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62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程书钧看他读书,也忙打开怀里的“三?年进士五年状元”,本只是想随便翻翻,没想到一看便收不住了。他与耿灏一般,只觉思?路豁然开朗。又因他本就用?功,书本就读得?通透,看完更有裨益,这书中好些说法虽新鲜,实则与他先前自己费尽心思?归总出来的法子不谋而合——果真好书!

  他沉浸在其中,一读便是两个时辰。直到腿坐麻了、腹中也水涨得?厉害,才踉踉跄跄出去上了茅厕,却惦记着?继续看书,匆匆回?来又读起来。

  他读书读得?太入迷,直到天都黑了,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少年,义愤填膺道:“各位同窗!真是气煞我也!我有个邻居家的小子就读辟雍书院,方才他与些辟雍书院的学子竟讥讽我们是靠恩荫进来的膏腴子弟,若不是投得?好胎,哪有读书的份!还说他们辟雍书院又出了几个寒门贵子,下月春闱,定能再次力压国子监,包揽三?甲!”

  茶室里,几个学子腾地便站了起来,大骂:“哪个混账东西放的屁,去年前年,三?甲都在我们国子监,他们怎么不说了?如今倒来嚣张!”

  有人思?索道:“这事儿?我好似也有所?耳闻,听?闻辟雍书院确有个厉害人物,去年旬考考了甲榜头名,我们学斋的博士与辟雍书院的冯博士沾亲,寻了他的卷子回?来看,的确写得?好,恐怕正是因此他们才有如此说法。”

  “也太目中无人了!”

  “就是,咱们还没笑话他们都是一群前朝遗老、穷酸泥腿子呢!他们倒先骂起我们了!我们爹娘挣下的恩荫怎就见不得?人了!我每日?挑灯读书也到三?更天呢!不行,气死我了,我今晚便要将这三?五啃透,届时春闱下场,必要狠狠挫挫他们的锐气!什么东西!”

  “带我一个!”“今儿?便在知行斋不回?去了!”

  “对了……”另一人眼珠子一转,“你们也把着?点嘴门,可别把这书露出去,休叫辟雍书院的人也知道了!”

  大伙儿?又开始筹谋起如何能保密,程书钧没有掺合这,只是后知后觉:他怀里这本书,才不过一日?功夫,竟已几乎人手一册了。也多亏了姚小娘子送了书给他,否则他如今想买只怕也买不到了。

  正此时,窗外哗啦啦落起大雨来。

  程书钧又被这雨声打搅,匆忙转头去关旁边的窗子,便见姚小娘子收了伞,急匆匆进来。他动作一顿,目光便下意识随着?她转向了柜台处,听?见她急切与茶室里正擦拭杯盏的丛伯说道:

  “丛伯,二叔今儿?出门可是没带蓑衣和伞呢?”

  丛伯怔了怔,点头:“是没带。”扭头又看了看雨势,“怎的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程书钧便见姚小娘子少见地蹙起眉头,眉目里很快笼上一层愁绪和担忧,轻声道:“二叔近来不论忙得?多晚都会归家,如今这般大的雨,可如何是好?”

  丛伯想了想,宽慰道:“不妨事,宫里有内侍照应,断不会叫二郎淋雨的。小娘子安心吧。”

  姚如意却没作声,立在那儿?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如今家里这么些人,数我最?闲了,我带大黄去给二叔送蓑衣和伞吧。丛伯,这里便劳你多多照看了!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也不等?丛伯伸手阻拦,她撑开伞,又转身跑进了已连成一片的雨幕里。

  程书钧目光便又随着?她的身影出去,只觉着?自己的心也随她落入大雨中,湿漉漉、沉甸甸的。

  宫里怎会缺伞呢,不说每道宫门都有人值守,便是到了宫门口,守门的禁军难道会坐视不管吗?程书钧低头苦涩地晒笑了一声。

  不过是想见他,才会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姚如意的确没有多想,她回?了自家,手脚麻利地将蓑衣和大伞都各自裹进油纸里,她也给大黄戴了小斗笠和狗狗穿的小蓑衣,之前俞叔去马行街给鸟儿?买鸟帽子衣裳,顺带买了几副狗蓑衣回?来送她。

  她收到忍俊不禁,心里还想猫狗铺子里竟然还有卖这东西?而且这东西还有人买!

