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69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勇敢迈出?去,也想通了,她又找回了对自己的掌控感,姚如意只觉一身轻松舒爽,怀着这般的心情,也忙去灶房看看。

  林闻安哪像是会烧饭做菜的样子,可别把她灶房炸了。

  没曾想她走?到?灶房门口,林闻安竟做得好似有模有样的。

  她便饶有兴趣地倚在?门边瞧着。

  望着灶台前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姚如意的眼尾渐渐弯了起来,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扬。

  与这灶房、锅台都格格不入的高大男人身上还穿着宽衣大袖,但袖口已?用攀膊高高挽起,露出?了一双线条结实的小臂以及修长瘦白的手。

  长腿宽肩窄腰……硬朗线条往里凹折进去的腰间,系着她的粉白碎花布……眯眼兔子围裙。

  姚如意想笑,却?又觉着他身上那总是疏离淡漠、令人感到?遥远的天才?之?感,这一刻竟被一种居家人夫的气息替代了,让她心口莫名发烫。

  只见他从陶瓮里舀出?一勺猪油,往热锅里一淋,滋啦一声,香气便冒出?来。接着洗了葱,切得细细的撒进去,很快便炸出?了葱油香。

  他又转身从竹篮里拿出?几个鲜鸡蛋,蛋皮在?锅沿上轻轻一磕,蛋白裹着蛋黄滑进锅里,没一会儿便在?滋滋油响中,瞬间鼓出?了金边。

  他动作松松散散,一手往筐里丢了蛋皮,一手持着锅铲翻蛋。

  姚如意瞪大了眼,看他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她简直难以置信。

  心里都犯嘀咕。她原以为像林闻安这般读了好些书的君子,该是连灶房的门朝哪开都不知晓的,没想到?他此刻站在?灶前,竟如此熟练。

  这时,锅里的水开了,他拿起刚刚用热水泡软了些的粉干,往水里一放,盖上盖子焖起来。粉干若没泡够时间,便得煮久些,直到?煮软。他时不时掀开锅盖,用筷子轻轻搅动,让那米粉在?水里舒展开,不要黏作一团。

  因长得太?高,这灶台台面对他有些矮了,他还得时不时费劲地弯下腰,一脸严肃地凑近锅边观察炉灶里的火候,火光映亮他的面容,姚如意见他鼻尖上被火气热得沁出?细细的汗珠,却?也顾不得擦。

  方才?或许还有些旖旎氛围,如今姚如意看林闻安这神色,便知晓他毛病犯了,他这表情和他处理公事、画火器图纸时一模一样。

  很显然,他现?在?正一心钻研如何煮米粉了。

  果然,天才?有天赋是其次,其实他们就是做任何事都容易专注认真?,哪怕是煮碗清汤粉。

  不过林闻安的确是不同,这个世道,即便是林司曹这般的小官或是孟员外这样的富商,都是讲究“君子远庖厨”的,故而英婶子在?家时才?会那般忙碌辛劳,她生的还都是儿子。

  除了小石头,如林维明几个大的孩子读了书回来,也鲜少会有意识要替母亲分忧帮忙烧饭做菜的。

  这不是他们生性不堪,而是自小便没有人教他们要这么做。

  米粉的香气飘散开来。煎蛋后冲一壶滚水下去,汤色霎时转作奶白。林闻安从另一只陶瓮里捞出?早已?煮软的粉干,重又投入蛋汤之?中。

  诸事停当,他才?转过身来。

  此时他面上也平静了,甚至一触到?姚如意的目光,便知晓她在?想什么似的,淡淡地开口道:“其实‘君子远庖厨’这话,是世人断章取义、附会错了。此语出?自孟子与门人所论《齐桓晋文之?事》,全句应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讲的乃是仁心恻隐之?意。”

  他说?话间,手上也没停,已?将洗净的菠薐菜撒入锅中。待菜叶软塌,便一面说?着,一面将煮好的米粉盛入碗中:“……之?所以以讹传讹,不过有些心术不正之?徒为自己扯的遮羞布罢了。民以食为天,谁又能不食人间烟火?将庖厨之?事尽推为女子妇容妇功,极可笑。曾经?读《孟子》时,其实还有另一句话叫‘莫耻庖厨以远人’,这句话更好,只是却?没什么人知晓传诵。何况……”

  林闻安将两只煎得焦边金黄、火候正好的荷包蛋卧在?碗面,侧首对姚如意道:“你?还记得我少年时曾在?姚家读书么?”

