被子,在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中晒过,还泛着皂角的香气。

  “你盖着吧。”平安轻推了一把厚实的被子,“天气寒,别受了凉。”

  “我身体很好。你才是受着伤,身体弱。”项翎说着,硬将厚实的棉被盖到他的身上。

  平安看着她,又低眼看着身上的被子,轻抿了下嘴唇:“你不必如此待我。”

  “不是我如此待你。”项翎一面给他压了压被角,一面自然而然地解释道,“是忆柳。他担心你受伤体弱,染上风寒,便特意把自己的被子洗好,叫我送来。”

  几乎是忆柳的名字响起的那一刹那,平安心中那种欣悦与酸涩交杂的感觉就刹那间消散了开来。

  项翎对此一无所觉,说到这儿,还不解地看着平安:“忆柳与我说,你可能和他有什么误会,不愿要他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平安:“……”

  平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也是见多了惯于争宠惯作无辜的,可还是第一次如此切身地体会到此等将虚伪二字灌满骨髓的人有多么令人厌烦。

  他勉强将心中的杀意压了下去,开口:“忆柳……并不像你所想的那般……”

  他一字一顿,出言诚恳:“那日,我投宿客栈,他见我垂死,便将我拉开老远,一路拖出半里,叫我自取灭亡。”

  他一直未曾言说,是因为没有筹备证据,也未曾真正动念整治此人——他来这里,不是来做这个的。此等卑贱之人,何德何能入得他眼。

  可此刻,他心下实在厌烦,便将实情全盘托出:“此人绝非表面一般和善,你莫要被他诓骗。”

  他讲话实在诚恳,项翎辨得出——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他不是在说谎。

  项翎看着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她开口:“难怪你对忆柳有那么多的误会,原来是那日伤重,生出了错觉。”

  项翎看着平安,真诚道:“忆柳是很好的人,比谁都善良,温柔,懂得为他人着想。你不要误会于他,放下偏见,再与他多相处一下,多了解他一下如何?”

  平安发誓,那一刹那,他胸口郁结,差点吐出一口瘀血来。

  

第46章 第46章她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这虚……

  忆柳的厚被子是昨日送到平安那里的,忆柳的人是今日就忽然受寒的。

  “阿翎,”忆柳抽着鼻子,在平安的房门之外探头探脑,“我给你送姜汤来。”

  “姜汤?”项翎正在为平安料理伤口,闻言不明就里,“为什么要用调味料做汤?”文明CA259的习惯是用蔬菜与肉类做汤——也经常用茶树叶子汤做饮料,很少见只用一种常作为调味品的植物根茎做汤的。

  “姜汤可以驱寒。”忆柳捧着冒热气的汤水走进来,“我着凉受寒了,怕阿翎也受凉,赶紧做了汤来。”

  “怎么这么突然?昨日不还好好的?”项翎转过头,看着忆柳红彤彤的鼻子,以及有些不正常潮红的脸,下意识地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诶,你发烧了?”

  “是吗?”忆柳仿佛这才注意到似的,懵懵懂懂地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不打紧……哎呀,阿翎可得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

  “你若真的不想过病气,就不会特意跑来了。”榻上,平安忽然冷冷地开了口,“既已跑来,还假作什么模样。”

  忆柳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眼眶刹那间就发了红。

  “你误会了。”项翎知道平安对忆柳有误会,开口替他解释,“他是怕我生病,给我送药来呢。”虽然她对原材料为本地调味料的传统药物功效持明确的怀疑态度。

  “忆柳公子若少讨一点巧,病了便待在房中,不特意出门给人送汤,定也不会将病气过给他人了。”

  “他不传染给我,我也可能会染上风寒的。”项翎拍了拍眼睛通红的忆柳的脊背,一面安抚,一面替他解释:“风寒本质是个体受凉致使机体免疫力下降,使……”文明CA259还没有发展出对“病毒”的专有词汇,“病气更易入侵身体,令人生病。他不来这里,我若受了凉,也很容易染上风寒。”

  说到这儿,她又想到了什么:“你忽然生病,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换了被子,着了凉?”

  “怎么会。”忆柳眼睛仍旧是通红的,却硬是绽开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体贴又懂事极了,“平安哥哥还受着伤呢,最重要的是哥哥不要受寒,忆柳没事的。”

  嘴上说着“怎么会”,实际却一点也没有否认项翎的猜测。

  平安一把捏紧了身上的被子,差点没把手里的被子扬出去。

  若不是看在项翎拿来给他的面子上,他怎么可能会要此人的东西!

  “下次不要这样了。”项翎皱眉,“我之前也与你说过许多次了,为他人着想没错,但首先要先顾好自己才行。你的个性太利他了。”

  “因为哥哥,太令人担心了……”忆柳小声辩解。

  “先照顾好自己。”项翎重复道,将他手中的姜汤拿到一边,“你先去休息吧,我过会儿去看看你。”得看看他的床品是不是太薄了。

  “好。”忆柳柔顺道,“阿翎也不要太过劳累了。”

  “不会。”说完,她便低下头,飞快地处理了平安的伤口,便收了药品,往忆柳那里去了。

  独留下平安一人坐在原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指头差点没把手心里的被套给捏碎。

  她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这虚伪至极的人骗去!!!

  他深深吐纳了好几次,仍是气得不行,终于猛

  然起身,转到柜子后头,气冲冲地纺起线来。

  也就是在这一日,春兰请的大夫前来复诊,看过了平安与夏竹的伤势——再次确认过不需报官,而后宣布,二人的伤口都已经收口,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了。

  春兰高兴得不行。夏竹伤势太重,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如今总算能起床活动一番了。

  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只是大夫多少有些忧心忡忡,捏了捏夏竹那条软绵绵的腿,皱着眉看了半晌,而后道:“多盯着点这条腿,别出了什么岔子。”

  夏竹被捏得龇牙咧嘴,想使性子呢,被春兰一巴掌拍了回去。

  “要如何注意呢?我们平日都拿木板绑着,唯恐变形了。”春兰问得事无巨细。

  “倒不见得是变形的事……唉,罢了,你见他精神头儿不错就行,日后我仍半月来瞧一次。若哪日他忽然烧了病了,你一定尽快找我。”

  人都能下床了,还要半月一瞧,搁寻常人家,怕是要觉得这大夫骗钱。春兰却丝毫也不犹豫,一叠声道:“好,好,多谢您。”说着,还抠抠搜搜掏出些赏钱,唯恐人不尽心尽力。

  “罢了。”那大夫没要,“你们姐弟二人也是苦命人。”说罢,他便摆摆手离开了。

  春兰对给夏竹治病的人毕恭毕敬,夏竹本人倒很是不屑。人家前脚走了,他后脚便撇着嘴说怪话:“我都能下床了,好些伤结的痂都快掉了,他还要半月来一次,怕是把你当金鸡薅毛。”

  “胡说什么!”春兰斜了他一眼,抬手作势揍他,“人家给你治病,你还碎嘴。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就是他不说,我也得让他常来看看。”

  “我有什么事,这不都好了嘛。”夏竹左手支着拐杖,用没了手掌的右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痂都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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