  如今打脸了,她也用?上了。

  她牵起狗,撑起大伞匆匆出门去了。

  丛伯虽说不用?担心,会有内侍会照应,但她还是不放心——她知道这个时辰了,林闻安一定不会为了这些事去麻烦内侍的。上回?他回?来也下雨,只不过那天是绵绵细雨,不打伞也无妨。

  他没有亲随,自个慢慢地淋雨回?来了。

  姚如意见他浑身都沾了雨水,还埋怨宫里怎么回?事,连伞都不给一把。

  林闻安不在意地掸了掸袍子,淡淡道:“宫里那些底下当差的小内侍,大多才十二三?岁,便日?日?天不亮起来做活,从早到晚都不得?闲。其他人我无法庇佑,但跟随我的那两个内侍,我力所?能及,便不需他们如此辛苦。”到了该下值的时辰,他若还要留下来忙碌,便会打发那些内侍自去用?饭歇息,严词勒令将人赶走?,不许他们回?来伺候他。

  是以?,姚如意便猜,今日?必定也是如此。

  况且,下雨天……他腿会疼。

  姚如意便这般牵着?大黄、提着?风灯冒雨前行,她虽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还打了伞,但今日?风斜雨急,等?她到了宫门口,身上衣裳还是湿了半截,发髻也被打湿了,鬓角的碎发湿漉漉贴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风吹来竟有些冷了。

  宫门处值守的禁军目光警惕地望了过来,就要呵斥她,里头厚重的门栓却忽而一动,已经落锁的门开了一人宽的缝,那几个禁军见怪不怪了一般,立刻便恭恭敬敬地扭过身子,深深行礼:“见过林大人。”

  林闻安有些沙哑地应了声,揉着?有些酸胀的额角,伴随着?雨声跨出了宫门。

  他今日?极其疲惫,新造出来的猛火油炬回?火虽有极大改善,但仍有炸膛几率,他为此演算了一整日?,却尚未查出问题所?在。

  此时,他满脑子都还是不断流过的术式与数字,自发在他脑海中重组。他已经算了很多次,演算出来的数字定没错,那错的是谁?是火药提炼的纯度不够还是工匠铸铜时有误差……

  “二叔!”

  “汪!”

  他忽然定住了,惊愕抬起眼。

  大雨滂沱,宫墙下风灯摇曳,被雨水打得?朦胧的黄晕里照亮了一张笑眼弯弯的小脸,她发丝微湿,睫毛上都被雨水润得?一簇簇垂下来,眸子却像被这场夜雨洗得?极亮,映着?灯笼里的烛火,仿佛将他疲惫不堪的身子都照得?暖了起来。

  大黄也穿得?怪模怪样,甩着?尾巴冲他叫了几声。

  雨噼里啪啦落下来,似穿透了他的骨骼,尽数打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心错乱地跳了一下,沉默而克制地凝望着?她,指尖微微蜷缩。

  “我果然猜得?不错!来得?还巧,一到你便出来了!”姚如意没发觉他的异样,高?兴地迎上前,把伞和蓑衣都递过去,虽然自己冻得?指尖都有些颤,却一点也不在乎似的,“快将披风解了吧,披这个……”

  话音未落,姚如意便被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一愣,手里的伞与蓑衣尽数掉落在地。

  方才,林闻安向她跨了一步,一手攥住她的胳膊,单手扯开颈下的披风系带。

  墨色披风展开,他垂下眼睫,微微俯身,将她冰凉的身子裹进怀里。

第53章 要生了 他阿娘快生了。

  雨在灯影里纺作银毫,细密斜飞,雨伴着风,风挟着雨,斜斜地划过暗沉的?天幕。

  宫墙外长?街行人也被?大雨赶得零零落落,唯有远处的?灯火还亮着,但也被?水雾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了。

