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说着,便朝着沈夫人一礼:“对不住,唐突夫人了。”
沈夫人微微抬眸,而后回礼。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手里捏着剪刀,微微颤抖。
桐桐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站着这么多男人,只一个妇人站在中间,被各种视线打量。她微微皱眉,听到见礼之声,她也只‘嗯’了一声,便朝正厅去了。
走了两步,回头看沈夫人:“夫人随我来。”
沈夫人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而后看见一双黑色的女靴,以及披挂在身上的红色大氅。然后便木然的跟着朝里面去了,直到前面的人站住了,她才猛然停下来往下一跪,只不言语。
桐桐蹲下来,跟她对视:“夫人,今日之事我也才听闻。”说着,她叹了一声,“我很高兴看见活的夫人,我觉得夫人最了不得的便是——活着!”
沈夫人猛然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神是真诚的,她真的认为:如自己这般,活着……活下去,是一件及其了不起的事。
桐桐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拉了她一起站起来,然后去椅子上坐了。
“我说的是实话!女子活的艰难,丧夫带子,活的更艰难。有家族庇护,需得在家族内苟着,虽无外人欺辱,可只要有人的地方,便难免弱肉强食,便是日子好,也有限;无家族庇护,那便有外人欺辱。说到底,还是那个字——难。”
沈夫人没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有那一等人,捏着人的命脉。抚恤金在别人手里,而抚养孩子又怎么能少得了银钱。自己一死倒是干净了,孩子怎么办?便是咬着牙,也要忍着。此事张扬出去,怕孩子被世人鄙薄?便是去告官,谁又能管?谁又敢管?有理的变成无理的,错反倒是全在你身上。
世人会骂,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这是女人水性杨花,男人怎么不找别的女人,只找你?彼时,世上不仅没了你的立足之地,连孩子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沈夫人浑身都颤栗起来,而后嚎啕出声。
桐桐轻轻的揽着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并不催着问。
沈夫人一边哭一边道:“我夫去后,便有人来送抚恤金。马高那畜生……”
里面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马高的声音:“金大人,我确实觊觎沈夫人……然则,沈夫人不曾答应我,昨夜我赖在沈家,却只在沈家院子里站了半晚上,以表娶沈夫人为平妻之决心,绝无唐突沈夫人之举。
说着,便大喊道:“沈夫人,在下行事欠妥,但在下只想着好好照顾袍泽遗孀,想着以袍泽为子。沈夫人,在下罪该万死,连累夫人名声受损,连累沈兄名誉受累,叫沈家门楣蒙羞,更叫沈家侄儿因在下之故遭人非议嗤笑,以至于在世间不能立足……此皆乃在下之罪。
在下本该以死谢罪,然则,在下若死,岂不是更加无人证明夫人的清白?嫂夫人,在下钦佩夫人贞烈守洁,愿认嫂夫人为姊,以结异性之亲,自此为手足……”
沈夫人手里握着剪刀,浑身都开始抖。
桐桐没强迫沈夫人,对方以丈夫的名誉,以沈家门楣,以她的儿子以及她的名声要挟她,这种境况,又如何能忍心再逼迫于她?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在她脖子轻轻按了一下,人便晕过去了。
确定人晕了,桐桐才朝外喊:“宣太医,沈夫人晕厥过去了。”说着,便喊了冯紫英和卫若兰:“去接沈家孩子,别院人手不够,请他们来服侍他们的母亲。”
是!
两人应着,转身去办差去了。
太医来,诊断说,沈夫人是怒极攻心,一时难醒。
桐桐这才出去,跟四爷说:“证人一时无法清醒。”
四爷便看马高:“既然如此,那便不能证明你昨夜的去向是否如你所言。因而,为了配合调查奸细案,需得收押马将军。待证人清醒之后,再做审判。”
马高心里舒了一口气,那女人只要想想就知道了,话不可以随便说,事不能随便认。哪种是对她和她儿子好,她该有决断的。
只要她否认了,证明自己确实在她家一夜,却未曾越礼,那此事便过去了。
于是,他起身,挺起了胸脯子:“身正不怕影子歪,要查便查,难道马某会怕了?”
水崇挑了挑眉,只跟四爷道:“查案是御史的事,北境全力配合。军中还有事,告辞!”
四爷点了点头,由着对方先走了。
牛继祖朝四爷潦草的拱手,转身也离开了。
陈瑞武笑了笑,“金御史,若要配合,只管找我。此事别人不敢管,我老陈是敢管的。”
“多谢。”
其他人都朝四爷笑了笑,而后以此离开了。
四爷这才看向马高,说冯唐:“交给你了,先看着。”
马高还问:“何时能审结?军中还忙着呢。”
四爷还没回话,桐桐就先看他:“这么着急呀?好办!你若是想,这几天内就给你了结便是了。”
马高:“……”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后,带着些阴恻恻的感觉。
他被关在书房边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乃是库房,存着些旧兵器,旧书。
就在这天夜里,他隐隐听见响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声音轻微,但确实是有。
是了!密道就从这间屋子的地下通过,这声音是从密道中传来的。
怪不得这间屋子不住人,原来是这里隐约能听见声音。
这是金镇那小白脸夜里在查案吗?