  奶白汤水托着雪白米粉,其上还点缀翠绿菜叶,再卧两只煎蛋,舀一大勺棕红透亮的茱萸辣酱,添些酸萝卜丁、酸豆角同炸酥黄豆,又切几片卤肉铺上,瞧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好香哦。

  方才?还在?欣赏林闻安小臂线条和腰线的姚如意,此时目光已?完全落在?米粉上挪不开了。她虽然中午吃了,但如今看着这粉,竟又有点饿了。

  听着林闻安的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依稀记得姚爷爷絮叨旧事时提过,林闻安的母亲常年卧病,他父亲时常带着妻子去各地寻访名医。他幼妹尚小,遇着这些时候,便如原主小时一般,得寄住在?外祖或祖父母家中。

  但与原主不同的是,林闻安的妹妹虽也曾寄人篱下,却?有丛伯亦步亦趋地跟着去照顾看护。有丛伯这个自家人在?身边,即便是寄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毕竟丛伯年轻时便极记仇,身手好还很能吵架,打不过他又骂不过他,再加上亲戚之?间顶多?背后说?些难听的,不会轻易撕破脸皮,有丛伯挡着,便安安稳稳地度过了那些日子。听丛伯讲,林闻安的妹妹性子养得极为活泼,会骑马会打马球,嫁给了抚州当地的武官人家,如今日子过得很不错。

  比起对女儿的百般小心,反倒是少年老成的林闻安,因那份超乎年岁的稳重与聪慧,从不令父母忧心,轻易就成了留守儿童,随意便托付给了邻居关照。

  于是有那么几年,他下学便到?姚家用饭、温习课业。

  但这和他会厨事有何干系?

  林闻安见她没明白过来,便指了指眼前的锅灶:“那时,你?尚在?潭州,家中只我与先生二人。才?不足一月,先生下厨便炸飞过好几回锅子。有时锅虽保全,锅里的肉却?已?成炭、菜化为灰,实在?难以下咽。又总不好日日上外头馆子里吃,我便学了几样简单的。只是……许久未动手了。”

  姚如意干笑,原来如此。

  原来是被姚爷爷这绝命厨师逼出?来的啊。

  他端起两只碗,走?到?姚如意跟前,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嘴馋,他一开始便煮了两碗,还很是给她的贪吃找台阶儿,道:“陪我吃一些吧。”

  ***

  入了三月,便不甚冷了。今日这碗粉,算不得正经?一餐,姚如意也懒得摆桌子,两人便并肩坐在?前廊边沿,捧着碗吃。

  吃饭,一向是姚如意的人生头等大事。

  她捧着碗,低头瞧那奶白汤头、根根分明蜷在?汤中的粗圆粉、脆生生一撮菠薐菜,两眼已?放出?光来。

  而且,林闻安竟没把菠薐菜煮得稀烂,软滑深绿恰到?好处地铺在?上头,正好给这素净的清汤添了抹亮色。两个鸡蛋更是煎得好,边缘焦黄微微卷起,里头还裹着一点金黄的边,用筷子往中间蛋黄鼓起来的地方一戳,蛋黄心正好嫩嫩的,带一点微凝的溏,却?不至于流淌出?来。

  点睛之?笔是那一大勺辣酱。这辣酱是丛伯做的,平时都不舍得拿来招待客人,都是自家吃。此时虽没有红辣椒,但丛伯以茱萸、花椒、腌姜、豆酱、芝麻和胡椒一同调出?的“大宋版”辣酱,也是极香极好吃的。

  没错,这辣酱里头下血本放了胡椒!

