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82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月月和林逐远道而来,姚如意早安排好了?,叫丛伯不必急着去?知行?斋帮忙,先紧着把林氏父女的行?李安置妥当,再陪着他们?在汴京城里逛逛。虽说林逐和月月都?算“老汴京人”,可这?些年京城变化?多大?啊,光是沈记各处的分号和城外那偌大?的农场,就够他们?消磨一整日了?。

  不过今儿月月和林逐先被林司曹家请去?了?,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听说晚些还得赶车去?朱仙镇居住的其他林家族人老宅走一走亲戚。

  为此,林司曹也?特?意跟衙门告了?假,和英婶子、家里几个小子一块儿,热热闹闹地陪着林逐去?采买礼物了?,丛伯自然也?得跟着。

  林逐这?一趟来得匆忙,只带了?两个照看行?李的小厮,月月身边也?只跟着个刚留头、腿脚利索的小丫头。

  这?么一来,这?几日“摇奶茶”的活儿便得靠她和林闻安了?。林闻安也?一早便入宫告假了?,想来不多时也?该回来了?。

  姚如意睡了?一觉,起来后对昨日发生的事也?已淡然了?。也?好,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如今都?知道了?,也?算彻底过了?明路,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眼下顶要紧的,就是把姚爷爷那倔老头儿哄回来。

  这?么想着,她把杂货铺的门板卸下,支好窗子,让晨风带着凉意将杂货铺里闷了?一夜的沉闷味道吹散。收拾停当,她便拎着那袋肉丁,溜溜达达往知行?斋走。知行?斋天井里的砖缝里开了?不少?认不得的野花,姚如意没叫人铲去?,它们?悄无声息开了?一簇簇小花苞,还带着一丁点的香。

  姚如意挺喜欢这?样?生命力强劲的杂花小草的,虽不是什么名品,但即便是砖缝,它们?也?能开得很?好呀。

  刚进院门,就瞧见孟博远几人已经早早到了?。他们?知道林家人回来,姚如意这?边人手必定吃紧,便熟门熟路地忙活开了?:孟博远正拿着长柄火钳捅旺茶炉子,程书钧提着大?铜壶注水,林维明则拿着大?扫帚,唰啦唰啦地扫着天井里的地面,动作?十分熟练。

  没一会儿,小石头也?背着大?马将军来了?,他推着个竹子编的小推车,车里躺着正蹬腿儿挥手的妹妹。他一边在茶室里帮着端茶倒水,或是在文房铺子里搭把手理理货架,一边照看着妹妹。今儿他爹娘都?不在,妹妹就托付给他和等榜等得心焦不安的林维明了?。

  如今小石头算是隔三?差五过来打打零工,姚如意便给他结日薪,他上回还用自己得的工钱,给他妹妹买了?只拨浪鼓,又买了?个能绑在竹车上,被风吹了?会滴溜溜转的六孔风铃。

  林维明一见小石头推着妹妹进来,立刻就把手里的笤帚扔到了?一边,站起来迎过去?,脸上堆满了?笑,连声音都?捏得又软又尖:“哎呀,我们?囡囡睡醒啦?今儿吃奶乖不乖呀?来,让大?哥抱抱,举高高喽——”

  那甜腻腻的腔调,听得旁边正捅炉子的孟博远和提水的程书钧都?恶心不已,齐齐打了?个哆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姚如意瞧着好笑,走到柜台后头,还给小石头拿了?一小袋雪饼,又问他:“喝不喝牛乳?刚热好的。”

  小石头仰起圆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地拒绝:“不必了?如意阿姊,我都?当哥哥了?,才不喝奶呢!”

  “傻石头,”姚如意笑着,还是倒了?一杯温热的牛乳塞进他手里,“当哥哥了?也?能喝,喝了?长高高,以后你一准比你大?哥长得高。”

  小石头才笑起来,接过来谢了?,他其实是想喝的。

  渐渐的,茶室里热闹起来,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进来,有坐下玩阴阳牌的,有喝茶闲谈的,还有几个在角落里拨弄琴弦哼着小调的。看着闲适,其实人人眉目中都?有些焦灼。

  姚如意擦着陶杯,踮起脚,透过隔扇,悄悄望向读书室那头。

  隐约能看到姚爷爷仰靠在他那张藤椅里,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嘴微张着,正打瞌睡呢。

  姚如意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姚爷爷生她的气,硬是起个大?早躲她,结果呢?如今把自己熬困了?吧!

