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糕粉丝汤
那时的自己,每见十六、十七诸幼弟,必问询功课,态度颇为严厉。
起初,兄弟们多私下嘲笑他多管闲事,幼弟们见了他,如同老鼠见猫,畏惧不已。
直至皇父提及此事,众人方效仿他的做法。如今想来,皇父当年应与现在的自己心境相似,担忧一旦自己龙御归天,继位的皇子不会善待幼弟。
雍正帝暗自叹息,见熹贵妃与谦妃相处和睦,心中更添欢喜。
不过熹贵妃其实没想这般深远,只是觉得六阿哥弘曕作为雍正帝的老来子,与两位兄长年龄悬殊。
自打出生以来,这孩子就备受宠爱。不过他性格不错,见人就笑,又长得白白胖胖,熹贵妃瞧着便想起弘历幼年,心中满是柔情。
再说,说句不中听的,六阿哥如今的待遇再好,能好过昔日年贵妃先后诞下的三个孩子?能好过当年几乎被当做世子看待的弘时?
历经那等被人忽视,被人欺压的岁月,熹贵妃觉得谦妃有眼色劲,会说话又会教孩子。
最重要的是,六阿哥要对弘历起威胁,至少需十多年光阴,实在无需过早忧虑。
谦妃想法与熹贵妃相似,甚至还更悲观一些,皇上已年过半百,即便能再执掌天下十多年,可到时四阿哥也是正值壮年,哪是六阿哥那般青涩的孩子能够撼动的。
她巴不得能抱上熹贵妃的大腿,最好教六阿哥和四阿哥亲近些。
三人各有思绪,然而殿内的气氛却是愈发融洽祥和。
直到一名小太监进了殿,恭声禀报高侧福晋到了的事,殿内的聊天声才戛然而止。
“宣。”雍正帝开口道。
门帘一挑,高真如低着头进殿。
雍正帝、熹贵妃和谦妃齐齐投以目光。不同于常常宣召高真如来说话的熹贵妃,又或是常在太妃处与高真如聊天的谦妃,雍正帝听是听过几回,远远也见过几次,再多的却是无甚印象。
高真如穿着一身以蓝色为主调的宫装,两把头上簪着两朵钉珠团花,斜插着一根鎏金点翠步摇。她眉眼舒展,气定神闲,精神气十足地蹲福问安。
雍正帝看过宫人呈送上的资料,脑海里刹那间便浮现出年妃来。
据说高侧福晋国色天香,容貌出众,可惜因年幼得病,以至于身体虚弱,虽伴在宝亲王身侧多年却未得身孕过。
高侧福晋,想来应当是如年妃那般纤弱柔和,温润婉转……
直至见着人了,雍正帝才恍然惊醒。他听着那精神气十足的声音,再看高真如明朗中还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瞬间哑然失笑。
这孩子,与年妃完全不像。
要说年妃像是为爱而生,与爱依偎的紫藤花,那眼前的高氏倒像是一朵向阳花,虽向阳而生,但又能独立生长。
雍正帝目光闪了闪,心中的苦涩翻腾又落下。他闭了闭眼,暗自嘲笑莫非是自己老了,隔三差五便想起往昔的人与事来。
站起身来的高真如还一脸莫名呢,好端端中秋佳节,她正在外头显摆自己做的月饼,而后就被皇上唤过来了。
唤自己来是做什么?
就这么盯着自己看?
高真如摸不着头脑,偷偷摸摸抬眸瞅熹贵妃。只可惜熹贵妃没说话,还瞪了她一眼,教她老老实实站着。
高真如能怎么做,只好老老实实站着了,顺带发发呆,祈祷福晋能拦着大格格,把月饼留着……
“你在想什么?”
“想月饼……咳咳咳。”高真如嘴巴一骨碌,答案就蹦了出来。待她回过神来,便对上不忍直视的熹贵妃,以及遮住嘴努力憋笑的谦妃。
至于雍正帝,高真如不敢看。
雍正帝高高挑起眉梢,登时间哭笑不得,到底是何等的大心脏,才能在自己宣召其上前的时候想着吃啊?
高真如沉默半响,尴尬到抠地,随着三人的视线愈来愈古怪,她忍不住道:“那不是一般般的月饼,是妾身与大格格一道做的……”
是很特别的月饼!
高真如不强调也就罢了,强调过后更是教雍正帝三人止不住轻笑出声。
雍正帝摇摇头,忍不住与身侧熹贵妃道:“还是个孩子呢。”光惦记几个月饼了。
雍正帝唤高真如过来,其实还是熹贵妃的锅。自打年初雍正帝生病以后,熹贵妃就对皇帝的身体状况很是关注,没少劝说皇帝多休息。
而打前段时间起,她更是把高真如的话拿了出来,还特意教雍正帝瞧瞧福晋的变化。
雍正帝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再加上高斌近来在水患治理上颇有功劳,方才突然起意,唤高真如到跟前来问上几句。
没曾想,竟是这么个孩子。
雍正帝哑然失笑,又觉得挺好的,年妃当年便是身体虚弱,思绪过多,加之连续失去孩子而遭受的打击,最后郁郁而终。
或者说——
年妃要是像这孩子一般。
雍正帝眼里闪过一道光,兴致骤然大跌。他摆摆手,随意说了几句后便让高真如退下了。 ??????
高真如来也迷茫,去也迷茫,全然搞不懂自己过来这一趟是做什么。
待回到福晋和那拉侧福晋身边,她还是一脸懵呢。
“皇上寻你去,是问了什么?”
“……没问什么?”高真如也不好说问了一句,自己回答了在想月饼的事,沉默一瞬又摇摇头。
福晋挑了挑眉,没再问。
片刻以后,便见熹贵妃跟前的钱嬷嬷过来了,笑眯眯道:“奴婢给福晋请安,给高侧福晋,那拉侧福晋请安。”
“钱嬷嬷请起。”福晋面上带笑,瞅了一眼高真如才问道:“额娘许是有什么事吩咐?”
