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瑟刃
兰。他不慌不忙,将买好的食材归置进厨房,转身出来,委委屈屈:“阿翎,外面好冷,我能在你旁边暖暖吗?”
“好呀。”项翎挪了挪,想给忆柳挪出个位置。
平安不动声色地先项翎一步,自己在另一侧给忆柳让出了个位置,道:“坐这儿。靠里,更暖。”
“不劳烦平安哥哥了。”忆柳娇娇弱弱,“我坐阿翎身侧就好。”
平安眼睛都没抬,从善如流:“忆柳弟弟不愿坐在我的身侧,莫不是不喜欢我?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才叫弟弟如此误会。还请弟弟明示,莫要使我二人生了嫌隙。”
忆柳:“……”
他学会了。
他,学会了。
忆柳提起笑容:“怎么会,我与哥哥哪会有什么嫌隙呢?”
“那你为何不愿坐我身侧?”
项翎听着他们的对话,也看着忆柳:“咦,忆柳,你对平安有什么误会吗?”
忆柳:“自是没有。”
“那么,弟弟自然也不会介怀坐在我的身侧了。”平安示意自己身侧的位置,“弟弟请。”
忆柳笑道:“我自然不会介怀与哥哥同坐,可我也想坐在阿翎身侧,不如我坐在哥哥与阿翎的中间,这样如何呢?”
项翎当然不会介意,正想开口同意,就听平安侧首,在她的耳边开口,声音轻轻的:“我也想坐在项姑娘身边,可以吗?”也许是因为声音嘶哑,似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委屈。
项翎:“啊……好,那你就坐这里。”
忆柳:“……”
他是真的学会了。
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忆柳自然地转变了思路,将目光投向了项翎另一侧的春兰。
春兰眼皮子都没抬:“别想。”
春兰:“我今天心情很好,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抽你。”
忆柳:“……”
忆柳终于默默地坐到了平安的旁边。
平安自然而然地又向项翎的方向挪了挪,似是在给忆柳让位置,身体却与项翎贴得更近了。他低着头,也不怎么吃,挑拣着项翎爱吃的东西,认真烫好了,全都堆在她的面前,时不时拿了帕子,轻轻替她擦净粘上了酱料的脸。
*
“……哔……项……哔……”
“……翎……哔……项……翎……”
深夜,独自睡在房中的项翎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般来讲,执行科抹杀目标个体的方式都是远程传输大量电流,致使目标个体心脏麻痹。电流能产生攻击性,同样的,也能够产生通讯,并暂时性平衡时空扭曲。
“……项翎……”通讯信号终于被调试至稳定,同科同事的声音出现在音频中,“收到请响应。”
项翎微微睁大了眼睛。
由于白洞的影响,星际文明的一天约等于文明CA259的1.18年,也就是说,即使已经在文明CA259待了这么久,对于项翎的同事而言,她也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她。
这个意外的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为什么会主动联络?”
“你的跃迁仪被黑入,我们察觉到了异常。”对面回话,“对方的目的是通过跃迁仪释放电流,抹杀你的存在。就系统日志分析,他已经成功。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
但项翎还活着,从未察觉过什么电流。
项翎很快意识到了原因。因为当初,为了给她使绊子,春兰藏起了她的跃迁仪。这恐怕刚好让她避过了致命的袭击。
是谁想要她死呢?光网上的网暴者吗?项翎以生物手段诛杀目标个体的特立独行确实在光网上激怒过许多个体。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失去跃迁仪的个体并没有明显的特异性,他们应该没这么容易从整个文明中找到她。
“我们定位到了目标个体1139,”对方回复,“很快发现,你就在他的附近。”
此处离奉天府确实不远。对于一个文明而言,只要处于同一个城市,就算得上是附近。
“我们已建立了回收通道,你随时可以回归。你仍希望亲手诛杀目标个体吗?”
