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243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穿越重生

  “我小时候性子静,父亲看病的时候我随侍左右,一开始是帮他研墨,后来为他抄方,再后来他身体不好了,看不过来的简单的病人都是我在看,他只需要审方之后签字就行。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位妊娠三月余的妇人找他保胎,他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当时我问过他,他说叫石头保胎法。”

  想到儿时的画面,齐佩兰眼里流露出怀念。

  那应该是她最快乐最无忧的日子了,吃穿不愁,能上学认字,还能跟随父亲给人看病,要说唯一的烦恼,就是父亲总看着她叹“可惜”。

  一开始她不懂,为什么她身为女子父亲要可惜,明明哥哥会的她都会,她甚至学得比哥哥还好,每次考教功课的时候,她得到的都是老师的褒奖,后来上香出事,她才知道父亲可惜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有太多束缚,有“名声”要求,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出事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名声,她毫无悬念的成了一颗家族的弃子。

  不知是否基于这样的“约束”,哪怕她表现得再好,父亲也从未将她当作传承人来培养,教给她的也不是齐家医术的精华。

  呵,看病可以,学医可以,但齐氏一族的精华,她还没资格。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齐佩兰只是眸光动了动,看向眼前这个年轻姑娘。

  她三十岁不到,沉着、胆大、急智,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她不记得了,那些年忙着讨生活,只想吃饱,并没时间伤春悲秋。

  “难怪。”

  齐佩兰挑眉,“难怪什么?”

  舒今越可以肯定,齐佩兰并没有看过那本齐焕新的行医手札。

  她心里惋惜,没学过齐焕新的精华,她尚且能有这么高的医术,要是能得到齐焕新毫无保留的教导,能继承齐氏一族全部心血的话,不敢想象她现在该是多么高超的医术,该是多么的所向披靡!

  “齐医生,我能多嘴问一句吗,齐焕新老先生生前是否著书立说?”

  “著书立说谈不上,但我听我五妹说过,家父当年缠绵病榻的时候,曾经写过一本行医手札,因为记忆力衰退的厉害,他经常是写了忘,忘了写,断断续续,大概写了两年才完成,可惜后来世道乱了,他一去世,东西也丢了。”

  当然,她没细说的是,当年这本行医手札被一子三女争相抢夺,齐家这些废物儿女们自以为,拿到这本书就是拿到了齐家的精华,将来就能摇身一变成名医,大不了学不会的话卖掉书也能狠狠赚一笔。

  想想吧,市面上要是出现“一代名医齐焕新的独门绝技”“石兰名医行医八十载临证经验总结”,会引发怎样的轰动效应!

  说起来,她这位父亲也算一位“奇人”,年轻时候痴迷医术,一直未曾娶亲,年近四十才结婚,但……嗯,怎么说呢,一娶就娶了三房,正房太太生了齐景天,二房生了她齐佩兰,余下三个女儿都是三房太太生的。

  齐佩兰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了,后面三个女儿更是六十出头才生的。

  她没说出口,但今越却是知道齐焕新生平的,别的暂且不论,就单他的医术又“传男不传女”这一条,今越一个生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女性,对他的感观其实说不上好。

  当然,要说医术的话,他确实有独到见解,可以称作是一方名医。

  不过,通过齐佩兰的描述,今越可以肯定,自己手里那本行医手札应该就是齐焕新亲笔手写的,因为上面还有很多涂涂改改,甚至重复的地方,墨迹颜色深浅也略有不同,应该不是同一天写的,有的地方更是别字、错字、多字、少字,明显是神志也不够清明,完成之后来不及做详细校对。

  “家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把自己的行医经验留下以供后人参考,大概也是知道……”

  “知道齐景天不是学医的料,后悔自己没能挑出一个合格的传承人。”亲生子女中,只有齐佩兰是有天赋且用心的,可惜是女子,齐景天倒是男儿,可惜又没什么天赋,不肯下苦功苦学经典,下一辈里,齐景天的孩子也就那样吧。

  直到身体油尽灯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舒今越对齐景天的直呼其名,齐佩兰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有点感激,“齐景天历来这样,自己做错事不会承认,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他自己。”

  舒今越疯狂点头,谁说不是呢!她十年前差点就着了他的道,而这次这个病人,他完全可以帮同行解释一句的,附子半夏同用的方剂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今越不信他平时没用过,哪怕一次!可他不仅不解释,对方明明就是附片没煮熟中毒,责任并不在医生,他偏要为了体现自己医术的高超,贬低齐佩兰,说是齐佩兰开了反药。

  这种人的德行,哪怕是齐焕新的后人,也不值得晚辈敬重。

  今越看着齐佩兰的神色,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算了,我们也不说他了,难得遇到投缘的同行,我本该留你多聊一会儿,但家里有事……”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今越却并不想就这么离开,“齐医生,我冒昧的问一下,刚才听人说你的儿子生病了?”

