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31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姚爷爷转眼也忘了他刚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仰头望望那缀满了银钉子般的夜空:“种一颗桃树吧?好看,又好吃。”

  “桃树爱长虫嘞,不好不好。”

  姚如意与林闻安都?竖起耳朵听了一茬,两人?奇异地、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视线一触,皆忍俊不禁。

  这都?说的什么啊?

  姚如意摇摇头,低头继续啃她的羊排。

  林闻安看她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吃饱后连眼睛眯起来的愉悦模样,垂了眼,微微笑了。

  隔日卯时,姚如意摸黑便起了,丛伯拎了浆糊桶来帮忙,将“姚记晨餐”的大招子贴在?了窗口另一边的墙上。

  转回?灶间,三寸钉与丛辛已将各样不同价码的套餐,分门别类,按套包好,再裹在?垫了棉被的筐子里保温。她进去便也赶忙一起搭手包,做到一半时,林闻安披了件外衫竟也进来了。

  他只瞥了一眼她在?做什么,便卷了袖子,搭手帮忙。

  姚如意见他折油纸勒麻绳利落得很?,便想起先前她站在?炉子边烤肠,他不过路过时瞧了几眼,当时也不觉什么,但昨日他帮忙写招牌顺道看了会子店,竟就无师自?通,还替她卖了好多肠和关东煮。

  从前,姚如意还不觉着林闻安身上这神?童之?名有什么的,但这几日她便已深有体会了。若是拿马儿做比较,林闻安的头脑便是跑得最快的辽马,而她与这世上万万千个普通人?,那只怕是驴脑袋。

  偏偏他并不自?傲,不觉得有什么可提的,顺手便做了。

  就在?姚如意风风火火准备套餐时,南斋学馆里,卢昉顶着一头乱发,与同样睡过头的同窗一起,正慌脚鸡似的在?学馆里乱窜,各种嚎叫不绝于?耳:

  “谁穿错袜子了?我袜子呢?”

  “哪个王八又用了你爹我的热水!”

  “阿昉!你的牙粉呢,快借我点儿,我没了!”

  “都?快点啊,等?会儿叫俞大人?在?后门前抓了,得挨罚不说,还得挨他的鸟骂。”

  越冷的天早起便成了最大的难事?儿,卢昉在?一片混乱中匆匆洗漱完毕,再乱七八糟地将衣服都?套上,腰带都?还在?背后晃荡,拽了书箱便往外冲去。

  天色黯淡,寒风吹彻。

  几人?跑得气喘吁吁,嘴里哈出一阵阵白气,眼看姚家铺子快到了,国子监的后门便也不远了,晨钟还没敲,还有活路!卢昉心念一动,他昨日没见到姚小娘子很?有些不甘心,趁着还有点空隙,便推了一把同窗:“我去买朝食,到时与你带一份,你先进学斋,若是先生问了,可得帮我糊弄糊弄!”

  同窗喘着气点点头,卢昉便拐了过去。他过去时,还见着丙字号学斋的程书钧、孟博远和林维明那几个常一块儿踢蹴鞠的也在?那儿,他们?仨站在?姚家铺子门前,仰着脖子看墙上新糊的大字画,上面似乎图文并茂地写着什么。

  卢昉喘着气凑过去,站到孟程林三人?身侧,顺着他们?的目光,也仰头望去。

第31章 朝食餐 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那是一面足有?半面墙那么大的早膳食单。

  卢昉看得嘴都微微张大了。

  以上好的粉腊绢帛为底,上面大小排布着不同的字迹与简画:顶部窄边涂了道一掌宽的红边,红底白字,留白了“姚记晨膳限定”几个字,旁边还画了个丑丑的兔头。下面还有?两?行?字:姚记朝食大放送,超值套餐,便捷购买。

  再往下便从右到左大致分了三个区域,最右侧是“十文超值简餐”,下头列着:

  炙鸡肉夹馍(热)10文/份(划掉)8文(加粗红字)

  茶卤鸡子儿(热)3文/枚(划掉)2文(加粗红字)

  一路看下去,除了鸡肉肉夹馍,还有?猪柳的、炒鸡子的。加上其他的捻头、咸菜、茶卤鸡子儿之类的小菜可以任选一样,一套全都是十文钱。

  再往下一排,还有?酸菜鸡丝粥、白粥与鸡子儿或是炸捻头的组合,也?是十文钱两?件套。

  中间则是“十五文三元及第餐”,是卷了肉松、碎捻头或是炸鸡肉的粢饭团,搭配茶卤鸡子儿、捻头或是豆浆,可随心意组合。

  也?有?肉夹馍、鸡子儿与豆浆的三件套。

  左侧则是“三十文金榜题名全家福”,里头一份套餐里便有?五六样吃食,可以随心选择前头那“三元及第”与“超值简餐”中的任意主食,如肉夹馍、粥或是粢饭团,再搭两?三种不同的小菜,铺子里的所有?茶汤也?能任选一样。

  这三类餐食旁,还用笔墨将食物的样子大致勾勒了出来,底部还画了一团火焰,写了行?小字:可提前一日?预订,即取即走,省时省钱!

