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英花边走边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默声走到鸡棚里,挨着卢春玲坐。
“给,特意留给你的。”英花的手上是半个白面馒头。
卢春玲惊喜道?:“你怎么偷出来?的,公公一个一个数着呢,少一个他都要?打人的。”
英花别过?眼睛,不自然地说:“馒头是我蒸的,偷偷藏半个当然简单了。你放心吃,我已经吃过?了的。”
卢春玲才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咬。
虽然她并不喜欢,但是其实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甜丝丝的,就?像英花对她说话时?温柔的笑脸。
“多听他们的话,讨好他们,咱自己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听我一句劝,你以后就?别犟了,看见?谁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学会躲着点,最?重要?的是,”英花附到她的耳朵边上,“啥时?候能生个儿子,熬出来?就?好了。”
卢春玲重复了一句:“熬出来??”
“对啊,等你的儿子长?大了,等你的儿子娶媳妇,你变成了婆婆,不救熬出来?了吗。”
空中的两道?虚影也这么说: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这么熬出来?的,谁都一样?。”
“只要?你能生出来?儿子,未来?可就?有盼头了。”
卢春玲和英花挤成一团说说笑笑。她有了目标,她想要?为丈夫生个儿子,这样?才能像英花说的那样?熬出头。
又一天?晚上,卢春玲的病还没好,脑袋依旧半梦半醒,干活都不利索。
她又被赶出来?和鸡一起睡。
院子里传来?熟悉的悉悉索索声。
是不是英花又拿了什么好吃的过?来?和她分?享?卢春玲满怀期待地探出头来?看,准备迎接英花带来?的馒头,或许是饼子。
不是,卢春玲的笑容渐渐消退,院子里的身影并不是英花,而是刘生财,她的公公。
他为什么要?出来??
卢春玲没有作声,一直在?他背后盯着。
刘生财大腹便便,脚步虚浮,走一步,就?要?回头看两步,畏畏缩缩的动作持续了很久,才终于走进?一间屋子。
月光在?卢春玲的眼睛里颤了颤。
她看见?,他进?的是英花的屋子。
屋里面传来?了英花干巴巴的笑声,讨好的,迎合的,不敢反抗的声音。
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断击中了卢春玲的大脑。
瞳孔凝聚成一团深沉的暗色,双手不自觉地捏紧自己的衣角,她的腰间和背后好痒好痒,似乎要?长?出东西来?。
卢春玲昏昏沉沉的头脑短暂地清明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空气中令人兴奋的食物香气。
她这副样?子,让两个人非常担心。
卢修瑾盘腿坐在?房顶,神情在?激动喜悦和困惑忧虑之间徘徊。
见?此情形,他眉头紧锁:“你快想想办法,看她现在?的状态,她是不是马上就?要?醒了。”
蛇爱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里是神创造的村子,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有办法?”
卢修瑾气到冷哼一声:“你没办法?骗我可以,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外面的什么姥娘神,根本?就?是一条蛇!”
而它也同样?是一条蛇。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卢修瑾是万万不信的。
蛇爱梅笑得和朵花似的:“要?是有办法,我第一个杀了你。”
卢修瑾就?不吭声了,他知道?蛇爱梅说的很对,如果它真的有力量操控这里的环境,他就?性命难保了。
可惜他们身上的力量都被剥夺,现在?只能像普通凡人一样?参与?卢春玲的生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玲纳现在?也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他们更受限制,连记忆都没有。
蛇爱梅背过?身去,悄悄祈求道?:“祖宗啊,快帮帮忙,显一下灵吧。”
有两个东西听见?了祈求。
刘家村的时?间停止流动,卢春玲的情绪被困在?当下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的耳边吵吵嚷嚷。
“怎么波动这么大,她一开始不是很配合吗?”