  齐佩兰的神色一下子凄苦了两分,但也没成祥林嫂,她很平静地说:“是的,他得了白血病,我现在就是要等他从山上回来,带他去省医院看看,我昨天听一个病人无意间提起到,说省医院有一位擅长治疗白血病的专家,我想带他去试试。”

  想到自己行动不方便,儿子体弱,要出去一趟也不容易,但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医生擅长,去了能不能遇到人家上班,能不能挂上号,心想还是早点去的好。

  “我跟村长家说好了,他们用拖拉机送我们出去,不好让他们久等。”

  舒今越疑惑,省医院里谁擅长治这个病?省医院还没有专门的血液病科,莫书逸吗,可他也不能说擅长吧。

  倒是徐端听了,心头一动,“或许,齐医生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齐佩兰怔了怔,忽然看向舒今越。

  今越硬着头皮点头,但也不好自吹自擂,“说不上擅长,但要说省医院的话,可能说的就是我。”

  于是,她把自己治愈徐文丽的事说了一遍,且重点强调:“我的方子目前看来只对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有效,其它分型的疗效目前还不确定。”

  后一句倒不是她过分谦虚,而是石学海那年不是带着专家团队来考察了嘛,还把她的方子拿去做研究,先是在小白鼠身上做动物实验,后来又本着自愿参加、自愿退出的原则运用到患者身上进行临床试验,证明确实是对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效果显著,其它分型不明显,只能是一定程度的缓解,甚至有的分型还会雪上加霜。

  后来在莫书逸的介绍下,“我又治了几个同样的慢粒患者,效果都还不错,治疗了6人,目前在尚在世5人,其中两人的生存期已超过五年,两人超过三年,一人超过一年。”

  “那去世的那人是……”齐佩兰真的很沉稳,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脸上一点惊喜的神色都没有。

  今越不得不佩服。

  “去世那人,是因为服用了三副青黄散后,家属知道里头的雄黄有毒,坚持拒绝中药治疗,要接受靶向药,转到了邻省医院,莫医生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

  舒今越没说的是,这名病人其实很年轻,身体底子非常好,是一名中学体育老师,要是继续接受中药治疗的话,他的存活期绝对会超过十年。

  可惜,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今越也能理解他家属的顾虑,而靶向药是进口的,那么好,那么贵,跟几块钱的中药比起来,人都是会更倾向于贵的东西。

  齐佩兰沉默。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而刚才一直等候在院中的病人,似乎也像消失了一般,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三分钟后,齐佩兰问:“那你说的石专家研究团队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们因为平台更高,资源更便利,目前已知的自愿受试者已达三百人,总有效率在70%以上,这是半年前的数据,现在应该会稍微高一些。”

  按照这个概率推算,如果自家狗剩接受这种疗法的话,有70%的概率能活下来,这比当时医院说的“三个月”可高太多太多了!

  齐佩兰还在犹豫,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妈,我愿意试试。”

  那是一名很瘦很高的年轻人,眼窝深陷,头发枯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手背上的青筋非常明显,青灰青灰的。

  “舒医生你好,我叫齐立新,这些年也跟着母亲学过一些,略通皮毛,你说的青黄散,我倒是没在医书里看见过。”

  哦,原来这就是“狗剩”啊,明明大名那么好听,不知道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小名。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齐立新笑了笑,“我的小名是父亲取的,他觉得取个贱名好养活。”

  今越也跟着轻轻的笑了笑,齐立新其实长得很好看,五官气质都很像齐佩兰……对了,还跟母亲姓。

  “青黄散的方子,我最初是在书城胡氏一族的炮制书里看见的。”

  齐佩兰一愣,“胡氏,是开生药铺子那个胡家吗?他们家大小姐叫胡佩仪对吗?”

  “是的,您认识她吗?”

  “认识,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有我现在的岁数了。”

  舒今越想起经常一张臭脸的那么高傲的胡奶奶,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真好。”

  她现在接触到的有能之士,基本都是认识胡奶奶的人,有种她们在不同的时空再次相遇的感觉。

  要是说别家的,齐佩兰还要多考虑一会儿,但要说是胡氏先人的验方,她倒是信了三分。

  齐立新见此,连忙从屋里拿出一沓东西:“这是我的检查单,能麻烦舒医生帮我看看吗?”

  今越心说:这齐立新是自己治过的所有病人里,最主动最积极的!