不大功夫,果然听见书房里有动静,然后像是冯紫英与卫若兰这两小子的声音。
“马家叔父这次必死无疑。”
“谁说不是呢?大人让查可有逼死或是自缢的女眷……公主为了护着……名声,大人便只能从死了的入手。那谁家……”
“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大人又要立威……可不得杀了?”
“这得禀报朝廷吧。”
“他跟老叔王走的近,难道北静王会保他?只怕恨他不死的就是北静王!你看看牛将军和陈将军的态度就知道了。”
“是啊!这俩分明就是想借大人的手,替北静王排除异己。”
“或许老叔王愿意保呢?只要不送到京城?”
“老叔王未必保他!他的把柄太多了,像是他这样的,留着害一片,反倒是借着外力把自身清除干净更好。这件案子不了,大人就一直揪着细作案,老叔王也不乐意呀。”
“这么一说,竟是除了马平,再无一人肯保他。”
“说起来都是世交,这就把命给送了?”
“那怎么办?没法子呀!除非逃到蒙国,要不然……呵呵!”
“就他……酒色财气,哪有本事能逃的出去?”
“走走走……去别处查查去……”
脚步声远去,再说什么便听不甚清了。
马高起身,有了想逃的冲动。但这般出逃,一旦被抓住,便真的活不了了。
还是得等机会,他也怀疑这是那姓金的故意给他下套的。
可第二天便听见,副将跟冯唐起了争执,两人争执的地方就在院子外面。他们争吵的声音极大,听不见冯唐说什么,却能听见副将的声音。
副将大声的辩解着:“……我说了,我们将军不认识什么酒西施……我也不认识酒西施……酒西施死了跟我们将军有甚干系……怎么就成了我们将军杀的?
证据……啥证据……不是查奸细么?盯着人命做甚么……金大人与西宁王府有过节,与我们家老姑奶奶有过节,这是故意找我们马家的不是……”
马高听明白了,冯紫英和卫若兰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嘴里竟然说的都是实话。副将在告诉自己:事坏了!揪住命案查,就会坏事的。
这姓金的怎么就摸到了酒西施身上了呢?
这酒西施原是一老兵卒捡来的孤儿,当女儿养大,长在边陲之地,养的一副泼辣的性子。以卖酒为业。
长得虽黑了一些,然则年轻健美,跟小马驹似的。本想讨来做妾,无奈不从。一日酒后,难免不忿。结果便是自己也摁不住她,便喊了家将进来帮忙,数人才将其制服,那自然动手之人都玩了一把。
可谁知才一放开,这女子便冲出去拿了刀进来乱砍。自己当时在炕上未起来,一看刀来,便反手抓住,刀往前一送,刀刃便横切在对方的肚皮上。
为了掩盖此事,不得不演了一出抓细作的戏码,说是有蒙人混了进来,这些人禽兽行径,祸害了女子,还将人给杀了。
这事……未必没有证人!那地方住的都是老残兵卒,这些人好些都无牵无挂,见有人查,未必不会说实话。
他头上的汗滚滚而下,这罪一旦查实,自己必死无疑。
连着两天,都相安无事。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便来提审自己。他都跟着出去了,却见水崇的传令官急匆匆的朝里走,似乎有急事。
他从自己身边路过,只看了一眼,并未停留。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往里面走,才听了个尾巴。是老叔王叫人来问,说是蒙国南王约见,在城外十五里之处会盟,知道公主和驸马在,给公主和驸马也发出了邀请。
老叔王派人来询问,问公主和驸马可愿意前去。
他往前走,听的更清晰了,传令官说:“……老叔王说,对方乃是南王,在蒙国身份高贵。而今既邀请了,恐推脱不去有轻慢之嫌……”
屏风挡着,他看不见里面。只听到公主的声音说:“那便去吧!有甚不能见人的。”
然后听见金镇说:“急吗?案子今日料理完……”
“急!甚急。”
公主就又说:“且留他多活两日便是了。”
马高心里一哆嗦,扭脸看去,就见西厢里出来个七八岁的孩子来,就这么满脸畅快的盯着他,像是看一个死人。
马高:“……”
传令官的声音又传来:“……金御史所报之事,老叔王已尽知!老叔王交代说,此次事了,他亲自监斩……”
金镇便抢着接了一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搁置两日也无碍。”
传令官出来了,急匆匆的走了。
而后冯紫英也出来了,看着自己叹了一声,跟押解自己的人说:“带回去吧。”
果然就被带走了,他竖着耳朵听着,确实有人马出别院的声音,这是都走了。
外面传来卫若兰的声音:“……我也想去,无奈不带咱们。”
冯紫英叹气:“不带也好!”说着,就问说:“你身上还有多少银钱,趁着没人去买些好饭食好酒来,给马家叔父……若不然不好跟马六哥交代。”
果然,饭食极其丰盛!
他问说:“这是断头饭么?”
“看您说的……”冯紫英回避这个问题,“您只管吃吧,就当侄儿们孝敬您的。”
马高便再不言语,只道:“那你们陪着叔喝几杯?”
两人一副违逆不过的样子,坐下陪对方喝酒,饮至晚间,两人‘酩酊大醉’。马高取走冯紫英的刀,转身便走了。
人走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躺着并不动。
外面看守门户的人并没有变,都是马高的麾下。
上一篇:穿越古代被迫成为联姻工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