  倒是铁包金,依旧端端正正地蹲在姚爷爷的椅子腿边,狗脸上十分认真。但凡有抱着书进来的学子,见它这?正襟危坐的模样?,都?忍不住笑着弯下腰,摸摸它这?个金博士的大?脑门。

  没一会儿,俞九畹也?打扮得极漂亮地进来了?,她每日都?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鬓挽乌云,簪插琼花,行?走间环佩轻响,香气袭人。

  如今也?是知行?斋里一道极美丽的风景了?。

  不少?学子都?忍不住来瞧她这?个美丽的大?姐姐,更?别提孟庆元了?,他只要一休沐便会来知行?斋,也?煞有介事地当起了?“义工”,美名其曰是怕姚爷爷忙不过来,他也?能帮学子们?解答解答课业。

  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九畹阿姊没有赶他,姚如意便也?假作?不知。

  她进来后,远远地对姚如意招了?招手,便径直钻进藏书的小耳房忙活了?起来。姚如意为了?她那桩刻书大?业,可是把能抓的人都?抓了?壮丁,不仅是林闻安、姚爷爷、姜博士和邹博士,连九畹阿姊都?被她抓来做勘校审阅的活儿了?。因此,她近来也?是对着满案的书稿,能窝在屋子里一整日。

  姚如意把手里几杯调好的乳茶递给客人,趁着暂时没人点单的空隙,从?柜台后转出来。她走到壁柜前,取出一条刚浆洗过的,还带着阳光味道的薄毯子,正要穿过天井去?读书室给姚爷爷盖一盖,忽然便被巷子外突如其来的锣鼓声吓了?一大?跳。

  “哐!哐哐哐!咚咚锵!”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也?响了?起来,知行?斋里瞬间静了?一瞬,不少?人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要出去?探看,正在这?时,就见个蓬头垢面的人影头一个从?大?门外冲了?进来。

  在贡院外蹲守了?好几日的耿鸡跑得满头大?汗,他太过激动,一脚绊在高高的门槛上,整个人几乎是贴地飞进来。

  耿灏和其他学子们?也?全涌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想扶他。

  耿鸡被扶起来,脸上又是汗又是灰,指着巷子外的方向,嘴巴张得老大?,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发发发发发发——”

  这?结巴劲儿,听得众人齐齐都?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有人急得直跺脚:“你快说啊!发什么?”

  更?有性子急的,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扭头冲着耿灏喊道:“耿大?!你怎的偏偏叫他去?看榜?他能说明白吗?这?这?这?急死我了?!”

  耿灏也?黑了?脸,抬脚就要自己冲出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耿鸡狠狠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话全吼了?出来:“发发发发——榜了?!!”

  他喘着粗气,手指头还直直戳向耿灏:

  “灏!灏灏灏哥哥哥……中中中中中……了?了?了?!”

  耿灏那只抬起的脚,顿时被钉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地扭头指了?指自己:

  “我?……我中了??……啊?”

第67章 谁中了 哥俩哭作一团。

  耿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中了?

  头一日,人人都压中的那题他?最后仍未将范文回想起来,只能当从未见过这题,绞尽脑汁勉强答了。

  三日考完,他?一从考场里出来,周身便笼着一层“别惹我”的燥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家里的花都浇死了一茬,他?爹养的锦鲤也被他?一日八顿地喂死了,可谓是人嫌狗厌。

  家里上上下下便都知他?考砸了,连他?爹都瞧出来了,竟破天荒地宽慰他?:下回再考也无妨,多得是考了三四回才中的。

  耿灏后来缓过来了,自?己也没报什么希望。所以,他?才会?不在乎地叫耿鸡去看榜,自?己留在知行斋吃香喝辣。

  结果,现在竟然说他?中了!

