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70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果然,这次,回答她的依旧只有眼泪。

  “我不明白。”郎辞追逐着自己,不厌其烦地在她身后不知多少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枚小小的白梅花瓣随风而起,在空中打了个细小的旋,随即,与香味一同转瞬消逝。

  肩舆落地,两侧的鹤卫殷勤道:“军师,到第五峰了,前边的路有点陡,在下陪您一同进入?”

  郎无心回过神,脖颈上的伤痕尚在作痛,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她下了舆车,缓步前行。

  这世界有太多的谜团,才解决了一个,接踵而来的便是第二个、第三个,永无止境,她眼前的云翳从没有散去的那一天。

  只要站得越高,看到的风景就会越不一样吗?是因为每个人达到顶峰后都会看到如出一辙的风景,所以他们才会做出如出一辙的选择吗?真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只是为了这个简单到令人愤恨的理由往上爬的。垫脚石怎么想,她从不在乎,毕竟从前也没人在乎过她怎么想。想要自己不被践踏,就必须先践踏他人,她这样坚信着,前进着,直到她从“它”传给自己的零碎记忆中看见了从前的徐行。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屈辱和愤怒再度燃烧起来,甚至比第一次在少林街道上险些命丧她手还要深重,自此不曾熄灭。

  你站在顶峰,拥有了我想拥有的一切,却将其弃若敝屣,你究竟在抗拒什么?为什么……都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是第一仙门的掌权人,最后结局还是那样?不该是这样的吧,徐行,你应该要更……更……

  身份暴露的那一日,你为何要因为“它”的一句话就甘愿束手就擒回到穹苍,明知那九死一生,只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你的师姐究竟知不知道你是白族,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个计划,莫非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么?亭画又为什么用大阵伤掌门也要护你强行突围,那只黄鼠狼又为什么要为了你去钻研什么换命秘籍,苟延残喘到现在,还有寻舟,他没有你是真的会死的吧……

  有什么东西对你而言,是比权势还要重要的?

  实话而言,究竟是找回填石,用圣物镇压鸿蒙山是在救世,还是藏匿填石,放出天妖才是救世,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哪怕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认为前者才是正确的,因为你站在后者那边,所以我认为两者皆有可能,或许后者才是对的,可那又如何,我没有任何崇高的志向,人族如何妖族如何与我无关,全死了也无所谓,我只是选定了立场就无法再更改罢了。

  但我永远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因为我厌恶你,非常。

  ……明明你和我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也会干脆利落地去割断敌人的头颅,不是吗。

  第五峰的长阶近在眼前,蔺君端坐在高台之上,对她轻轻一笑,宛如一卷水墨图画。

  郎无心也笑了,她走向前去。

  既然不在乎得到,便无所谓失去,但为何站得愈高就愈发害怕,这恐惧究竟是出自何处,我迫切想从你身上得到答案,却又不希望听到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蓦然,她眼前闪过郎辞的面孔。不知多少次,她都认为郎辞会放弃自己了,但无论她怎样折磨她,怎样让她精神崩溃,郎辞还是会像被驯服的羊羔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自己的身边。

  于是,她也就一次又一次地强迫郎辞做选择。性命和她之间,选择什么?良知和她之间,选择什么?比这两者还要珍贵百倍的、她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东西,和她之间,会选择什么?

  ……每一次,是每一次,郎辞都会选择她,直到昨日。

  柳玉楼说有灵根的那个人本该是我,这是命运开的玩笑。我们从同一个故乡出生,故乡湮灭,你的血弥补起早已断裂的脐带,重又将我们紧密相连,这是我和这满是谜团的世界的唯一联系。我该怎样处置你,你若真的死了,我会后悔吗?

  徐行,我很想知道,你不是也有属于你的影子吗,她死了后,你眼中的风景还会和从前一样吗,你还能站得起来,还能活的下去吗?

  郎无心彻底明白了。

  爱让人变成奴隶。

  这次,重又轮到她来做选择了。

  “无心,你做的很好。”蔺君手指覆上她的脉搏,蹙眉道,“只是,这陈伤实在太多。尤其是徐青仙那一剑,哪怕当时我用了秘术救你,还是遗害甚远,再加上不断用血透支天赋……即便再小心,也不过十余年寿命罢了。”

  果然,附身了这个人后,就连她的记忆和本能都全盘继承了么,当然也包括医术了。真可怕啊,穹苍。

  “神女之心的事,且不急。”蔺君眼中担忧之色不减,道,“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郎无心道:“换命一事吗。”

  “用郎辞的身躯,便不必担忧陈伤有损寿命了,也不必每日取血这样劳神费力,诸多桎梏。”蔺君温和道,“有第五峰的医术在,不会有什么性命上的风险。不过,也要看你的意愿。”

  “好。”郎无心镇定道,“只是,在下听说,换命需要另一人心甘情愿吧。”

  蔺君挑眉道:“你妹妹不是与你感情甚笃么?”

