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这法子,也不是不可以。”裴杼肯定道。
本来不同意的贝州太守一听陛下都表态了,立马换了一张笑脸:“陛下英明,微臣老家就在苏州,走海运最为方便。且苏州商贾众多,微臣愿为陛下一试!”
沧州太守等人:“……”
真是条狗腿子。
但眼下就是得争宠,贝州太守的话音刚落,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在江南的人脉,就连张县令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表现,唯恐自己落了后。本来裴大人身边只有他们这些官员,如今又来了一堆,若不能证明自己有用,今后商议时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王绰见状,却将原本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让这些官员好好表现一下吧,他们与陛下、与幽州的关系越紧密,便越不可能背叛。陛下身边也需要不同的声音,若只有他们几个出言献策,早晚会让陛下偏听偏信,重蹈齐霆的覆辙。
幽州官场的风格便是办事迅速,诸州官员跟裴杼接触过后,多少也沾上了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从幽州离开后,众人连夜便开始安排,丝毫不敢耽误。
不久之后,河南道、江南道乃至岭南道的不少地方官及商贾都收到了河北道传来的密信,询问是否还要跟河北道做生意,若是能做,他们愿意多让一分利。
河北道的货一向不差,幽州的东西更是精品,若是真能做生意还能额外得一笔利润,总有人会忍不住心动。
于是不少地方便开始偷偷摸摸跟河北道继续通商。
朝廷只是关了运河又在官道上设了关卡,却没有禁止海运,他们只是跟河北道通商,又不是给对面卖粮食,朝廷应当不会追究吧?就算追究也无妨,肯定不是只有他们跟河北道做生意,法不责众,朝廷还能将他们都弄死不成?
连身在河南道的徐尧叟都收到了信,还不是出自先生或是小师弟之手,而是自己一位同年送过来的。
他那位小师弟对河北道诸州的掌控真是没得说,朝廷都带着十万大军打到卫州城门下了,这些地方官员竟然还有闲心陪着小师弟做生意。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人惊叹。
徐尧叟没怎么思考便同意了,支持这些人便是支持他小师弟。
当初小师弟登基称帝的消息传出来后,徐尧叟也吓得不轻。不过他也总算明白过来当初先生跟师弟为何一定要让他离京外放。若不离京,齐霆必然先拿他开刀。徐尧叟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不禁庆幸先生跟小师弟还是在意他的。
等到通商的事情解决之后,裴杼才动身去卫州督战,顺带将红薯种子送到各州手里。
朝廷那边也是皇帝亲自督战,所以裴杼前去也算理所应当。且幽州上下早已经习惯了裴杼时不时出门,上次去打东胡裴杼也是走了许久,但愿这回能快些,别一走就是半年。
随着裴杼的离开,幽州上下也恢复了寻常。不管是裴杼登基还是河北道造反,亦或是如今两军对垒,对大多数百姓而言都没有太多的变化,日子照样过得安稳。
就连卫州百姓都这样以为的。
在朝廷十万大军攻城时,不少人还真情实感地担心敌军会不会真的冲进来,结果打了一个月了,愣是没看到多少进展。幽州援军将城门把控得牢牢的,百姓们也就只有在听到抛石车的动静时,才能感受到如今是战时。
跟东胡那一战还是相当有必要的,这群士兵从战场上走过一遭后战斗力增长了不少,也就是如今没有正式交战,否则对面根本扛不住,哪怕他们对卫州多了四万兵力也是枉然。
江舟一直在等齐霆露面,他还为此准备了神臂弓,只要齐霆一露面,城楼上立刻就能万箭齐发,不怕射不中齐霆。
但那家伙是个缩头乌龟,打着御驾亲征的旗号跑来前线,却至今没有现身,弄得江舟好不憋屈。
江舟是为了大局着想才没有打开城门直接杀出去,而是尽力耗着对方的粮草与弓箭。但拖了这一个月也够久了,再不痛痛快快得打一场,莫说手下的兵忍不了,就连江舟也忍不住。
对面的齐霆情绪也一直不稳定。当初裴杼前往东胡督军,幽州军便越战越勇。齐霆也以为自己亲征,会让士兵心甘情愿替他浴血奋战,不出半月必能拿下卫州。等破了卫州,便可以震慑整个河北道,也能警告世人,同朝廷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卫州城,却愣是守了一个月,不仅守城的士兵没有将朝廷的军队放在眼里,就连寻常百姓也是丝毫不慌。
齐霆身为帝王的威严一再被挑衅,本就阴晴不定的脾性更难以捉摸,可苦了近身伺候的人。
今日又因为各地不遵政令,私下同河北道经商一事,惹得这位陛下大发雷霆,连张戚也被波及了。
张戚越来越烦齐霆,他是讨厌裴杼不假,但裴杼的性子却比齐霆这狗东西稳重多了,活该这人不得人心。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张戚本来是个暴躁的性子,之前他恨不得将卖粮食给裴杼的人乱棍打死,但眼下齐霆比他还要疯,张戚便只能冷静下来,规劝道:“如今战局不利于朝廷,各地同河北道经商便随他们去好了,无需指责申饬,以防他们亲近裴杼。”
“他们敢!”
