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刘越把手搁在腿上,莫名正襟危坐起来。
他郑重地问:“这回有多少胡椒?”
……
五年前,汉朝发生了一件怪事,西域特产胡椒长了腿,自动扑进了燕国的怀抱。
输送胡椒的商队人均高鼻深目,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话,但交流不成问题。他们堵在城外说要献宝,受到士卒的驱赶也不肯离去,最后郡守下令放了他们进来,商队开口就是:“我们要见大汉燕王。”
三大袋的胡椒,就这么献了上去,商队打死也不肯说它的来源,收到免费快递的燕王刘建一脸懵逼。
多年的夙愿就这样一朝达成,燕王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慌。
和刘建一样,燕国上上下下都摸不着头脑,这事简直太奇怪了!
天降横财也不是这个降法,可提防来提防去,他们发现这是个纯大饼,而不是陷阱。
燕国官员沉默了,抬头看看天色,今天好像没有下红雨。
丞相栾布试探着问商队,他们想要什么报酬。
商队急急道:“我们什么都不要,只想把胡椒献给大汉天子!”
就差指责你们怎么那么磨叽,耽误我回去的路了。
燕国相:“……”
他不是没有察觉商队像被威胁了,可哪家的威胁,是从塞外反向给他们的陛下送钱啊?
难不成还是匈奴?
想到这里,栾布自己都笑了。
随即深吸一口气,这胡椒足有三大袋,能比肩多少黄金!!
燕国上下商议过后,去给天子一封信,继而全副武装,快马加鞭,将胡椒护送至长安。
刘越心里的疑问,和燕王一样深,但既然不能寻根究底,那就只好收下了,谁叫占便宜的是自己。
他把八哥刘建夸奖了一通,拨下两倍的挖参经费给燕国,随即苦思冥想,胡椒是如何长腿的。
难道匈奴左贤王是汉朝内应?
可作为后来的老上单于,左贤王是不亚于冒顿的敌人。
难不成是将军们越发忌惮的大萨满?
可大萨满神神叨叨,与大单于情同兄弟,且获拥许多大贵族拥趸。近年匈奴情势不太好,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这与大萨满分不开关系,据梅花司分析,此人野心甚大,甚至拥有自立的意图。
如果这人是探子,那他爹九泉之下都能笑活。
想了半年没想明白,商队又来了。
刘越:“……”
直至今天,商队已经来了八回,次次都是几大袋的胡椒,不要钱似的送。
最后刘越都麻木了,化身财大气粗的金主,不断地给燕国拨钱。看得代国心里不平衡了,燕国是穷,但最近不也好很多了吗??
刘越转身又给代国拨了钱,代王刘恒不说话了,心想陛下果然待我最好。
几个哥哥的小九九,刘越不知道,他正等待着外头的回复。
不一会儿,回复来了:“燕使说,这回不是胡椒,是种子……”
那人咽了咽口水:“满满两大袋的种子,什么蒜,葡萄,苜蓿,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
啪嗒一声,刘越手里的点心掉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皇帝陛下冷静地站起身,冷静地告诉自己。
这是左贤王内应都办不到的事,事情开始往难以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或许他爹真的能活呢?
第185章
见刘越急匆匆走了, 吕雉道:“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才休息了多久?”
“陛下瞧着很是高兴。”窦漪房扶着她起来,即便她听都没听说过种子的名字, 也知道那些定然是好东西, “臣恭贺陛下, 恭贺太后!”
“行了, 行了。”吕雉欣喜道, “西域的种子难寻, 如今总算来了消息。”
她知道这几年胡椒的来源很是蹊跷, 如今竟换成了更要紧的作物,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回想方才儿子明悟的神色, 吕雉神采奕奕, 低声吩咐了窦漪房几句, 转身去花园赏景了。
管他牛鬼蛇神,皇帝心中必然有了成算。
……
刘越一回未央宫, 立马召见燕使,随即宣召农家的当家人董安国, 还有恰恰从郑县回到长安的陈买。
见到两袋陌生的种子, 师徒俩大喜过望, 仿佛看着痴恋多年的爱人。
陈买罕见地不冷静了:“蒜, 苜蓿?”
陛下曾经提过, 苜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牧草,不仅适应性强,营养也远比其余草料来的丰富, 他深吸一口气,呼吸粗重起来。
还有蒜,化学家们惦记很多年了, 便是不用来制药,也可以和胡椒一样,当做香料丰富食物的味道,简直浑身是宝!
见师徒俩呆呆地站着,仿佛做梦一般,刘越朝他们招招手,忍住上翘的嘴角。
“燕使还提及了葡萄。”他挽起袖子,亲自用手小心地翻,“蚕豆,豌豆……”
剩下的他也不认得,只能等开盲盒了,皇帝陛下把种子各留了一些,其余交给面前的臣子:“一切拜托董公了。”
“……”董安国如梦初醒,“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经过天子的耳濡目染,他们自然知道西域的作物有多宝贵,何况面前的种子粒大饱满,一看就是能发芽的良种。二人不是不好奇种子的来历,但这定是属于机密,跟随陛下英明的脚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它结果就够了。
为今之计,是要让种子克服“水土不服”,这离不开大量的实践与研究。董安国哪还有心思顾忌其他,恨不能飞到田里,刘越也没再留他们,只问:“资金还够不够?”