  招子的内容还是其次,姚家的朝食卢昉之前也?常这样搭着买,除了茶卤鸡子儿,姚记的豆浆、馍馍都是外头进了货来卖的,并非自己做的,不过味儿也?不错,总比膳堂的好。

  如今倒是又上了几样先前没吃过的,栥饭团便可试一试!他一边看一边琢磨吃哪种。

  二件套那类的简餐他瞧也?不瞧,先不管菜色如何,就冲那三元及第与金榜题名的餐名,他也?要吃一顿好的!

  但最吸引卢昉的其实是招子上的字。

  姚小娘子不知是寻何人写的,写得极好!观其笔法,此人的字幼时临摹的必是颜体,但又渐渐写得有?了自己的风度。在卢昉眼中,这字既有?颜真卿那丰润沉着的筋骨,所谓丰肌附骨,内藏肃穆之气。可又不仅仅如此,他笔下还有?股宛若天?成?的锋芒,仿佛寒冰之下内蓄沸血,用笔不轻浮、不薄弱更不纤巧,线条饱满、行?中有?留,看似恬淡平和却又气凌飞寒。

  “好字啊……”卢昉看入了神。

  直到晨钟骤然敲响,卢昉与孟程林三人才从这副难得一见的好字里猛地回过神,匆匆瞥一眼每类食单旁那笔画稚嫩的画儿,慌忙选定餐食。

  这每一幅食物小画都画得极有?童趣,画笔并不流畅,甚至还有?断点,却勾勒得逼真贴切,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独特画风。

  只是与这笔墨精熟的字相比,画便显得如孩童执笔一般天?真,两?厢组合,起初看着怪,仔细赏了一通下来,竟看得愈发顺眼了,好似这食单本该如此,如同世上诸多相对之物那般,黑与白、红与绿,深渊照月光,互补互生,令人难忘。

  晨钟敲得越来越急,几人来不及多想?,随意点了几样,付了钱便挤出人群拔足狂奔。

  卢昉抓了几份“三元及第”藏进书箱里,等跑进了国子监后?门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那字了,取餐时都没与姚小娘子搭话!甚至也?没留意看她?!

  卢昉呼哧呼哧坐到座儿上,倒在桌案上说?不出话只能狂喘气时,心里不禁漫上了一点茫然。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去买朝食的?

  孟博远拉着林维明、程书钧,也?终于赶在朱炳进学斋前赶到,三人方才也?买了朝食,不同的是孟博远买的金榜题名全家福,程书钧和林维明都只点了二件套简餐。

  学斋里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三人买了姚家的朝食,当时他们来得最早,但等他们买好时,忍不住被这巨幅食单吸引驻足的人已经?在身后?围了一圈,不过大家都光顾着看这字了,好些人被突然敲响的晨钟吓得没买便跑了,有?的也?是随意买了个最简单的便走,来不及多看。

  姚如意傻在当场。

  她?是眼睁睁看着铺子前人越聚越多的,还兴奋地想今儿的朝食只怕很快便能售罄了!没想?到人是越来越多了,但是都在专注地看墙上的食单,看得聚精会神不说?,还相互讨论,甚至有?人手都拿起来比划了。

  等他们都看够,钟声也?响了,于是人人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不剩。

  她?这食单的确写得很成?功,吸人眼球,但人虽然被她的大招牌吸引来了,但卖得竟然比平时还少!

  她?侧头看了眼刚回去换了身衣裳的林闻安,又低头看看自己用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有大半没卖出去的朝食,哭笑?不得了。

  失策了,早知道还是叫阿爷写的,她?实在没想?到,居然还会因字写得太好看而?耽搁生意了!

  这可遭了,还剩下了这么多。

  姚如意难免有?些沮丧,坐在支开的窗口边,望着巷子里的学生越来越少,晨钟已经?打过了,没来及进后?门的学子更加没心思买朝食,都哇哇乱叫着,如一股旋风般从她?面前刮过。

  林闻安见她?捧着脸唉声叹气,便踱步过来问道:“怎么了?”又往她?面前那被厚实棉被盖住的大箩筐瞄了眼,一猜一个准,“……生意不好?”

  姚如意却摇摇头,这是她?的生意,也?是她?的主意,林闻安又没错,他人已很好了,他帮她?写了一晚上,耗费了不少精神,怎么能怪他字写太好呢?更不应当对他抱怨。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责任自己背!这有?什么的,一时滞销罢了,今儿亏的,明儿再努力挣回来便是!

  外婆说?过,天?不会塌的,何况她?生得那么矮,塌了也?轮不着她?顶着。

  臭外婆,整日?笑?话她?矮。

  若不是生病,她?一定能长得更高?的!