张戚沉默。或许是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跟着齐霆,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齐霆怒极的后果,便是派遣使臣进了卫州。
巧得很,使臣进城时裴杼正好也抵达卫州,出于好奇,他便叫那人上前说话,不料那人下一刻便指着裴杼的鼻子破口大骂。
裴杼刚坐下,便给他骂懵了。
对面应当是文官出身,或许还在御史台待过,骂人的功力了得,且句句不重样,将裴杼祖宗十八代骂尽之后又逮着江舟骂。
使臣原以为这二人会暴跳如雷,结果裴杼跟江舟都只是有点懵,等见他骂到破音之后便没了兴趣,让人将他拿下。
裴杼甚至还在问左右,要不要砍了这人。
使臣瞪直了眼,第一回见到这么不懂规矩的人。他是奉命出使,不管说了什么裴杼也不能对他动手,这是规矩!他梗着脖子,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裴杼皱眉:“谁说的?”
江舟瞪着那使臣,恶声恶气:“不知道!”
张茂行几个人也理直气壮:“我们都没读过书,没听过!”
泥腿子不用懂规矩。
使臣:“……?”
这群人怎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指着裴杼的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你们,无耻之尤!”
裴杼:“就是无耻,你待如何?”
齐霆还能咬死他不成?
使臣被拖了下去。
好消息是,裴杼没有砍了他;坏消息是,还不如砍了他算了,他被发配到古道口关附近农场开荒去了,只要裴杼不松口,他这辈子都出不来。
使臣迟迟未归,齐霆自然以为他派过去的人被裴杼给砍了,于是又一次发兵攻城。不想这回卫州竟然主动出击,头一回与他们正面较量。
等到这六万多士兵从卫州城内骑马冲出来之际,兵部尚书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幽州的兵力比他们强上太多,且个个装备精良,通晓战术,尽管朝廷有人数上的优势,可依旧难以抵挡对方的攻势。
江舟率领众人冲锋,战前裴杼还曾许诺过,谁若能砍下齐霆或张戚的头颅,日后便能封侯拜相!
眼下这群人仗着身上有盔甲,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恨不得立马就能斩获狗皇帝跟狗丞相的首级带回给陛下。这可是独一份的头功,谁不想要?
短暂的交战过后,兵部尚书便知不敌,立马下令撤退。
齐霆也没想到双方差距能如此悬殊,一时不能接受。
都是汉人,都是青壮年,分明没有差距才对!
齐霆倒是还想打,哪怕伤亡过半,若能叫对面折损一万兵力也是值得。但不论是营中将领还是张戚都不同意,觉得没必要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他们还得留够兵力,等着幽州反扑。
这一战之后,朝廷不敌幽州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陛下该梦醒了,他们的确打不赢幽州,别说北伐了,时候好好守住洛阳都够呛。
亏他们前些日子还以为卫州固守城门是怕了他们,感情是在戏耍他们玩?!