  听说?还是她和姚爷爷几个倒霉蛋之?前吃菌子中毒,官家赏了几斤,平时没舍得拿来煮菜,但因一家子都很爱吃辣,便将胡椒加在?了辣酱里。

  这辣酱里的茱萸剁得细细的,茱萸的辛辣味不比后世的辣椒,但那轻微的麻感很令人上头。其他的辛辣料则一半切粗些一半切细些,全混在?一块儿。花椒主要是为了最后炸出?花椒油泼上去,要边泼边快速搅拌,用热油在?辛辣的各种料中“激”出?香味,就能做出?辣酱了。

  用筷子一拌,把辣酱、卤肉、酸豆角一应码子全拌进汤汤水水里,裹着米粉狠狠来一大口。吃起来,汤头鲜甜,米粉软滑。卤肉肥瘦相间,瘦的部?分软烂不柴,肥的部?分入口即化还不腻,卤汁的香气早渗进每丝肉里,往粉上一搭,与其他小料混在?嘴里,更是吃得人满嘴油润香辣。

  吃粉趁热吃,先挑起来吹一吹,再唏溜唏溜地往嘴里送,歇口气,再捧着碗喝口汤。姚如意吃得脑子里根本没有了男人,只有这碗粉。

  一口吃嗦光了粉,她才?将见底的碗放在?膝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其实清汤粉做法是很简易的,林闻安的手艺也未必那般出?神入化,只是她心里正开心,又好久没吃粉,突然吃一碗,便觉着好好吃。

  难以言喻的满足。

  林闻安也慢条斯理搁下了筷子。

  他方才?吃时,头一口便觉粉煮得略烂,汤亦因仓促而稍显寡淡,若有时辰能熬些猪骨或鸡架熬汤做底,滋味便更醇厚了。正习惯性地为这碗清汤粉查缺补漏、心中复盘,却?见姚如意在?旁吃得专心致志、津津有味。她吃得那般香,两条腿垂在?廊下,还快活地一荡一荡。

  “林闻安,你?好厉害。”

  “你?怎么就做什么事儿都能成呢?”

  “我也太?羡慕你?了!”

  她吃至兴头上,脱口而出?地唤了他一声,手里的筷子还挑着米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扭头对他真?心实意地大夸特夸。

  林闻安敏锐察觉她心境已?变,不仅被夸得有些局促微赧,更因她如此大方直呼其名而心生愉悦,一时怔住,未能回应。

  但如意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又美滋滋地扭过头去继续大口大口地吸着,时不时呜一声,像吃到?鸡肉的汪汪似的,边吃边呜呜叫。

  他看了两眼,心情松弛,竟也觉得颇有食欲。

  日后或许可以再多?学几道菜……林闻安默默思忖,竟也将这一整碗米粉吃尽了。热汤热粉落肚,逼出?一额头汗,浑身也都跟着暖煦起来。

  之?后两人吃饱喝足,身体都怠懒了起来,方才?拥抱时所带来的眷恋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姚如意忽然不想离开,余光瞥见林闻安也没动弹,她低头眯眼一笑,便也心照不宣。

  两人就这么抱着碗,一身食物?的香气,仰着头,对着小院围墙之?上,望着天上大片大片的云朵发呆。

  春日的蓝天,蓝得很透亮,真?像一块刚刚浆洗过的蓝染布,被随手晾在?天上了一般。如此一想,那些被风推动的云便更加像布上扎染过的花纹了。

  微风徐徐,云絮不断从天边漫过来,杏花香气也似有还无地拂来。汪汪不知从哪儿溜回来,在?他们眼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旁若无人地竖着尾巴离开,都没看他们一眼。

