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总而言之,穹苍上下一致认为,徐小师妹哪天真的被人套麻袋打了也不稀奇!
“……”
徐行自后山捉了好多腿上毛毛的大蜘蛛,专挑长得吓人的捉,手上被咬得青青紫紫。一抬眼,便看到两条长腿从树枝上悬下来,正颇有兴趣地晃,有个陌生人对她歪头道:“喂。干嘛呢?”
那人戴了个竹制的斗笠,身上也都是麻布衣裳,一双眼灿若星辰,长得有点邪气。背上的武器很奇特,像是竹棍。徐行道:“捉虫。你看不出来?”
“哇。这么呛?”那人笑嘻嘻道,“你捉虫干嘛?”
徐行道:“吓人。”
那人道:“亭画吗”
徐行坦然道:“是。她踹我。”
“那你错了。”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比划道,“亭画不怕虫,她画画用的颜料很多都是各种蛊虫的汁液挤出来做的。她怕的是鸟……那种尖嘴的,你知道吗?抓两只鸡放她房里就行。”
徐行立刻想穹苍哪里有鸡可以抓,有长老好像养了。她面不改色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于是道:“我也被踹过。”
此人便是徐行素未谋面的二师兄,黄时雨。徐行对师门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但也听过他的名声在外,据说人长得清清楚楚,就是非常健忘。经常前脚刚答应你什么事,后脚就忘了个精光,被掌门训过几次后,便买了个小本子随身携带来记录。结果那小本子要么在地上,要么在椅上,要么在树上,要么在失物招领所,反正不会在他身上。
黄时雨自西北方归来,带来了黄门的若干消息。
“质子么,说是会送来的。只是我说要小的,它们说小黄鼠狼不懂事,送来添堵,不如送个中流砥柱来,也好让穹苍知道它们和平的诚心。”黄时雨掏了掏耳朵,无语道,“你知道第二天我打开门看到个胡子都白了的老黄鼠狼是什么心情?那年纪够把我生出来五回了!”
徐行道:“鼠呢?”
黄时雨道:“当然是放回去了!不然还真带过来吗?我都怕它折半路上!穹苍又不是养老的地方。”
“有一只总比没有好。”徐行认为,“先抓老的,再擒小的,这样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哇,哇哇!”黄时雨连退三步,笑指道,“你比我还没有人性啊!”
黄时雨是个说一句话能回一百来个字的人才。两人一见如故,觉得彼此都很缺德,于是一同去抓了鸡,但发现鸡无法塞进门缝里,遂决定从大师姐的屋顶开个洞丢进去,然后被双双踹下了山。
“不闹了不闹了。”黄时雨灰头土脸地爬起,顺带将徐行的脑袋自地里拔出来,拍掉两人身上的尘土,他斜睨着天外霞光,忽的嘶道,“好似忘记了什么?”
徐行想到了:“鸡忘记带回来了。”
“……师尊似乎是叫我去说正事来着。”黄时雨讪讪挠脸道,“不过,那好像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
-
又回掌门殿。
掌门的脸色真是比病了十年还难看些许,欲骂又止,但主殿中还站了不少长老执事,她总不能在此时机训骂弟子,只面不改色道:“回来了?”
徐行与黄时雨二人解剑,交给一旁笨重的铁制傀儡,而后,很不熟练地行了个议事礼。
这是章程,不得不做。
其实,平日里见到师尊也是要行见师礼的,但徐行总不记得,掌门也随着她去了,默认她不行礼。不过,掌门心胸开阔,长老执事们却没这么容易放过她,每每一看到徐行,面上便会出现十分复杂的神情,说不上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慈爱。
此次掌门召他们回来,便是又要旧事重提,重启她说过的分立五峰掌门之事,以及,还有一项对现今局势举足轻重的大事。
“我维系着护宗之阵,心脉与它相连,注定无法出山。气血亏空,神思也日益衰退,没有好转的迹象。如今局势不稳,又是烽火遍地,如此病体,不集众人之慧,实在无法应对决策。”掌门很平静地说,“现在穹苍除了掌门殿之外,还有四峰,‘藏书’、‘锻造’、‘占星’、‘司药’,各自设立一位掌门,按照修为高低排序,此事,众人可有异议?”
这当然都毫无异议。不如说,掌门不肯分权,这才是平常时候最大的阻碍,现在连掌门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置喙什么?