“够的,够的。”陈买替他师父回答,“陛下给的已经够多了。”
人们对老实人的怜爱不是没有道理,自从为官以来,师徒俩一次都没有向刘越哭穷过。
刘越沉吟了一会,决定再拨一些财物,虽然外表不显,但天子本人的钱包很富。
除却造纸,胡椒等收入,自他十岁起,开始小规模地捣鼓晒盐。如今盐铁还没有官营,吴国又和虚设差不了多少,刘越暗中派遣了数名有能力的内侍,远赴吴国替他办事。
对此,吴国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恍若没看见。
那可是他们的天子,除了大开方便之门,还能怎么办呢?
他甚至觉得陛下太保守了些,瞧瞧太后,直接将豫章郡的铁矿握于手中,不若陛下把吴国收回了吧,他也好回到中央就职……
殊不知刘越有自己的考虑,晒盐总有一天要推广到全国,现在时机还差了点儿。
再说了,吴国可不能消失,至少也要等到十年后,他是冷血无情枉顾兄弟情谊的人吗!
——七年前被刘越提拔的年轻随行史官,如今成了三十出头的老资格,他的文笔进步了一大截,唯一不变的还是满腔热血。
因为天子的重视,没有同僚敢为难他,便是最为年长的太史令也对他客客气气的,多年来不知官场险恶,故而性格依旧保留着纯真。
在他看来,陛下友爱兄弟,品行无可指摘,尤其是对吴王一家,陛下是何等地关爱痴傻堂兄与年幼堂侄呀。
这些都被他唰唰记录册,因为感情丰沛,文字显得特别有感染力。
刘越不知道史官是怎么记录他的,他也不能强行翻阅,否则便是意图纂改,实乃暴君所为。只需在必要的场合,维持一下人设包袱就好,他早就得心应手,业务熟练得不得了。
当下,晒盐的收入在他脑海绕了一圈,刘越强硬地给董安国师徒塞钱。
花不完,实在花不完!
……
“陛下,这——”董安国结巴了。
他的视线,在天子称不上华丽的腰饰上扫过,很快收了回来,慢慢地眼角湿润了。
陈买亦然,他悄悄盯着刘越所穿的素色长靴,很快收回眼帘,心里极不是滋味。
陛下七年如一日,像民间所传的那样,生活简朴至极,毫不奢靡……陛下的私库又是资助孤儿孤女,又是给他们拨钱,拨完燕国给代国,拨完农家给墨家,如今又剩多少呢?
他攥紧了双拳,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种子。
绝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否则他陈买,也就无颜于世间了。
刘越:“?”
刘越觉得师徒俩的目光怪渗人的,他顿了顿,低头看向腰和鞋。
腰带上什么也没有,只垂着一块玉,还是价值连城的暖玉——这是母后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必须好好挂着,至于为什么不挂其他饰品,他嫌重。
小时候装牛肉干的香囊,早就功成退休了,如今好好放在寝殿里。至于长靴,虽然看着朴素,布料却是极为轻盈,价值也不低。
之所以偏爱这双,是因为练武方便,否则双脚像拴了秤砣,再精致也无用。
华丽的衣饰,刘越不是没有,他参加大朝会的冕服,还有宴会所穿的衣服,随着他的长大越发巧夺天工,只不过平日更喜欢穿轻便的常服而已。
故而他实在不明白董安国和陈买在想什么:“……”
难不成穿反了?
他瞅了靴子几眼,好像没有。
刘越放下心,抬起头笑道:“好了,董卿陈卿快离宫吧,培育种子是一项大工程。”
师徒俩连忙肃清思绪,齐齐下拜:“诺!”
.
解决完种子的事,刘越随后叫来郅都。
郅都一直待在梅花司司长的位置上,如今面容越发冷峻,能叫直面他的勋贵停下脚步打寒噤。
他的冷,是和从前管理化学家的张不疑截然不同的冷,他的目中装着严刑峻法,浑身弥漫着果断与血意。
数年前,在一位彻侯仗着身份暗地敛财、从而彻底破坏长安西市的秩序,被百姓血泪状告后,年仅二十的郅都领着梅花司长驱而入,闭其门、搜其府。那彻侯如何跳脚也无济于事,紧接着,郅都搜查出的关键证据出现在了廷尉的案头。
不仅大肆敛财,还明令商人上贡美貌婢女,勾结朝中官吏,拿钱办事,替人消灾……郅都花了三天时间,就将罪行查得清清楚楚,其影响之恶劣,令天子太后震怒,最后那彻侯没了爵位,蹲了诏狱,封地也充了公。
可以说,郅都一人斗倒了一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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