  姚如意不经?意闻见花香,往那一篮子杏花瞥去,才?想起林闻安那是特意带了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她已?得了俞婶子送的,还已?敷在?脸上了。

  他似乎便不再提了。

  若是昨日的姚如意,只怕已?开始对着那杏花做阅读理解,前世,她既无机会也无未来能够与人相识相爱。虽然断断续续回到?校园的日子,也会有被热烈蓬勃的少年吸引的时候,却?也未曾真?正动过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她曾有很多?的遗憾,遗憾没能多?活几日,遗憾抛下了阿婆一个人,遗憾自己没能按部?就班地高考读书就职,遗憾没有体会过如何爱人。

  她也曾羡慕所有人的生活,起早贪黑卖早点儿的阿姨、天不亮便在?路边扫地的大叔、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的小哥、在?拥挤的地铁上还要疲累地改方案的白领,即便是辛苦的众生,她都很羡慕,因为她连这样辛苦生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她真?切地有了自己的人生,是悠长的、有伴的、可以放心去爱一个人的人生。那便不需要踌躇不定,大胆地往前走?便是。

  她想了想,往他身旁挪了挪。

  她的肩头碰到?了他的臂膀,指尖也触到?了他的手。

  林闻安呼吸一顿,侧过脸看她。

  春日正好,照得她水亮的杏眼乌黑分明,俏挺的鼻子,厚薄合宜的唇,略一抿抿嘴角,两汪酒窝便若隐若现?。

  “林闻安。”她突然一脸严肃地喊他。

  虽不知她要说?什么,但林闻安也跟着肃然敛了神色:“嗯?”

  随后,他便听见她直率坦诚又带着些庄重地说?。

  “你?要媳妇儿不要?”

  ***

  林司曹家,刚在?外头吹完牛回来的林三郎、四郎,嬉皮笑脸地进了门。

  就见家里小石头、茉莉、小菘几个小孩儿窝在?一块儿,头碰头地不知在?读什么,几个孩子识字有限,林三郎听了一耳朵稀碎结巴的话,不由好奇地伸过脸去看:“你?们读什么呢?”

  “方才?巷子口有驿夫来送信,门口值房的项阿爷说?是我家的,他便给我了。”茉莉手里正捏着几张信纸,仰头给他看,声音脆脆嫩嫩地问道:“林三哥儿,这个字念啥啊?”

  林三郎接过来,逐字逐句念道:

  “……今疫事渐弭……归途舟车……已?行至衡阳……”读到?一半,林三郎才?恍然大悟,惊喜万分地大嚷起来,“茉莉!是你?爹娘要回来啦!”

第58章 红烧肉 你……你好好想想!

  听闻疫气总算散了,前往桂州的医官、民间郎中和医学?生都将自桂州归来,这大?好的消息便如春风中的柳絮,一夜之间落遍了汴京城。

  巷子里相熟的邻人?陆续得了信,纷纷提酒携食,往尤家的院子来,都兴冲冲聚着庆贺说话。桂州天遥路远,又有疫鬼作祟,这般艰难的事竟叫他们做成了,即便尤嫂子夫妇还?在路上,众人?已忍不住欢喜。

  当为他们浮一大?白!

  待他们归来再浮一大?白!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尤嫂子他们约莫几时?能到汴京,又畅想着朝廷会?给何等恩赏,还?将街市上听来的只鳞片爪、不知真假、惊心动?魄的桂州故事说得眉飞色舞。

  说着说着,几位婶娘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尤以关氏与俞婶子的笑声最洪亮,旁人?尚不如何,倒把缩在角落里喝酒的孟员外和俞守正都惊得一抖,手里的酒都洒了点出来。

  两人?同病相怜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格外窝囊惧内的自己,默然片刻,默契地抬手,笑着摇头碰了碰杯。

  人?声、笑声、犬吠声,不一会?儿?便挤满了这小小院落。

  春三月的傍晚,晚风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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