“以及,如今妖祸未绝,若是妖族想对穹苍不利,定然会第一时间破坏护宗大阵。”掌门又温声道,“我想到一法,将真正的决策人隐于五人之中,目的是为减少风险。”
她说的,便是在五位掌门议事之时,那主殿天花板上的“穹苍”群剑了。有异议则剑落,无异议则通过,连五位掌门都不知道护阵者具体是哪位同僚,也的确足够隐秘——只不过,这计划大概要等现在这任掌门退位才能开始了。
不对。
徐行抬眼,缓缓看向掌门座上面色苍白不断咳嗽的女人。
直觉告诉自己,既然她这么说,那么退位应当便是很快的事了。
她的病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不知怎的,徐行心里头有些没来由的不舒服。不仅像是被木刺扎进脚底,微微泛酸,还伴着点莫名的生气,就好像有人答应了她什么,却没有做到。她自顾自在那思索了半天,也没找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宗掌门的病都治不好。”徐行遍寻不得,在心内呲起了大尾巴,不耐烦地大开嘲讽道,“要这个司药峰有什么用?天天就知道治灵兽。”
若是她舍不得的师尊能听到她内心在说什么,定会大为欣慰。这孩子非但是个当掌门的好料子,当皇帝也是不可多得、沧海遗珠——再这么养几年指定养出来个暴君。
可惜掌门师尊不知道,只瞥了神游天外的徐行一眼,摇了摇头。
她掀起了眼皮,紧
接着,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个重大消息:“宗门外山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民众不断涌入,摩擦反倒更多了。所以,我想建立‘灵境’和‘红尘’。”
掌门的意思,是事先和其他五大仙门商量过,渐渐将仙门往中心的鸿蒙山脉处迁徙——现在的形式,各大仙门最多只能庇佑自己外山那一部分地域,天南地北的,联袂起来很麻烦,若是封印着天妖的鸿蒙山出了什么异状,赶过来时黄花菜都凉了。尤其是昆仑,成日遗世而孤立的,送一封信过去得走一个月,还不知道收信人活着没有。
而若是六大仙门都搬入灵境,联合力量,便可形成一个暂且安全的包围圈,至少能保证包围圈内将有威胁的妖族全都清除干净。
“可是,”有长老迟疑道,“那‘红尘’中的凡人,岂不是太过危险?”
“要学会取舍。”掌门摇摇头,叹道,“即便现在,我们也无法庇护所有人。聚集一点,总比分散开来要好。此后,‘灵境’的范围会愈发扩大……”
她蝶翼似的长睫轻轻颤动,病弱却不脆弱,只轻轻道:“直到,将所有妖族杀干净为止。”
就像人族驯化动物,将野狼驯化成听话的狗,只留下投诚的妖族,其他的一律斩草除根,免得死灰复燃,过程或许会很缓慢,但,这便是天下第一仙门掌权者的观点。
她话音甫落,主殿内只余一片寂静。众人尽管心潮澎湃,却都不知该答些什么。人族妖族之间血海深仇无法化解,这样做是众望所归,但众人也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沉息之中,有人忽的苦涩道:“掌门,‘天妖’,当真没办法除掉么?”
天妖啊天妖,悬在人族头上的利刃。永远不知它会在何时落下。
“……暂时还没有办法。”掌门说了这些话,头似是又疼起来,低低道,“只能按着老办法维持……”
徐行垂下的眼一动。
正在此时,门外一道飞信化光闪进,信已进,后方一个浑身血污的小使才跌跌撞撞自仙鹤上飞奔进殿,先颤着手抹掉脸上黑灰,勉力道:“掌门!出事了!”
掌门凝眉起身,先是示意司药峰执事上前救治,而后温声道:“什么事,慢慢说,不要急。”
“北边……狐狩之地……火山爆发了!”那小使也不知是从如何的焦尸地狱中逃出来的,都这么久了,瞳孔还是涣散的,“死了很多很多人……数不清的人……狐族也死了不少,现在还是一片火海,根本进不去,看不见源头是什么情况!”
主殿诸人霎时坐不住了,齐刷刷站了一排,惊道:“什么?!!”
火山爆发……即便这是挡无可挡的天灾,但毕竟北边是穹苍管辖领地,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逝者的家属要安顿、灾民的生活所需要发放,还要想办法去遏制住岩浆的蔓延。这还只是最表象的所在。
狐狩之地自古有狐仙文化,能在那个人群较为密集的地方居住,那里的狐妖大部分都是对人较为友好的,算是狐族中“可拉拢”的一方。现在这些狐也损失大半,剩下狐族的风口是不是又会变?极北之地的灾民定然都往穹苍慌乱迁徙,路上会不会有趁乱报复的妖祸袭击?