“要?不我们去劝劝她。”
“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谁知道?她心里是厌恶还是害怕。”
“我想想办法……她人都在?我们手里了,没错,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思考什么,只要?改一下时?间,换下一个场景就?好。”
瞬息之间,刘云鹤家模样?大变。
堂屋的门敞开,院子里挂满了白布,窗子上还有尚未清理干净的喜字胶印,就?又被贴了一团大白花。
院子外面吹吹打打,家门口摆了好几桌宴席,平时?舍不得吃的老母鸡好几只被拿出来?炖成汤,那香味飘遍整个村子。
刘生财胸前一朵大红花,端着酒杯在?几个桌子的间隙里乱窜,挨个敬酒。
宾客们碰杯的时?候都笑着打趣他“老当益壮”,最?后换桌的时?候不忘送上一句“恭喜恭喜”。
刘生财抱拳道?:“同喜同喜,我家两样?喜事合在?一块儿,怪麻烦的,索性一起办了。感谢大家赏脸啊。”
卢春玲的伤寒依旧没好,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太笨了,怎么连最?近几天?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她冲进?一个卧房,检索一番过?后又出来?,如此反复,不停在?家里寻找着某个人的踪迹。她想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但她谁也没找到,最?终一无所获地坐在?院子里发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外面的嘈杂声传进?卢春玲的脑海,让她本?该麻木的内心根本?静不下来?。
忽然,卢春玲耳朵一动,她听见?自己身后出现了脚步声,是有人走出厨房的声音。
卢春玲转身,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里映出一道?红色人影,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英花的围裙里面是一身嫁衣,她在?身上擦了擦手,走到卢春玲跟前羞涩地转了一圈。
火红的裙摆耀眼地绽放,年轻的女人笑靥如花。
卢春玲听见?她欢欣的声音:“春玲,我终于熬出来?了。”
家门外,刘生财在?招待客人,喝得伶仃大嘴,鬓角已经白了,脸上泛着油腻的光。
而眼前,还挂着白布的小院里,女人身上的红色吵吵嚷嚷。
卢春玲的额头滚烫,脑子被那温度烧灼地疼,着实有点难受,疼得她闭上了双眼。
英花说她熬出来?了。这就?是熬出来?吗?
卢春玲的认知好像出现了一点点错漏。
在?她想象中的“熬出头”应该是某种激烈的,酣畅淋漓的情绪。可以将之前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推翻,从那天?起所有苦难都可以忽略不计,让可怜的孩子开始迎接一个全新的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说不上来?,但是很怪异,卢春玲甚至不明白大家在?隐忍些什么,熬着熬着,就?为了有这么一天??
还不如把他们都吃了。
吃了……
卢春玲胸腔里,一颗饥饿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她冲这个世?界歪了歪头。
宴席上,刘生财夹了一筷子鸡腿。
筷子上的东西忽闪两下,却变成了水草。客人从酒坛子里倒出来?的清汤底下沉淀着泥沙,湖蓝色的天?空中鱼群游来?游去,又被盘旋的鸟儿叼走。
卢修瑾捏碎了手里的贝壳酒碗,单手抓紧他即将消失的轮椅。
他咬牙道?:“这是什么破故事?难道?这个村子里就?没有什么幸福的场景,非要?她看见?一个儿媳在?婆婆死后嫁给公公的画面?”
第63章 轮到你了 太好了,变成傀儡太好了!……
蛇爱梅双手?触地感知这个世界的战栗, 紧抿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
卢修瑾用空空的裤脚踢了踢轮椅:“事情原本进展顺利,那个怪物几?乎已经是傀儡了, 就非要刺激她不可吗!”
蛇精争辩道:“要是不检验一下,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完全变成傀儡?只要平静地解决了这件事,让她接受这里?,不就好了吗。”
“那你还不快把那个女?人拉开!”
蛇爱梅甩手?不干:“你自?己?去拉开!按照故事发展我已经死了, 我怎么出现?”
卢修瑾不跟它废话了,自?己?推着轮椅进门?, 喊:“春玲, 春玲!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院子里?。长满触手?的怪异生物飘在空中, 几?条触手?打成死结, 解也解不开, 纠结着问:
“是我们的场景还不够欢乐吗, 为什么别人高兴的时候她还不高兴?你看英花多开心,这样都?不能让卢春玲满意?”
破碎的蛇尾疯狂摇晃:“笨蛋, 她都?快醒了, 还不快点切换场景。”
“……好像不用了。”那条蛇观望了一会儿, 又说。
因为卢春玲重新平静了下来?。
在触碰到真实的前?一刻, 她听见一道声音。
“好孩子, 你在这儿干什么?”
卢春玲望向门?口, 她的老父亲正?艰难地推着轮椅过来?,喊她:“幸好你还能听我的话。快过来?,快,到我这里?来?,你险些把我吓死。”
卢春玲发现, 她的父亲的样子好像很失望,笑的时候还紧咬着牙关。
她吓到他了吗?
见到父亲惨白的脸色,行动不便的身体,卢春玲重新被歉疚绑架,内心升起一股凄凉。
她上前?扶住轮椅:“对不起,爹。”
卢修瑾被那个称呼吓住,轮椅压到一颗石子,差点侧翻。
半晌顺了顺气,才说:“哈,没事,想清楚了就好。怎么了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这几?天不舒服吗。”
卢春玲点点头:“是我太娇气了。”
卢修瑾反复琢磨着用词,该怎样说话才能诱导她往乖顺的方向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