可齐霆还是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便一直折磨张戚,张戚烦不胜烦,最后给他出了个点子。
裴杼虽然称帝了,但是他并非正统,即便有朝一日真赢了朝廷也立身不正。裴杼再有能耐,影响的不过是河北道的舆情,但天下大多读书人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只要读书人能为正统发声,只要景国的正统性不被承认,裴杼那个草台班子便会为万世所弃。
谋朝篡位得来的皇权,坐稳了也是面上无光。
齐霆对张戚的建议依旧不满意,越发不满朝中没有一个像样的武将,他要的是击败对方,而不是总是打这些口水仗。但如今没有合适的将领,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恶心一下裴杼。
朝廷军队暂时退居洛阳,卫州士气大振!可没多久,裴杼却察觉到最近外面的风声不大对劲。他当时宣布登基的时候,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如今这样剧烈。
裴杼信奉的是“有能者居之”,推崇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显然外头那些一心奔着正统去的人不这么想。离谱的是,因为河北道囊括燕州,境内有许多从前的栖族人跟东胡人,裴杼的景国因此被打成了蛮夷之邦,根本没有资格入主中原。更有甚者,还造谣裴杼身上有胡人血统。
裴杼:“……”
胡说八道,简直不能忍。
这一看就不是齐霆那脑子能想出来的,肯定是张戚。
这招数虽然伤不了裴杼,却十分阴毒,若是不管,长此下去他们的名声就要毁尽了。裴杼赶忙让华观复带着书院的读书人跟他们争所谓的正统。
可有形的东西好争,这种无形之物却最是棘手。
裴杼看他们争来争去也没个定论,心里急得不行,只好将目光放在了系统奖励上。
每回开出来的奖励基本都是他当下最需要的东西,那么,这回能开出来什么?
第150章 玉玺
微光一闪, 裴杼立马看清了开出来的宝贝,随即连呼吸都紧促了一瞬。
裴杼也算是个相当镇定的人,不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但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寻常事情已经很难让他震撼了, 可今天这宝贝,还是让他镇定不下来,甚至有立马拿出来好好炫耀一番的冲动。
天下应当没有人不喜欢这宝贝吧?
系统待他不薄, 下次见面一定要好生谢谢它。
裴杼目光又落在另外一个奖励上,心下好奇, 不知道这个能抽中什么。一念起, 裴杼眼疾手快地点了下去,抽都抽了,不如一次性抽个干净,免得心里总惦记着。
然而这回抽中的却压根不是什么实物, 而是相当抽象的东西。这类华而不实的奖励本来没什么用处,但是搭配方才抽到的宝贝便显得独具一格。
也对, 这样厉害的东西,就该精心设计一个华丽的出场。
裴杼越发期待朝廷那些人不久后的反应了。
齐霆会被活活气死吧?气不死也能气够呛, 很是令人期待。
下一刻,裴杼的思维又开始发散。系统总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样的东西, 系统出品,能是假的吗?必然不能。
这说明他才是天命所归,今后河北道所有百姓都能挺直腰板做人了!
能抽中这个, 他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裴杼在屋子里嘚瑟了半天,甚至还想写信跟沈璎分享。上回沈璎受伤后,裴杼担心她没养好, 最近也没让她跟着来卫州,连这样的好事他都不能立刻告诉沈璎。
刚铺开纸想写信,裴杼却又停下了笔。
算了,还是再忍一忍,如今分享也解释不清原因。
裴杼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他自以为已经恢复原样,不想周围的人却觉得他精神亢奋,有些诡异。
贺辽悄悄凑到唐放身边,对着他耳边轻声询问:“陛下不会是因为朝廷污蔑他有外族血统,气昏了头吧?”
试想一番,若是他们被人这样污蔑,只怕早就火冒三丈了,难为陛下自始至终都没发过火。
唐放揪了一下耳朵,嫌弃地将人推开,说话就说话,凑得这么近干什么?
不过他还是信贺辽这番说辞的,甚至觉得陛下怪可怜。陛下虽然只是裴家的旁支,但祖祖辈辈都是汉人,外面那群人为了泼脏水,连良心都不要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久裴杼便发现,身边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一般。
裴杼一琢磨便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了,要是昨儿,裴杼还真有些苦恼,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眼下,裴杼压根不觉得那些流言蜚语能伤他分毫。
裴杼单手往后一背,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半月之内,我定能叫所有人都闭嘴。”
张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