  郎无心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昨日才大闹了一场,现今还在地牢关着呢。我看,马上要换,还是有些难了。”

  “……”

  那道似乎看穿她所想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半晌,蔺君方道:“是这样么?”

  郎无心道:“自然。”

  蔺君轻叹道:“那也是无法的事了。”

  “……是啊。”郎无心面不改色道,“以及,不该派三长老去紫兽庄的,他固然有些领军本事,却不大会变通。我猜,最好的结局是原模原样回来,最坏的结局……大概是回不来了。”

第237章 血雨只染红她一人而已

  狐族的大阵足足用了二十日才设得初现端倪,自谈紫到

  狐四千三百二十八都下了苦功,在这二十天中,洗衣烧饭做杂务的都是连维持人形都困难的小狐狸。

  半个禁地都绘着鬼魅的红线,靠近顿感炽热,还能看见一些似被焚烧过的火屑,似真似假,如梦似幻,就在最后一笔落成之前,失踪已久的徐青仙终于归来了。

  老实说,对外人而言,狐族禁地这种地方想出去很容易,但想进来就难了,况且在外还有阵法,但徐青仙深谙破阵之道,她事先便用灵信告知了阎笑寒,于是阎笑寒苦着脸渡过冥河去将她驼回,抵达时已累得瘫倒在地口吐白烟。

  “青仙。”徐行闻讯赶来,挑眉道,“怎么一段时日不见,你也变成石头了?”

  徐青仙将扛在身前的大石放下,露出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来,指道:“看。”

  她带来的巨石好生奇异,分明摸着是石头的粗粝表皮,然则却散发着一种玉石独有的温润光泽,通体洁白,毫无杂质,并无雕琢痕迹,又毫无棱角。触感冰凉,但随着指尖在上游动,拂过的地方又会神奇地涌上一种莫名的暖热,还隐约泛着红光,徐行上下左右都摸索了个遍,啧啧称奇道:“不错。真漂亮!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奇石呢,看样子,年纪得比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大了。这哪来的?”

  徐青仙淡淡道:“这是我上司。”

  “…………”

  在众人再度被她的自由所震撼的沉默间,徐行迅速将手收回,对身旁的寻舟正色道:“我得先解释一下,这可不是我主动骚扰的!”

  阎笑寒奄奄一息地狂叫道:“这是重点吗?!”

  重点显然是,徐青仙消失这么些天,竟是回了一趟点苍,将神石给搬下来了!

  很早前阎笑寒便听说过,点苍圣女与神石一同避世隐居,不染红尘,只要踏出点苍一步,便断绝回山机遇。谁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莫非是强行闯入之后被赶了,而后径直将神石也一同抱着滚下山了吗?这种先天物灵虽有一定灵智,却都很刻板地遵守着某种规矩,既然只要踏出点苍,谁也不能再回去,它自己恐怕也是同样,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便跟着徐青仙一同来此了吧,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也说不太通吧?怎么解释都很奇怪啊?!

  然而徐行却接受良好,抱臂问道:“你把它老石家带下来做什么?”

  寻舟不经意道:“师尊,还是离远一些吧。万一压到脚就不好了。”

  九重尊你叫她什……罢了,这段对话哪里都很怪!阎笑寒将自己过冥河时沾湿的毛发全都甩干,忽的见徐青仙看向自己,对他招了招手,而后,面不改色地自上司身上揪下一小坨,将小石块放在他掌心上。

  下一瞬,刚站起来的阎笑寒就再度哐当趴到了地上。

  实在太重了。小小一个石块,却宛如千钧之重,他额上青筋爆起,脸都涨红了,还是没法挪动半分,徐行垂眼睨着这石块一阵,忽的道:“原是如此。”

  不论哪方为胜,神女之心要离开封印地都是板上钉钉之事,那些石雕连狐族被燎到都要脱一层皮才能将火熄灭,何论常人,恐怕没等被踩死也被烧死了。石雕是诡异的怨念集合,不似鬼也不似怪,无人能阻,但若是利用神石,或许能将它们压住,甚至……直接砸碎。

  只是……

  正逢此时,冥河彼端又传来汩汩声响,满身硝烟味的小将一言不发地将木桨丢到岸边,皱眉走来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什么?你又趴地上做什么?起来。”

  阎笑寒傻愣愣道:“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

  “旁边不就有谈紫留的船?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她非要骑你进来,我也懒得说了。”小将眉关就没松懈下来过,战时,她没什么心思说闲话,只将阎笑寒拉起,对徐行冷声道,“穹苍的人来了。”

  徐行道:“到哪了?”