  望在眼里,显得愈发不真实了。

  姚如?意僵在原地,也觉着自己在做梦。

  头脑一片空白,心也跳得乱糟糟。

  她的?鼻尖正抵在林闻安衣领处,额头甚至触到了他的?喉结,随着他轻微吞咽滚动,有些硌人。她贴着他的?胸膛,满目昏黑,唯有披风被?风雨卷起时,漏进几缕被?大雨混沌的?光。

  人若目不能视,余下诸感便?格外分明,乃至时间也是如?此?,或许仅是一刹那的?事,却被?拉得很长?。姚如?意耳畔,雨声铺天盖地,嘈杂得掩盖了这?世?间一切声响,唯独盖不住她的?心跳。

  方才,她的?手猝不及防被?拉近时,下意识抬了起来,此?时正抵在了他胸膛上?。即便?隔着两?层衣裳,她掌心里仍能觉出那硬朗的?肌骨轮廓以及……布料因被?雨水洇湿,源源不断地透出肌肤微烫的?温热。

  鼻尖还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药味,被?雨水冲得很淡,明明人苦涩的?味道,她却只闻到草木清冽,仿佛轻嗅着一丛被?雨天打湿的?青草。

  姚如?意想,自食菌中毒那日起,她的?脑子便?好似没好全。此?刻,此?刻羞窘归羞窘、紧张归紧张,竟没有任何抵触,反而蔓生出一点点隐秘的?欢愉与安心。

  那一点点的?情绪,是从?心海深处冒出来的?细碎水泡,她自己都很难察觉,只想着:她的?脑子一定是被?菌子毒坏了,都怪官家。

  这?时,大黄忽地抖了抖皮毛,水点子溅得两?人鞋面尽湿。这?一下似乎把他与她都惊醒了一般。原来箍在腰际的?臂膀蓦地卸了力,林闻安松开手,却仍用披风护着她,他望着她发间沾的?雨珠,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微微有些哑:“……雨势太大,我去?雇车,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伞,抖掉雨水,撑开,就这?么快步走出了宫墙下那一道窄窄的?飞檐。

  而姚如?意,等他身影都被?滂沱大雨吞没,才渐渐从?愣神中苏醒过来。她也说不清此?时心里什?么想头,低头将戴着斗笠的?大黄往屋檐下扯了扯,望着大黄那湿漉漉的?小斗笠发了会?呆,又蹲下来,拧拖把似的?,给它拧了拧湿透的?尾巴。

  风裹着雨丝,宫门灯笼在风里乱晃,宫墙上?便?也尽是斑驳的?光影与汇如?溪流冲刷而下的?水注。

  起身时,她也抬头看?了看?那一排晃得厉害的?八角风灯,目光再垂下来时,才发现方才守门的?禁军一直极有默契地立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好似眼前压根就没有过人一般。

  她顿时有些替他们尴尬起来。

  对她这?个异乡人而言,拥抱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四?处求医那几年有幸和外婆一起挤过北上?广的?春运绿皮车,毫不夸张,她被?挤得一分钟能拥抱十几个人,五湖四?海,男女老少,哪儿的?人都有。

  但可?搁在此?间,约莫是了不得的?大事吧?那……今日二叔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周全的?人啊……姚如?意望着大雨,冥思苦想。

  等一辆马车破开厚重雨幕,缓缓停驻在她眼前时,她都没想明白。上?了车,她远远拣了最远的?角落坐着,不敢抬头,更没想好要如?何开口询问,犹犹豫豫下,她便?心不在焉地给大黄擦毛擦了一路。

