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不过心绪未定的齐鸣隔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这些刺客应该还有同党。”
“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查到这里的。齐霆派了不少人来找我,这些人查着查着就分开了,谁晓得他们落脚点在何方。”
齐鸣还是信他的,毕竟这里可是曾经的王太傅啊,即便眼下落魄了,也不至于这件事情都办不好。
王绰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又是安抚,又是开解,终于将这位神魂未定的小公子给说服了。
不过经此一事,齐鸣对王绰但是多了一点患难与共的情感。
等他回去后,裴杼仍然在同张如胜议事。看到齐鸣回来后,还有些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齐鸣眼神转了转,轻声道:“我就随便转转。”
江舟正好在旁边,闻言不客气地道:“县衙只这么大地方,难为齐大人竟然转了这么久,果然不管事儿的人甭管去了哪里都自有一股闲情雅致。”
齐鸣正要反驳,忽然听到王绰直接怼了回去:“县令大人去何处、去了多久,难道还要同你报备不成?别忘了你的身份,日后在永宁县,一切听齐大人对指令。”
裴杼诧异地抬头,这两人已经许久没有针尖对麦芒了,今儿又是怎么了?
唯有齐鸣感动不已,觉得王绰这是在报恩,今儿真没救错人!
江舟像是被王绰给激得逆反了起来:“还在裴大人跟前做事,这么快就认了新主子了?”
王绰怒道:“嘴巴放尊重点!”
裴杼赶紧抬手制止:“好了,都少说一句。”
他又看向王绰:“你今儿怎么跟他吵起来了?”
平日里王师爷也不是这个风格啊。
齐鸣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他啊。唉……这个王太傅,该不会因为这次的救命之恩便对他肝脑涂地了吧?叫他怪不好意思的。
众人在永宁县皆有住处,晚上干脆歇在了这里。
入夜之后,王绰的住处再次聚满了四个人。
眼见王绰气定神闲地坐着,沈璎便知结果了,这回能成,多亏了这位燕王府小公子宅心仁厚,愿意出头。换做唯唯诺诺或是城府极深之人,都不会被轻易说服。裴杼看人还是准的,先前评价齐鸣“既鲁莽又好战,既热心又容易坏事”果然贴切得很,这样的人,只要拿捏住分寸最容易相处。
“杀”了人,日后便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只是华观复总有些于心不忍:“这孩子看着着实单纯,今儿没吓到他吧?”
“手劲儿那么大,又那么虎,他能被吓到哪里去?反倒是我手底下那个被打得不轻。”江舟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恼火。他待底下人一向关照有加,能被叫出来干这种事的,都是江舟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心腹。今日为了王绰将自己心腹借出去挨打,江舟别提多憋屈了。
王绰也利落地解开荷包,将自己攒的体己钱拿出来,往江舟跟前推了推。
江舟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拿出来了。不要白不要,就当是给自己手下的赔礼了。
那边齐鸣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宁宜被他弄得没了瞌睡,狠狠拧了他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齐鸣纠结半晌,想说他今日救了个人,又就想说他多了一个厉害且对他忠诚的帮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没事,睡吧。”
就让他独自承受好了。
宁宜被他这折腾劲儿给气乐了,这憨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第82章 洗脑(一更)
次日, 王绰以协助齐鸣处理公务为由,向裴杼请求暂留永宁县。
裴杼倒是十分好奇:“王师爷貌似对齐鸣很有亲近之意?”