“还有……”那小使匀了一口气,哽道,“回来路上,看到自东来了一小支蛇军,领头的修为精深,应当是正好流窜到此地,发现有机会,打算去占地盘……”
长老们霎时眼前一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掌门点了点头,让司药峰的将人扶走,而后,面不改色地回到大殿中央,轻轻抬手。
一道暴烈无比的飓风横刮而出,“轰隆”一声,打在山前的古钟上,紧接着,“铛——铛——铛——”三声浑厚钟声响彻了整个穹苍山脉,几乎在它响起的第一个瞬间,四处便有嗖嗖风声跃向掌门殿前。
此为“召集令”,所有穹苍门人听到此令,除闭关者外,立刻放下手中的任何事,到掌门殿前站定。
就连亭画也来了,连兜帽都未来得及穿,神色恹恹地站在最角落,隐在人群中。
众人一阵骚动,但这么久了,心知肚明,今天并不是发放任务的发榜日,这等情况,肯定是山下出了什么紧急事态,要组织门人前去处理。
果不其然,掌门心平气和地说了现在的事态,并一个一个地点出人名,发派任务:“王忻,你带着身后十人抽调十一座法器去接送灾民;安芦,你和另火属性十人去暂且控制岩浆蔓延……”
徐行此前还说哪来的神人能记住那么多名字。现在就在这了!掌门不仅记得住名字,还连每个人的修为能力高低、属性如何都记得分明。这简直不可思议。
“亭画,时雨。”掌门柔道,“你二人去保护领先的灾民,若是有妖来犯,格杀勿论。”
亭画:“是。”
黄时雨讶然道:“我和小师姐一起?那,小师妹呢?”
对啊。大家也想问,那徐行呢?
徐行胸前那绶带,不是谁都能戴着的。定是任务完成最好、难度最高的门人才能戴这种张扬的颜色,然而,她独来独往,很多时候都是掌门私下亲自给她派的任务,大家都不知道她究竟干了些什么,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当然,不是质疑掌门区别对待、包庇自己弟子。只是觉得,徐行德不配位罢了,若是在外面扶了阿嬷过马路一百次也算完成得很好,那其他人的努力算什么?
众目睽睽中,掌门看向徐行,忽的笑了笑,缓声道:“小行,你,拦住那支蛇军。”
众人心思一滞,齐刷刷地呆了。
目瞪口呆。
……不,不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开玩笑?!不,掌门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但这个任务,一看就是在乱发啊!
什么“拦住蛇军”,说的好听,那种亡命之徒,是好声好气跟它们说“不要过去”就能解决的吗?说是“拦”,实则“杀”,还定然要将为首那蛇妖杀了,剩下的妖才有可能会散。
徐行再怎样天才,她也不过十九岁。这种以命搏杀的任务,向来都是需要长老执事这等职位的人前去解决,怎么可能让她去?说难听点,这不是让她去找死吗??这可是你最小的徒弟啊!
死寂之中,掌门对徐行探寻道:“十五日,足够吗?”
徐行这才抬起眼来。她方才不知在想什么,心情不算很好的模样,闻言,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骨,随后,也扯开唇角,笑了笑。
“不用那么久。”徐行把剑重背回身后,懒道,“明天,我就把那蛇头带来给师尊泡酒。”
第78章 旧时风3有点难缠,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没时间再说什么了,一声令下,众人皆回到住处取回兵器和所需药品,准备乘着“玉龙”前往狐狩之地。
这对穹苍门徒来说,是家常便饭。如今局势,四处危土,怎可能一路顺遂平安,每一人走上登仙阶时,都有了自己或许会牺牲在战场之上的觉悟——但,可能会牺牲,和去送死,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徐行却什么都没带。似乎金疮药、归元丹这类伤药
补丹也懒得回去拿一趟,她只将野火抽出,手拂过剑锋,没察觉到明显的缺口,便一把剑,一个人,径直准备跳下山去。
玉龙承载的人数最多,身体庞大无比,自是以稳妥为主,行进不算太快,她的仙鹤是掌门特别捉来给她的,不出意外,徐行应当是第一个抵达的人。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徐行顿了顿,不解转头。叫住她的,竟是亭画。
亭画已穿回了平日的兜帽,将浅白色的眉眼全然遮在了阴影之下。她不喜阳光,也不喜出门,兜帽遮住头脸,黑压压一片,看上去当真是阴郁得很。她似是不知要如何开口,少顷,才十分生硬道:“我不知为何师尊给你这个任务。”
虽然不知她本意如何,但听起来真像是“你不配”。怎么,要她证明自己吗,徐行挑眉道:“那你该去问师尊。”
“……”亭画蹙眉道,“师尊或许会判断失误,你会不明白自己的能力么?”
试图精确地衡量每人的修为境界和战力水平,这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哪怕是穹苍的水镜,也只能粗略地将修者的境界分为五个阶段:入门、金丹、无惜、不悟、神人。大部分修者都处于入门到金丹的阶段,小辈名列前茅者大概在金丹到无惜之间,“不悟”境便是可任一宗掌门的修为了,登仙者方为神人。
简而言之,即便徐行天赋异禀到变态的程度,她的境界也才堪堪到“无惜”罢了。她前路坦荡,无人可挡,不错。极有可能会接任掌门,不错。但再怎么样,那也是“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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