“当然希望,但是,”项翎无奈地耸了下肩,“我目前已无法接触到他。”
“为什么?”对面听起来十分不解,“他就在与你直线距离约三米的位置上。”
第61章 第61章里面的水还是暖和的。……
项翎穿上衣服,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别在了身后。
那是春兰拿来剔骨用的,又尖又薄,磨得锋利无比。
项翎安静地上楼,来到了平安的房门前。
项翎通常会避免直呼目标个体的名字,除非需要在其他当地个体面前遵循当地社会风俗。
因为对她而言,目标个体就只是目标个体而已。
会被送到她面前的目标个体,无一不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他们并不需要拥有世俗意义上的名字,只需以象征死亡顺序的代号代称。
但项翎仍旧停留在了“平安”的门前。
她听到里面有声音,很细微,像是轴承转动的声音。
时已深夜,不知为何,平安并没有入睡。
项翎想了想,敲响了他的房门。
“谁?”嘶哑而冷淡的声音。尽管声音因异常嘶哑而与过去全然不同,但此时此刻的语调却是一模一样的。
项翎忽然有一些奇怪,此前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认出呢?
“我。”项翎应道。
房间里顿时传来了些许混乱的窸窣声,像是里面的人在迅速地收拾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平安着白色里衣:“怎么?睡不着吗?还是冷了?”说着,他顺手将项翎引进屋,关了门。
他财大气粗,给这客栈里所有的常驻民上的都是上等的好炭,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把一室烧得暖融融的,根本不冷。
可他还是怕项翎着了凉,顺手给她找了件外衣披上。
“睡不着。”项翎道。这不是谎话。在接到管理局的通讯之后,她困意全无,在床上坐了好一阵儿,然后才下床穿衣,拿了刀上来。
“怎么忽然睡不着?”平安问道,拿起煨在炉子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微微晃得不烫口了,递给她,“润润口,去床上躺着吧。躺一会儿,我陪你说会儿话,兴许就困了。”
项翎喝了一口,不想喝了,就把杯子塞回给他,依言跑到床上坐着,拍了拍床:“你也来。”
平安把杯子拿到手里,预备着什么时候她还想喝,也上了床。他伸手把床上用衣服盖着的什么东西挪了挪,与项翎面对面坐着,把被子拉到了二人身上,盖上。
项翎看着平安,从他清秀寻常的脸,看到他白皙纤细的脖颈,再到他布满了伤痕的胸口。
这些伤,都是真的。
按理说,项翎不该意识不到平安的身份的。她与璧润亲密接触过太多次了,他身上的陈年旧疤,她一眼就认得出,他雪白莹润的肌肤,她闭着眼睛也摸得出来。
可他弄伤了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他用鞭伤,烙伤,棍伤,烫伤,挤压伤,还有很多她认不出的伤口,盖住了自己全身每一处特征,叫她一点也认不出来了。
项翎很认真地想了一阵儿,想不出他这样做的原因。
所以,她打算当面问他。
她伸出手,触摸了他胸口上的一道烙伤。
那是很深的一道伤口,边缘被烧得焦黑。项翎想象不出,在皮肤上造出这样的伤口,他会有多疼。
而这样的伤,他还有无数个。
“为什么?”她开口询问,“不疼吗?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可能不疼的吧。她记得最初大夫来看他,说他咬牙咬到牙龈都出了血。
“为了自由。”平安道,“我与柳青坊坊主约定,撑过了,就可以出去。”
这是他之前与她说过的,他只当她忘了,很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我不是问这个。”项翎道,“我是问,你在奉天府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跑到这里来。”
对方的眸子,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可他的神色却变也没变,只浮起了极自然的疑惑:“什么?”
项翎真的很惊叹于平安的演技。如果不是得到了管理局的检测结果,她几乎都要相信他真的与奉天府毫无关系了。
她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慢慢地,越闭越紧。
璧润真的很精于识人。
他真的太精于识人了。
有的时候,他甚至很希望自己不要如此擅长此道。这样,此
时此刻,他就还可以给自己一点希望。
一点“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只是在诈他”的希望。
很奇怪,尽管在真相揭开的噩梦中慌乱过无数次,到如今真正被发现的时候,璧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无措。
也许是因为人总会本能地自我保护,若是现实过于尖锐,一时甚至无法反应过来。
璧润只是觉得喘不过气,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是我先问你的。”项翎道,“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跑到这里来?”
璧润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