王绰只说:“燕王府位高权重,若帮他们照顾好这位小公子, 今后幽州有什么事对上也都好说些。听闻邓祥杰等人迁往永宁县,朝中便有御史借机弹劾大人, 多亏了燕王出面,为大人分辩这才平息了波折。大人在朝中无人相助,难得碰上了这位小公子, 可谓天赐良机,自然要好生待之。”
裴杼没想到王师爷想的这般长远, 但他跟齐鸣玩得好, 燕王府又待他有恩,裴杼当然也不会拒绝王师爷的请求。
齐鸣得知王绰要特意过来陪他几日,又是得意自己人缘了得,又是害怕王绰这位曾经的太傅会对他要求过高, 越发纠结起来。
他虽然想做出一番事业,但也不想一直被人管着。
临走之前, 裴杼还领着齐鸣去了军营,打算让他认认人。
齐鸣过去时, 邓祥杰正领几个官兵在村外跟华观复一行起了争执。
书院学生来各村讲课乃是书院的规矩,谁都能来听, 凡前来听课且能默出所学内容的,还能领一枚鸡蛋。这本来跟军营没有干系,可江铁牛那个不要脸的竟然点了他的几个心腹, 让他们也过来听讲。
邓祥杰气糊涂了,紧赶慢赶地从军营中冲出来,怒斥华观复丁鲤等人胡闹。
凭他们几个腐儒, 也能教军中的精锐?若是把他手底下的人都给教的酸腐不堪,届时还有谁能上阵杀敌?不论如何,邓祥杰都不会让他们被几个无名无姓的乡野先生糊弄。
丁鲤等人听到这番贬低,面色很是不好,只有华观复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瞥了一眼邓祥杰,问道:“军爷可会弓箭?”
邓祥杰随即讥笑一声,笑话,他行伍出身,岂能不知弓箭?
华观复起身,淡然自若:“那华某便与军爷比试一番,也好让军爷心服口服。”
“比就比,你可别后悔!”邓祥杰一点不惯着他。
“好端端的,怎么又闹起来了?”裴杼刚过来便见到华观复要跟邓祥杰比,裴杼生怕这老爷子比出了好歹。这老爷子平时唯爱喝酒,书画诗词当然也是不错的,可是也仅限如此了。那副身子骨都快要被酒给掏空了,哪里还能跟邓祥杰比?邓祥杰再不堪,好歹也正值壮年啊。
“铁牛先生呢,怎么也不管管?”裴杼立马询问江舟的去向。
沈璎含笑道:“大人先等等,且看老先生究竟有几分本事。若真输了,我再下场给他找回面子就是。”
沈璎身为女子,虽常有不便,但这身份有时候也颇为好使。盖因为绝大部分男子都瞧不上女眷,碰到女子便得意洋洋,自诩甚高;一旦输给女子,便犹如受到了毕生之耻,什么气焰都没了,只剩下羞愤欲死。死不死的沈璎无所谓,只要能把场子找回来就够了。
旁边的齐鸣也是跃跃欲试:“还有我,我也可以跟他比试一番。”
他可厉害了!
裴杼充耳不闻,算了吧,这位上场还不如他呢:“你老实待着,不许乱动。”
裴杼吩咐完齐鸣,便上前准备劝这两人稍安勿躁。不料双方都格外不服,一心想要给对方吃个教训,裴杼根本劝不下来。
靶子很快被立起来了,为了提到难度,邓祥杰还让人牵起了两匹马,扬言要比骑射,他可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跟一个老人家比有什么丢人的。
裴杼等旁观者皆是一言难尽。如此情态,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吧?
邓祥杰把缰绳递给华观复,言语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如何,老先生敢不敢比?”
丁鲤带着几个学生正忧心忡忡地站在华观复身后,担心山长会在这个军爷手下吃亏。是输是赢他们无所谓,但是山长这人好面子,真输了,只怕连着好几日要心气儿不顺。
可华观复却只是傲然地睥睨着对面的邓祥杰,牵住了马,稳稳地跨坐于马上。
“身板还算利索。”邓祥杰轻蔑地评价一句,自己也迅速上马。
众人都上前一步,忧心地望着二人。
只见邓祥杰一马当先,跑起来之后对准靶子飞快射了三箭,而后看向华观复。
华观复不语,只是驭马向前,速度并不输邓祥杰分毫。
众学生惊叹连连。平时看着华山长精神萎靡,又不爱说话,还以为山长身子真弱得要命,没想到骑马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风姿。那马儿那么高,跑起来又那么快,若是他们在上面坐着早吓死了。甭管山长能否射中,光是能骑马他们便觉得已经足够厉害了。
可随即而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华观复轻飘飘地拉开了弓,对准草靶,唰唰几箭下去,无一例外,都正中靶心。
邓祥杰脸色黢黑。
他方才也只有一箭正中靶心,可这个老头子手倒是稳,叫自己先前的那番嘲讽都成了笑话。
华观复在裴杼等人跟前停下了马,反问邓祥杰:“这位军爷可要再比试一番?”
