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油柿子
我当然爱你。
我不像你爱我的那样爱你。
我像爱一首歌那样爱你,我像爱一本小说那样爱你,我像爱一部电影那样爱你。我像爱所有那些我曾爱过的娱乐产品那样爱你。
在我长达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人生中,我曾有那么三五天那么几十上百个小时的时间在爱你。
在那短暂的片刻中你——亲爱的,或许是你们——你们就是我的所有,我的眼前全是我们一同经历过的冒险,我的脑子里全是那些精巧有趣的谜题,在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你们占据了我的全部精力,我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地爱过你。
如果将我的人生比作一本书,那么在这本漫长、厚重、大多数时候都塞满了平凡日常的,除了作者以外没多少人愿意去阅读的书里,光芒万丈、璀璨夺目的你,是我某一页中某一个无足轻重的脚注。
一本书可以有无数个脚注。多一个,少一个,删一个,添一个,都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唯独可以说的是。
在我翻过那一页的那个时刻,在那瞬间的永恒里,你是我千千万万个爱过的人里最爱的一个。
——可是亲爱的,你是一个游戏人物啊。
你活在电脑里,活在屏幕上,活在我笔尖与脑海,唯独没有活在我所存在的现实中。
我从不曾将你视作一个平等的人那样去爱过你。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中的每一秒,我都没有将其视作一个真实的世界——我知道真实的世界在哪里,那里没有魔法、没有魔兽、没有魔法师,没有身为“大魔法师”的我,唯独只有一个真实的我。
我像爱所有单薄片面的人物那样去爱你,我不知晓你的生活、你的日常,我对你生命中遇见我之前和没有我之后的事没有兴趣,我只是爱你诞生在某个画师笔下的那张面孔,爱你那段书写出来就是为了有趣为了好玩为了陪伴我走上一段路的剧情。
我只爱你漫长生命中最光辉灿烂的那个时刻,爱你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矣中最年轻英俊的片段。
我爱你如同爱一件标本——标本是,暂停的、凝固的、冻结的。他从不应该活过来,他从不应该打碎玻璃的展柜站到我的面前来,问我,你爱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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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给出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米娅温和地说,“我一定是爱过你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将你视作一个……一个我可以去考虑与之长久地走下去的对象。”
“你是想说逢场作戏?”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米娅思考了片刻,摊开手掌,假装那上面趴着一只毛茸茸的仓鼠,“伊登,你养过仓鼠吗?”
伊登:“只养过蝾螈啦。”
米娅笑了一声,甩他一眼:
“那是法师塔里的同学轮流养的,不算数。”
“举一个不一定合适的例子——仓鼠是一种性命比我们短很多的宠物。哪怕你再用心地饲养它,它也没办法陪你度过多久……你可以在它还活着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爱它,给予它你所有的精力与喜爱,你们可以一起度过许许多多美好的时光——但是在你的人生里,它生命从开始到终结的所有过程,于你而言,也不过是很短、很短的一个片段……”
“我不敢说我爱你,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伊登,那是一种需要建立在平等之上的东西——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不能说我能够平等地去爱你。”
米娅放下那只假装拖着仓鼠的手,抚上了伊登的面颊。
“你不要哭……”
她说着,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
擦掉一滴还有一滴,伊登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暗金色的眼睛里滑落出来,急急忙忙地顺着她的手指落下。
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哽咽道:
“……可是我爱你。”
“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
“嗯。”
“我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你。”
“有那么早?”
“就是有那么早!”
“好,就是有那么早。”
“……你真的好过分啊……”
伊登的眼睛像两汪金色的湖泊,大雨气势磅礴地敲在湖上,湖泊里掀起浪来,涟漪一层一层的漾开,“……你就不怕我也变成他那样子?天呐我不活了你也别想走了我就要把你留下来死也要拽着你一起走你休想甩下我一个人潇洒……之类的……”
他叽里咕噜地列举了一条又一条,眼泪却是越说越多。
“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米娅说,“但是我不想骗你。”
“你、你其实可以骗我的,你明白吧?”