  他?低头瞅着耿鸡,心里七上八下,各种纷杂的念头都冒出来了,不禁琢磨着:这小子?平日就毛手毛脚,不会?是看错名?字了吧?

  正嘀咕着,巷口又一阵喧嚷,是和耿鸡一块儿去的耿猪回来了。耿猪正和其他?学子?派去的小厮咋咋呼呼跑进了夹巷,他?显然靠谱得多了,手里攥着张纸条,还把耿灏的名?次都抄录了下来。

  人未到声先至,耿猪特别骄傲、与有荣焉、极为大声地从巷子?外头便开始嚷嚷了:

  “灏哥儿!咱是榜上最后一名?!咱中了!太好了!咱最后一名?!”

  耿灏:“……”

  这是什么值得大声嚷嚷的事情吗?

  眼见耿猪就这么喜气洋洋、“最后一名?”“最后一名?”地冲他?跑过来了,耿灏老脸一红,赶紧朝耿牛耿马使眼色:“快!堵上他?的嘴!”

  自?己则一扭身,假装叫的那个灏哥儿不是他?,忙躲进了雅间里。

  幸好,此?刻巷子?里、茶楼外、街市上,早已乱成一锅粥。所有学子?都在关心自?己的名?次、是否上榜,几家欢喜几家愁,并?没人多看他?一眼。

  门一关,四下无人了。

  耿灏脸上的筋肉这才松下来,嘴角一点?点?咧开,眼里放出光。其实?他?和耿猪想得一样,最后一名?又如何?那也是榜上有名?!那也比落榜强百倍!

  春闱也就是省试,其实?也就两个榜。一是甲榜,仅有三人,此?三人被称为“进士及第”,不出预料,他?们仨就是日后殿试里的状元、榜眼、探花了。

  他?们也将直授予翰林院编修等高级职位,无需经过后续的吏部铨试,仕途起步便高人一头。二就是乙榜,也叫“二甲”“三甲”,统称“同进士出身”,乙榜录取人数便多了,自?打宝元元年变法后,乙榜能录取五六百人。

  另外还有明经科,虽考中之人也被称为明经科进士,但除了经过太医署试的医科学子?外,一般都无法授官,仅能通过吏考为吏,那又是另一类榜了。

  国?子?监生在其中也尤为特别,普通的地方学子?需经乡贡、由县令推荐参加州/府试,通过后才能参加解试,来京赴考,参加省试,也就是今年的春闱。

  但国?子?监生因为天子?门生的优待,只要?通过府试,便能直接以国?子?监试“岁考”名?次为准,绕过解试,直接参加春闱。

  甚至如耿灏一般“三品”以上的高官子?弟,即便在国?子?监的岁考中名?落孙山,依旧能以父辈申报来的“恩荫”名?额,下场春闱。

  这也是辟雍书院以及其他?私学学子?看国?子?监学子?不大顺眼的原因,他?们比其他?的学子?多了不止一次科考的机会?,而且还不用参加解试!

  而耿灏在去年国?子?监岁考中便是倒数第二,险之又险就要?落榜,到时他?爹就得厚着脸皮替他?向?朝廷申报“恩荫”了,的确是有些丢脸。

  哦对了,去年岁考倒数第一的是孟博远。

  耿灏在屋子?里激动得来回转悠,心想,幸亏有三五!他?考前大致把那本?书做了一遍,考的时候虽也觉着难,但好歹还有些思?路,大多都写满了,没想到竟然真能考中!

  就在他?兀自?激动时,外头的声浪也愈发大了。

  邹博士回来了。他?比耿鸡还要?蓬头垢面?,发如草窝,衣如咸菜,他?亲自?去贡院墙根下硬生生蹲守了三日,榜单一贴,他?立即拿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当即便将纸抵在墙上飞也似的誊抄起来。

  他?整个人虽被挤得狼狈不堪,浑身也散发着馊臭的味道,但却红光满面?,两眼放光!