  被有?脾气就发、有?饭就吃、有?泪就流的外婆一手养大的姚如意,与外婆一般也?有?副大心脏,一向惆怅也?是只惆怅一会儿的。毕竟若是看不开,上辈子拖着那么一副破烂身子,早跳楼了。

  她?再回身时便已扬起笑?脸来,见林闻安今儿穿得格外不同,不由讶然问道:“二叔这是要出去么?”

  林闻安自打回来后?,一直都穿细棉旧衣旧袍,且衣裳件件都素净得丁点纹饰也?没有?,比姚如意穿得都素。或许是因为他母亲刚过三年孝期的缘故。

  但今儿却不同,他方才吃过朝食后?便回去换了衣裳,连头发也?梳过了,头戴一顶罩纱黯淡的三梁冠,穿了件有?些褪色的绿色方心曲领大袖衫,腰间系了条磨了边的革带,腰带上挂了个绣银鱼的绸袋。

  虽一眼便能看出是多年前的旧衣,但衣裳是绫罗制成?的,连着领口袖口衣摆皆绣了海牙银线、鞋是翘头乌皮靴,革带上还有?黑银带勾。

  这衣裳当年新制好时,一定是好看的。

  林闻安听得她?询问,并没有?多谈,只垂了眼,视线再次落在她?那只盖被的箩筐上:“不,是有?客到。”

  姚如意便有?些稀奇。林闻安回来后?一波波来见他的人不少,但却没见他换什么衣裳,对那些找上门的人也?是不冷不热的,还会将他们带来的礼物悉数奉还,一件都不会留下。

  但今儿却额外穿了庄重的衣裳专门侯着!

  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姚如意忙问道:“可要与二叔备些好茶好点?”

  林闻安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必,寻常粗茶即可,那厮想?必也?吃不出什么好茶。”

  “那厮”?听着还怪亲近的,难不成?是他离京前相识的旧友故人?

  姚如意按捺下好奇点点头,也?并没有?多问。果真依言去冲了一壶红茶高?末,将茶水温在暖水釜中,再铺子里转了一圈,又拣了两?三卷硬邦邦的果丹皮放在粗陶盘子里。

  冬日?里,她?铺子里本也?贩没什么好茶点,那客人既然是吃粗茶的,想?来身份与她?家也?差不多,寻常百姓人家,喝茶时啃啃果丹皮……硬是硬了点,但应当也?可以的吧?

  她?便给?林闻安备好先端到小院里,还侧头问了句:“二叔的客人何时到?这暖水釜至多暖两?个时辰就要凉了,我估量着时辰来换茶水。”

  林闻安眼眸在那果丹皮上瞥了眼,顿了顿,却没说?什么,道了谢,又答道:“尚且不知。”

  姚如意面露疑惑地看向他。

  谁知他竟道:“我只是觉着,数数日?子,差不多这时候,他想?必也?该来了。”

  姚如意:“……”这样真的不会太草率了些么?

  所以……辽马的脑子果然不是她?此等小驴脑能理解的么?姚如意腹诽着,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托盘,转身准备回铺子里看店去了。毕竟朝食亏了本,铺子里的生意更要上心了才是。

  “如意。”

  她?扭身要走时,却又被林闻安叫住。

  姚如意顿住步子,正对上他乌浓沉静的眼眸:“莫要忧心,今日?尚未售出的那些朝食,你暂且先这般费些炭火原样温着,一会儿等人来了,我想?,全卖出去也?不难。”

  ***

  国子监内,今日?又逢堂考。

  各斋学子一入校,便被锁在打乱了座序的学斋里奋笔疾书,今儿要连考一整日?,上午考一场,下午还有?一场。

  此时上午这场考了一个时辰,总算散了。

  日?头渐升到天?心,今日?还算暖和,阳光浓亮得很,照得国子监远处的屋檐反光刺目,远远望去像被谁家小儿蘸了金墨信手一抹,亮得挤作一团。

  近处廊影斑驳,照出一地碎金浮光,也?拖出一条条学子们急哄哄从考房里涌出的影子。

  程书钧和林维明是上午散考的钟声敲了才收拾着书箱走出来的。

  一出来,便见孟博远正懒懒散散地倚靠在一株玉兰树下,他不知何时便已交了卷,打着哈欠等着程书钧和林维明出来。

  这次的考题也?是极难极偏的,程林二人都答得一脸菜色,唯有?孟博远神色如常,他自然又是没答。

  孟博远理直气壮道:“一看那题我就觉着似曾相识,若不是朱大饼出的馊题,我把卷子吃了!与其坐在那儿抓耳挠腮饿肚子,我不如随便写几笔交了出来吃朝食。一来便说?要考,我朝食都还没吃完呢。”

  自打他与他爹撕破了脸,他算是什么也?不怕了,活得格外恣意。况且上回朱炳说?要将他状告到祭酒那儿,要将他退学,也?没能成?功,反倒被冯祭酒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番:“朱炳,你要本官说?你什么好?我记着你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出身,自己一头辫子等着人揪,怎还要上赶着找事儿,国子监的内监生皆为天?子门生,你又有?何资格做官家的主?真不怕御史台参你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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