他将脸埋在她的手掌中,很快她的掌心里就温热的湿漉漉的一片。他的睫毛颤抖着、像只被拢在掌中的蝴蝶似的扑腾,带来些微的痒。
“我不是一开始就骗你了嘛,”
米娅用拇指蹭蹭他的脸,“你自己选的要听真话。要不这样,你装作没听见我后面说的话好了……”
“我不要,”
伊登摇摇头,“我不要你骗我。”
他终于从她掌心上抬起脸来,泪水挂在他因为哭泣而染得绯红的面颊上,露珠般盈盈的坠着。
他小声地、胆怯地、仓鼠似的问道:
“那你走之前,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
伊登比她高了那么多,就连她想要替他擦掉眼泪,也得微微仰头。然而在这个瞬间、这一刹那,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如同信徒仰望神祇拢在云后的面庞,祈祷着一个不可能降临在区区凡人身上的奇迹。
神祇揪住他的长发,拽住他衬衫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167章
这个吻是血的味道。
她在品尝他的嘴唇时想。
伊登最开始被她拽住头发往下拉的时候还有几分的僵硬,但这点僵硬很快就被他自己一脚踹到了九霄云外。
他顺从地俯下丨身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面颊,加深了这个吻。
伊登的回应很热情,热情得好像一只被养熟的鸟,在她的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磨蹭。他专心致志地、一丝不苟地吻她,如同在品尝一道至味的佳肴。
米娅想如果从绝对时间来算,他们上次接吻似乎也就是不久之前——但是叫现在的她看来,却是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这种感觉就像你坐在电脑前,费劲千辛万苦、扑街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打败了那个打完一条血还有另一条血的作弊大Boss,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通关礼物。
在那个在战斗中打开而又没来得及关上的面板上,盛满粉色液体的容器疯狂地跳动着,同他镶嵌在胸膛内的心脏一起,发出步调一致的敲击声,仿佛想要挣脱肉丨体的束缚,飞去心爱之人的身上。
礼物和她的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他尝起来有腥甜的味道。他们的嘴唇执着又反复地啄在对方的嘴唇上,他的体温渐渐升高,烫得吓人——或许她也一样——在即将到达濒临融化的那个界限时,他们默契地同时停了下来,短暂地分开。
两人一时都有些气喘吁吁,因为空气在吻的过程中被他们联手赶走了不少,这是来自它的一点小小的报复。
伊登的脸上仍有眼泪爬过的湿漉漉的痕迹,面颊却是红通通的。
他用那双水润的、闪亮的暗金色眼眸注视着她许久,视线忽而又往两人的头上飘了过去,轻声道:
“……我现在知道,他最后想用的是什么魔法了。”
“是什么?”
米娅问道。
“这个东西……”
伊登指了指头上那块面板,认真地说,“你介意我打破它吗?”
“?”
米娅用眼神传达了她的困惑。
伊登握住她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露出一个带有两分苦涩的笑容:
“怎么说呢?看不见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见了,那种'啊我原来真的是一只仓鼠耶'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我在想,我对你的感情,全都是因为它吗?”
那颗外置的心脏就跟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似的,跳动的速度也慢慢地放缓了下来。
米娅的视线也跟着往上看了上去,她说:
“按照【游戏】的设定来看,是的。”
“它一开始就是满的吗?”
“不,它一开始只有很少一点,大部分都是空的,”
米娅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点点”的动作,“我们相处的时候,每当我做了一些让你高兴或者开心的事,它就会增加一些。就这么越来越多,最后才满的。”
游戏里增加好感度的方法很简单,无非就那么三五种:给角色送ta喜欢的礼物啦,给角色投喂食物啦,带着角色一起打怪冒险啦,等等等等。
角色的反馈也很直观,喜欢就是好感度加加加,不喜欢就是好感度减减减,每一次选择和动作完成后,都能直接看到数值的变化——如果选错了,那也不打紧,读个档重新开始就是了。
现实里就不同了。
口口声声说喜欢的背后可能也潜藏着精打细算的谋划,细水长流的情感不一定打得过从天而降的一见钟情;
爱未必就是爱,恨未必就是恨,冷漠不完全就意味着厌恶,染着笑意的嘴张开也会露出伤人的刀剑;跟人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的脑袋上不会冒出三个选项供你选择,做错了事也没有再让时间倒流的机会……
就是这些千变万化的、不会再重来的瞬间,组成了不同于游戏角色的,真正的你。
“我觉得,那它也不一定准诶。”
伊登嘀嘀咕咕。
“你为什么这么说?”
米娅问。
“我不是之前就说过了吗,”
他抬头看向那颗粉红色的心脏,“我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最后一颗残存的宝石在他的发间碎裂,一束红光从两人中间穿过,直直地穿过那颗精巧、美丽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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