  这么多病人里,一心求死的,不想活的,心态不好的,讳疾忌医的都有,但像他这么积极主动的,倒是非常少见。

  舒今越觉得,这样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果然,她看过单子发现,他的数值比二嫂当初还要好一些,因为他查出来的比较早,自己是学医的,知道要遵医嘱,加上齐佩兰经常用中药帮他调理着,除了瘦点,状态还挺好的。

  她不知道齐佩兰的双脚是怎么变成残疾的,家境看起来也不算很好,中年丧夫,现在唯一的儿子还患上不治之症,这事单拎出来一件放谁身上都不会这么积极乐观,更何况还全让他们母子俩碰上了。

  这么倒霉,这么不幸,但又这么积极主动的人,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第116章

  说动就动, 当天下午,看完那些等候多时的病人,齐佩兰母子俩就坐上今越他们的车, 跟他们一起去了省医院。

  他们肯定要去看看今越说的莫书逸,还要仔细看看徐文丽的病历资料,当然这是经过文丽本人允许才能看,毕竟这也是她的隐私。

  文丽现在作为唯一生存期达到十年的中药治愈的患者, 她甚至抽空和齐立新见了一面,跟他们详细说了自己的情况, 用自己的心路历程给他打气, 让他自己要有信心,不要灰心, 办法总比困难多……结果一见面, 人家齐立新态度积极主动, 压根就没有她想象中的灰心丧气。

  她自己生过这个病, 知道在药物没有缓解的时候,患者有多么心如死灰, 多么绝望无助, 可这些在齐立新身上通通不存在!

  母子二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又去省医院跑了两天, 徐端看他们出行不方便, 就找人给他们借来一辆轮椅, 本来想让舒老师陪着他们的,谁知道齐立新说不用。

  他自己虽然生病,但给母亲推个轮椅不成问题。

  第三天,赵婉秋正在诊所上班,看完的病人去收银台找小田算账收钱, 胡荣胜拿着方子抓药,忽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位气质温婉沉静的中年妇女坐在轮椅上,被一名瘦高个年轻人推着,俩人小声说着什么。

  “你们是要看病吗?”

  俩人笑着摇头,说只是随便看看。

  诊所开在这儿,就是给人看的,小田也没说什么,还给他们倒了两杯温开水。

  小曹和小王诊室里的推拿也做完了,正跟小田在那儿聊天呢,看见他们以为是中年妇女腿脚不好想做推拿,连忙把他们做的项目热情的介绍了一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销售员,其实他们倒还真不是带着目的推销,“老板”都没给他们下任务,他们单纯就是东北人的热心肠罢了。

  齐佩兰笑笑,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一下药柜,知道这里名为诊所,但五脏俱全,啥都配备齐了,很多不常用的药材也都有,但凡是开出来的处方,都不用去别的地方抓药,在这里就能配齐。

  再看抓药的师傅,一抓一个准,几乎都不用秤,就跟很多第一次来的病人一样,他们也好奇胡荣胜真的能把药抓得这么准吗?同样是十克的剂量,十克半夏只有手指一丢丢,十克路路通却能装满一大碗。

  小曹见他们好奇,凑上来介绍道:“咱们胡师傅可不简单,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怀疑他这么看似随便的一抓,剂量到底准不准,后来我们私底下悄悄帮他称过,是真的准呐!精准到克!医生开15克,他绝对不会抓14或者16!”

  “你看他对哪个药在哪个柜那个抽屉,那是相当清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看你看,他简直就是闭着眼睛盲抓都不会错。”

  小王补充道:“别人抓药是看一眼处方抓一个药,看一眼抓一个,他是看一眼能抓五六七八个,还从来不会错!”

  四个字,手拿把掐!

  齐立新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赞同他们的说法,他平时在家就是帮母亲抓药的,对这一套流程熟悉得很,胡荣胜的技术他就是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

  而齐佩兰的目光,则是落在第二间诊室,里面坐着一个略显丰腴的中年女人,一个年轻女病人,外面的候诊椅上还坐着十来个病人。

  来找赵婉秋看病都不是什么重症急症,大家心情也没那么沉重,坐一起还能唠唠嗑。其中有个患者见她看过去,忙站起来招呼:“来这儿坐吧,赵医生看病还有一会儿呢。”

  “对了大姐,您是哪儿不舒服?”

  齐佩兰没说话,有个大大咧咧的年轻人就说:“怕是腿脚不好,都坐轮椅了,你不如就等两天,挂舒医生的号吧。”

  “怎么,赵医生看得不好吗?”

  那患者笑了笑,“也好,只是舒医生更擅长疑难杂症,一般的小病的话,不用挂舒医生的号,实在是太难挂了啊,不如找赵医生。我就是肝不好,在省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一直没缓解,后来来找的舒医生,她给我调理得差不多了,我就转到赵医生这儿来,她们是一家人,那啥,叫风格是吧?治病风格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