  他?打驴直奔国?子?监后门夹巷,一把将自?己誊抄的榜单贴在国子监的后门围墙上。贡院那边挤得水泄不通,许多学子?正等得心焦,见邹博士竟抄了榜回来,立刻呼啦啦围拢上去。

  邹博士也仰头看去,今年甲榜前三很出人意料,竟无一个出自国子监或辟雍书院,而是全被就读于江南西道江州府白?鹿洞书院的金溪陆氏、临川王氏、南丰曾氏的弟子?包揽了。

  不过这也不算头一回了,前些年还有春闱前五名?皆为江西人的奇观,怨不得近年来愈发有江南多才子?、半壁在江西的说法出来了。

  故而今日他?只抄了“乙榜”里国子监的学子名次,抄得急,字迹也很潦草,但还是能在挤成一堆的名?字里,看到不少丁字号学斋学子的名字。

  卢昉甚至在乙榜第二十!

  柳淮言是第三十六,这两人是他?们丁字号学斋里名?次最高的。但是,他?门下三十几名?学子?,仅有十九人落榜,有一半都榜上有名?!虽然名?次大多都不高,但总归是考上了啊……

  寒门也能出贵子?,金榜题名?!

  邹博士望着望着,不由眼泪便出来了。

  不枉费他?与学生们一起辛苦熬了这么些日子?,每日起早贪黑,不敢放松一刻,他?的学生们几乎个个手指都磨得出血结痂最后起茧,手腕子?吊得日日酸痛,第二日忍着疼贴了膏药也要?继续写;深夜里书斋里也还是灯火通明,连夜里说梦话都在背书……值了!

  这些孩子?,没有甲舍学子?那“恩荫”的退路,是全凭自?己苦熬出来!

  落泪的不止他?。好些考中的丁字号学斋学子?也已围了过来,他?们找到自?己名?字,都来不及喜悦,喉头便先哽咽了。他?们出身寒微,无财无势,无人看好,唯有先生不曾放弃。众人围着邹博士,又是哭又是笑。

  邹博士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自?己也感?慨万千地抹着泪,哑着嗓子?催促道:“……先回家去,等会?喜报都到家里了,都快家去吧。”

  对啊!学子?们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呢,慌忙作揖辞别恩师,拔腿就往家跑。越跑都觉着身量越轻,忍不住要?蹦起来似的。

  邹博士望着他?们,心里也喜悦,脸上又不禁扬起笑来。

  角落里,独独落榜的十余个丁字号学生,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邹博士听见了,敛了笑容走过去,将那些失利的学子?一个个拉到身边来,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哭什么!此?番虽未中第,但一次科场失意,焉能定终身得失?切莫要?以一时之败而自?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如今都还年轻,下一回,先生陪你们再考一遭就是了!都给?我擦干眼泪继续学,别怕!”

  “先生……可我这三年可不是白?费了吗!”

  “白?费什么!”邹博士摆手,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你们读进肚里的书、吃过的苦头、磨砺出来的韧劲儿是不会?背弃你的,今日所砺之志,异日必化鲲鹏之翼,何言徒劳?此?乃天公试尔等心志也!”

  那些落榜的少年怔怔望着邹博士,眼泪挂在腮边,目光凄切又茫然。邹博士心一软,挨个将他?们拉到身边,温声道:“先生知晓你们已尽力了,你们也不必再怪自?己。考完了,自?责也无用,不如向?前看。”

  巷子?里春风拂过,门口那棵老榆树长?出的新叶簌簌轻响,筛下细碎的阳光。他?领着这群垂头丧气的少年往外走,一行人脚步虽有些沉闷,但却渐渐坚定。

  “现下都跟先生回家去歇歇。若担忧爹娘责骂,”邹博士顿了顿,拍了拍其中一个孩子?的肩头,“一会?儿先生换了衣裳,洗把脸,挨个陪你们回去分说。你们爹娘不知你们辛苦,但先生都看在眼里。”

  邹博士领着人走了,这时,孟程林三人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三人的额头上都满是汗。贡院那边人已经围得墙铁桶似的,里三层外三层,他?们仨根本?挤不进去,白?跑一趟,只好又忙跑回来,一来一回便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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