邓祥杰冷着脸道:“不必了。”
他虽然恼怒,但又不是输不起,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也明白,这人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再比多少次他也赢不了。
裴杼将华观复扶下马,稀罕地围着他:“老爷子骑射功夫竟然如此精妙!”
“君子六艺罢了,年轻时都研习过,不过只是略通而已。”
莫说书院的学生们了,就连被江舟挑出来的几个精兵也都佩服地看向华观复。
齐鸣更是死活想不通,怎么裴杼手底下有本事的人才这么多?如今还添了自己,更是如虎添翼,了不得了。
华观复心中哂笑,没想到这些小把戏竟然也有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华观复不仅会骑射,兵法也算精通,他并非喜欢此道,而是年轻时候意气太甚,所学颇杂,什么都想插一脚。后来年纪大了才没有再乱看书,但即便如此,教这些初出茅庐的的小兵们也足够了。
裴杼咳了一声,将邓祥杰单独叫过去,没让他继续打扰众人听课。
邓祥杰丢了回面子,无精打采地站在裴杼身旁,跟着他认识了新来的永宁县县令。邓祥杰没怎么将齐鸣放在眼里,他的官位可比齐鸣要高多了。
裴杼见他依旧没有什么好态度,便心生一计:“县衙如今还得修缮各处屋舍,正缺人使唤,反正你们这些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都过去帮忙吧,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
邓祥杰眉头一竖:“凭什么?”
他们又不是县衙的手下。
裴杼凉凉道:“凭你们欠永宁县的。这么多年作壁上观,胡人犯下多少杀孽,您身上便背着多少罪孽。此事务必要快,需得在三日内将所有房子修缮好,否则,我不介意上书朝廷,直接解散了你这三万人马。反正于国于家无用,解散了,还能给朝廷多省军费开支。”
邓祥杰磨了磨牙,许久才反问:“那么多的兵,就白给衙门干活?”
裴杼反问:“你们不是有俸禄吗?”
“那是朝廷给的。”
“朝廷的俸禄也是取之于民,真正奉养你们的是万千百姓,如今不过让你们为衣食父母做点事,难道不应该?”
邓祥杰已经彻底被裴杼拿捏住。
齐鸣呲着牙正乐呢,裴杼顿时又转向他:“你也得想想永宁县该经营何种养殖业,三日后给我写个条陈。”
齐鸣:“……”
笑不出来了。
这是裴杼接下来的扶贫项目,见齐鸣实在闲得慌,便给他也找了点活干。
这边华观复将几个士兵单独放在一处,专门给他们几个讲学。江舟既然将他们都送过来,便是打着培养之意,华观复平常喜欢犯懒,但是在大事上绝对不含糊。身手方面自有江舟操心,华观复要教的,是军法谋略,还有忠君爱国。
忠的自然不是朝廷那狗皇帝,而是裴杼这位新太守。虽是大逆不道的说法,但于华观复而言不过夹带着私货而已,改个说法便能轻易叫这些士兵们接受了。
今天忽悠一波,明儿忽悠一波,他跟江舟一文一武,要不了多久才能让他们彻底对裴杼死心塌地。
交代完邓祥杰后,裴杼又领着齐鸣去军中走了一遭,带他混了个脸熟,日后也好办事。
等他们离开永宁县后,裴杼又巡视了几个县,督促他们尽快给百姓修补好房檐,命百姓准备好柴火,以备冬日。
今年的冬天冷得出奇,这还没下雪,外头都已经寒风刺骨了,等到了三九寒冬,还不知要冷成什么样。
各县包括幽州城中都在裴杼的催促下积极备冬,等裴杼回到幽州之后,当晚睡了一个安生又安静的觉。第二天醒来一看,发现大雪已经封了门。
郑兴成裹上厚厚的衣裳,纳闷不已:“今年下雪可真够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