“是……”钱嬷嬷顿了顿,也瞥了一眼高真如:“贵妃娘娘说想尝尝侧福晋做的月饼。”
福晋:…………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高真如,眉梢挑了挑:这,就是什么都没说?
高真如安安静静的,随手捡起一块小巧的月饼仔细查看。
瞧瞧这月饼长得多好看,明明只有一口的大小,却做得精致非常,正面是月兔捣药的景致,底部还刻有诗词,捧在手心里宛如艺术品。
福晋收回目光,请钱嬷嬷稍等片刻。不必福晋再开口吩咐,徐嬷嬷便亲自赶赴长春仙馆的小厨房,前去取新出炉的月饼。
至于福晋和那拉侧福晋,自是围着高真如使出‘审讯’大法——搔痒痒。
高真如没两三下,就瘫在椅子里,笑得肚子痛。她举起手来,忙交代了来龙去脉:“我也不知道皇上宣我去做甚嘛……”
“后面又说了让我好生伺候之类的,然后便让我走了。”
高真如现在想来还糊涂得很,整了整衣裳,又顺手把手心里的月饼放入口中:“唔……好吃!”
清宫饮食一贯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故而月饼亦是做法繁杂,口味众多。
从甜口的豆沙月饼,枣泥月饼,到咸口的火腿月饼,蛋黄月饼,再到风味奇妙的玫瑰月饼等,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在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五仁月饼。不同于后世介于成本而进行的改良,宫廷里做的五仁月饼那真是用尽可以取得的最好食材,掰开便是扑面而来的果仁香气,果仁丰富的油脂与糖浆交融在一块,配
上绵密的外壳,一口下去香味直冲天灵盖。
且不说旁人是何感受,反正高真如有前世记忆以后,直想说一句后世大部分的五仁月饼……都该下地府给老祖宗磕头认错!!!
高真如一本满足,接着又吃了一个桂花山楂馅的,这回的外皮是松松脆脆的,只需牙齿微微用力,饼皮便在口齿间簌簌掉落。
除去面香外,桂花与山楂的酸甜香味也迅速涌入口中,不多时口腔和鼻腔内便充斥着馥郁的香甜味道。
高真如捧着月饼,吃得正欢,而旁边的福晋和那拉侧福晋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是无话可说了。
吃吧,吃吧。
事已至此,先吃为敬。
钱嬷嬷揣着笑脸,站在不远处,看着宝亲王福晋和那拉侧福晋沉吟片刻,而后也加入吃吃吃的环节。
钱嬷嬷:……?
这气氛,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等看到那拉侧福晋吃了一半,还不忘拿块帕子给高真如擦擦脸时,她愈发沉默,双眼渐渐放空。
看不懂,实在看不懂。
现在的年轻人哦……和几十年前不太一样了。
待钱嬷嬷提着月饼盒子归来时,雍正帝、熹贵妃和谦妃已挪到园子里赏月。
谦妃提及今年的螃蟹正肥,光是清蒸陪着黄酒吃,便很是味美。
“螃蟹性寒,还是要少吃。”
“哎,今日乃是中秋节,吃两个也无妨。”雍正帝脸上带着笑,唤宫人送了一碟螃蟹,一碟子螃蟹点心来。
熹贵妃无奈,恰好见着归来的钱嬷嬷。她笑盈盈地起身,亲自接过食盒:“教我瞧瞧,那丫头心心念念惦记的月饼是甚模样。”
雍正帝脸上带笑,也抬眸看来,不过宫中月饼口味千奇百怪,他并不觉得高真如能将月饼做出什么新花样,想着高真如做的奇怪风筝,想来她许是给月饼也做了特别的花纹?
待食盒盖子打开,雍正帝便往里瞧着一眼,只见食盒里摆着六只小巧精致的月饼,只是花纹并不算特别,就是宫里常有的样式。
熹贵妃眼里闪过失望,不过细看一眼,倒是轻轻咦了一声。她伸手捻起一枚,入手分外绵软的触感教她惊了一跳:“这……”
“这月饼,怎是软的?”
“外面的皮儿像是糯米皮子?”
熹贵妃和谦妃露出惊讶模样,前后尝了一小口,外面是软软糯糯,糯糯叽叽的,而里面则是冰冰凉凉,酸甜可口的酥酪。
“这哪是月饼——”谦妃错愕。
“清凉如雪,晶莹如玉。”雍正帝见两妃惊讶,不免也捡起一枚来看,这说是月饼,不如说是裹着内馅的糯米点心。
“还算是有趣。”
“奴婢听高侧福晋说,这月饼做起来甚是简单有趣,无需烘炉烤制,便可做成。”钱嬷嬷见主子们兴致盎然,忙往前走了半步,躬身细细讲述冰皮月饼的制作之法。
“眼前的是高侧福晋做的?”
“回禀皇上,这些月饼乃是长春仙馆小厨房内的灶人所做,高侧福晋与大格格所做的,大半都已分食了。”
雍正帝正欲言语,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惊呼,其中最响亮的那道声音很是耳熟。
他挑了挑眉,与熹贵妃循声而去,不多时便看到围聚在池塘边的高真如与宝亲王福晋等人,几人手里提着钓竿,似乎是在钓鱼。
“噢噢噢噢——来了来了!”
“呜哇,这池子里竟是有这么多的螃蟹?”
听到螃蟹二字,雍正帝不由地多看了几眼。但见烛火摇曳下,高真如猛地抬手,竟钓起一大串螃蟹!
上一篇:夫妻齐穿书,在年代文里当配角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