  擦得大黄脑门毛都快打结了,一直拗过狗头瞅她。

  后来下了车,她先牵着大黄匆匆进了院子,林闻安则在门前与那车夫会?了账,多给了不少赏钱,打发了他走。待返过身来时,她已经半个身子都进了屋,就差把房门都栓上?了。

  林闻安快步穿过窄院,抬手抵住即将闭合的?房门。

  姚如?意怔怔地望着他。

  春夜骤雨之中,高挺的?眉骨,静默深邃的?眼,在看?过这?双眼睛之前,姚如?意从?不觉谁的?眼睛好看?,看?过后,似乎便?仅有一个答案。

  他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门口,低低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他说……

  晨光自云隙中挣跳出来,天地吐露出金光。那夜没头没尾的?大雨后,便?连着晴了两?日。今晨尤甚,卯时未过,日头已经来了,将巷子里的?老宅旧瓦都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辉。

  国子监还未敲晨钟,知行斋里已是读书声声,姚如?意与小石头肩并肩在文房铺子里排排坐着,一大一小,都将两?只胳膊搁在窗口支起的木板上?,齐齐捧着脸,齐齐叹了口气。

  小石头的烦恼很简单。

  他阿娘快生了。

  姚如?意的烦恼其实也不复杂。

  已经两?日了,她脑海里仍萦绕着那晚,林闻安对她说的话。他的声音低,说得缓慢,却像雨滴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滴入她心里,至今仍在她心头泛着一圈圈极细的?涟漪。

  “如?意。”

  “我原非你亲族长?辈,亦不愿是。”

  “若你情愿,往后直呼我名姓便?好。”

  他说这?话时,她因这?句话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一夜都是潮湿的?大雨,也一直深陷在那其实不过须臾的?拥抱之中。她在梦里似乎始终攥着半片湿透的?衣角,周身也裹在药香与水汽氤氲的?暖意里。

  梦里,她很想对他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急得她满头大汗。

  次日,她顶着黑眼圈起来,穿衣梳头都磨磨蹭蹭,却还是在头花盒子里,千挑万选了一朵粉嫩的?桃花簪在头上?。推门出去?时她也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生怕一出去?便?见到林闻安,那她到底该叫他什?么呢?

  但她走出去?时,只看?到哼着小曲儿又在松地的?丛辛、喂小狗的?三寸钉、对着镜子臭美修胡子的?姚爷爷,以及在灶房里张罗朝食的?丛伯。还有正肚皮朝四?仰八叉横睡在大黄和其他小狗身上?的?汪汪。

  她反倒矜持起来,不好意思问,便?前后甩着胳膊,佯装晨练四?处找了一圈,连角门前那排狗窝都掀起来看?了。

  他不在。

  放下狗窝,悻悻而归。

  直到丛伯端着朝食出来时说了声:“小娘子、姚老先生,快过来用饭吧。今儿不必等二郎了,一大早宫里来了人,匆匆将他叫走了。”

  姚如?意顿时便?立在原地,心里像顶了个锅盖,一下把她乱撞的?心罩住了,这?锅盖还用醋泡过似的?,叫她满心都酸酸的?、闷闷的?。

  她只好怅然若失地挨着案边坐下,拾起了筷子,端起了碗,狠狠吃了两?碗粥还配俩大馍馍。

  正出神时,小石头又重重叹了声。

  姚如?意偏头端详小石头这?沉重的?模样,心里颇觉有趣,便?关?心地问道:“英婶子叫稳婆上?门瞧过了没有?估摸何时要生?”

  “稳婆说我阿娘有些见红了,就这?两?日了,快则今儿便?能发动,慢便?还要捱到明日,单看?我那小妹妹何时愿意出来了。”小石头对他阿娘的?事情样样门清儿,还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地说话,“我看?,若是明儿没动静,便?要喝催产药了。”

  姚如?意昨儿听说英婶子快生了便?给小石头放了假,还特意裁了二尺红绸过去?林司曹家,挂在了英婶子的?门楣上?。

  她听俞婶子说这?样能为产妇辟邪镇宅,虽知晓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但她还是遵从?着此?时的?习俗。毕竟在里头挣命的?是英婶子,若是能叫她安心些,便?已是这?两?尺红布发挥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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