  小将道:“看行军,至多半柱香后就会到禁地之前。领军的人假借石雕的名号趁夜烧了边界三四个村庄,七百来人没跑出来,镇里人人自危,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动的,穹苍再往紫兽庄征道,便畅通无阻了。丢失一字图,赤土如今已至境地过半,再看粮草,他们并不打算打持久战,倒是运了不少装在箱中不能随意颠簸的东西,外边用布罩着——我猜那是火油,他们打算强行炸山突围,位置在东南方。徐行,下一步,你怎么说?”

  好小将,徐行不合时宜地走神,心道我怎么说?我想说几百年前身边多个你,说不准就不会被追成那个熊样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也未生,可惜。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准小将真在,更可能会是把自己追成熊样的那个人,那还是罢了……

  她这么漫无边际地将思绪收了回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眼前阎笑寒的脸已经唰的煞白了。

  虽心知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大军临境是迟早之事,但这一刻当真到来,果然还是令人无法如常。他咽了咽口水,有点语无伦次地道:“比想的还要早不少……若真要炸山……法阵还没完成!那,现在怎么办?要怎么争取时间?”

  徐行道:“不急。我现在就去。”

  阎笑寒张口结舌道:“你……现在……什么去?!”

  话音间,徐行已从容地取了剑,朝身旁的寻舟看去。寻舟身形一虚,转而变无,重又化作一道玉佩紧贴她的心口。

  一人一剑,形影单只,转瞬便消失在冥河彼端,她离开的那一瞬,冷风一滞,天色都仿佛更暗了一些。

  -

  风萧萧,马蹄声骤止,军营之外,一片黄沙迷蒙,火土连天。

  暗淡的云纹间,几个斥候匆匆而入,对为首那人禀报道:“无极宗和妖族残党已被后方部首缠住脚步,暂时不成阻碍。狐族禁地内仍是没有动静。”

  三长老何潭神色不变,道:“火油准备好了么?”

  “还差一些没能运到。”斥候欲言又止道,“东南方是山部唯一较为薄弱所在,但也暂且不知具体深度……”

  也是最接近无极宗赤土避难区的所在。想炸开这种连绵护峙的山势,需要的火油自然能以“巨量”来形容,少了怕炸不开攻不进,功亏一篑,多了怕波及到民众。但三长老连夜烧村庄的令都下了,后者的顾虑在前者面前恐怕是不值一提了。

  果然,何谭并未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挥手道:“先将能用上的率先布置,让诸人小心着点,狐族不会坐以待毙。见到妖族,格杀勿论即可,下去吧。”

  那年轻斥候却只是站着,何谭皱眉道:“有话就说。”

  斥候硬着头皮希冀道:“徐行……也在里面,和大师姐……至少师门一场,难道就没有……好好谈一谈的办法么?”

  实话说,众人到了如今还是没有实感。为何突然赤土就蔓延了,为何突然就开战了,为何几月前还共处一室,如今便要刀剑相向,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太极端、太令人不解了。

  “你想跟她谈,她想跟你谈吗?有用吗?”何谭不耐道,“要是什么都能先谈一谈,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别再说这些蠢话,下去做自己的事。”

  斥候咬着牙,正要退下,脚步声顿起,另一人闯进,开口便道:“徐、徐行来了!”

  “……什么?”何谭陡然起身道,“带了几人?”

  “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

  黄沙之间,那道人影正在缓步而来。不疾不徐,不慢到令人起疑,亦不快到使人慌张,众人清晰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平静至极的面孔。

  她孤身前来,身旁没有任何埋伏,竟和这偌大的军营隐隐有对峙之势,何谭浓眉紧蹙,一时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越来越近了,直到营前,两人架起长枪,将她拦截在外,直视前方地高声道:“长老,是敌军来使!”

  “……”何谭也扬声道,“让她进入!”

  军营内静极了,众人皆满面敌意地紧扼兵器,目光随着此人移动而动,气氛紧迫到令人近乎忘了呼吸,徐行走至何谭十步之外,随即,缓缓停步。

  何谭道:“你是替狐族前来做说客的吧。虽然我不知你弃暗投明究竟为了什么,但在祸事犯下之前,尚有弥补之机——你将填石藏匿在何处?”

  徐行没应。

  “你别忘了,你是我宗叛徒,身为长老,想要诛杀叛宗者无需理由!”何谭厉声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穹苍是第一仙门,自当遵守规矩,正因如此你才能站在这里,若否,你早已人头落地了!”

  他说话时暗含灵力,整个军营都听得一清二楚,站得近的耳边更是被震到隆隆作响,胸口闷痛,就在这时,徐行终于抬起了眼。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她若有所思道,“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