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六王在信中说,便是遵旨调配,但亦有诸多限制,需得军器局把关。比如,旧兵器该更换,军器局若是认为不到折旧换新的份上,那你就继续用你的旧的。
再比如,今年内更换,但三月更换和年底更换,这差了大半年,会耽搁许多事。若事不好办,会叫将领在军中丧失威信。
这些才是贾家人脉根底。
黛玉琢磨着,便慢慢懂了:二舅父在工部,蓉儿媳妇养父秦业是营缮郎,在营缮司,属工部。营缮司是掌管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以及修理等诸多事务的,但归根结底,还在于一个——工!
无论是兵器还是营缮,都是如此。
所以,宁荣两府一直在了不得的大事里。
工部员外郎贾政——工部营缮郎秦业——秦可卿——宁国府——贾敬——废太子!
秦可卿不是贾家想高攀娶回来的,她是宁国府投靠废太子的纽带。这一投靠,废太子要的是兵器!
所以,贾敬死了!很突然的就死了。只有他死了,贾珍和贾蓉才能活。贾家两府都能逃过死劫!
可从这个套子里逃出来,却没想到还有一条连着北静王府的线。这不是求北静王帮忙,而是替北静王笼络人脉呢!
想到此处,她悠悠的叹了一声,罪责若此,本也救不得了。
将信收起来,便有前院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她还纳罕:王爷才送了信,怎生又派了人来。
可一见竟是叫黛玉怔愣住了:“表姐?”
元春形容消瘦,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表妹。”
“快——快进来坐!”黛玉忙道,“大表兄正在府上。”
元春料到了,她跟着坐下,而后沉默着,直到黛玉将手里的茶递过去,她才恍然了一瞬:“莫要忙了,我来……想跟你说说话。”
黛玉坐过去:“父亲尚未回来,我也不知境况究竟如何。但我想着,只要人活着,就总也是好的。”
元春转着手里的杯子:“我知,别人救不得贾家。”
黛玉:“……”
“可便是救不得,总也得一救。”元春说着,语调便艰涩了起来:“自我出声,祖母就待我与别个不同,对我处处疼爱。逢人便说,她家大姑娘是有福运之人。可时运至此,奈何!奈何?”
黛玉:“……”她低声道,“此非大姐之过。”
“可挽救家族,却是我之责。”元春轻笑一声,“父母生养于我,祖母教养于我,家族培养于我……我岂能弃他们而去?”
“可已然无法可想了。”
“我知!”元春深吸一口气,“此次来,便是想寻你问问。这两日在宫中,多听闻蒙国之事。又有蒙国欲联姻于北境,好似亦有联姻朝廷之念。”
说着,她便站起来,“若表妹能打听,不拘是从公主那里打听,还是从六王那里打听,请帮我问询一二。家中这案子一时是审理不完的……若是朝廷需得联姻,我愿远嫁和亲,为朝廷分忧。”
看在我肯为朝廷分忧的份上,是否能罪不牵连。若要流放,谁犯罪流放谁,能在京中给予家人族人以安置。便是抄家,也莫要将他们赶至荒蛮偏僻之所。一家子老幼妇孺,那般是活不下去的。
“哪里就活不下去了?”贾珠跟贾敏说,“罪臣家眷,流放边陲,并非只死路一条。家中子弟若是肯用功,一样能建功立业。当年老祖宗难不成不是战场上打下的这基业?而今不过是恩泽用尽,需得重新再来而已。”
贾敏静静的听着,攥着侄儿的手未撒开。
“我与太医王川有些交情,之前提了一次,想将兰哥儿送至王川门下,学些岐黄之术。军中亦有军医……”此不用上战场征战,“哪怕有些学医的名头,便是流放了去,也正好借了王家子弟的名头,送到军医身边当个学徒……”
贾敏不住的点头,这是个法子。
“侄儿与驸马有些交情,虽厚颜了些,但真到了要紧的时候,只能求上门去。宝玉与环儿,侄儿也有安排。金家有一婿,乃是兽医出身,牛马之官。侄儿想宝玉与环儿拜师,学个兽医。将来流放了,去军中医马……”做的好了,难道不能晋身?
不过是要吃些苦头罢了!
“祖上不清白,三代不能科举。我父犯罪,到了兰哥儿这里正好第三代。扛过这三代,到了兰哥儿的孩子这一代,许是家业又起来了也未可知。”
贾敏泣不成声,这般谋划,可谓是破费心机了。将他能用的人脉,能想到的关系都用到了:“珠儿,你若当家,贾家不至于将来落寞了去……”
能活着就好,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若不然,一府的妇孺依托何人?
林如海听了几句,便掀开帘子进去了。
进去之后,对贾珠可谓是和蔼,至少他是想着接受现实,怎么能靠自己站住脚,活下去。能这么去想,可谓是殊为难得了。
林如海摁了摁对方的肩膀:“坐!坐下说。”
贾珠坐下了,林如海这才道:“此案三王亲自审理,便是六王也打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确实是一时半会的定不了罪。未雨绸缪,府里的将来你确实得想好。”
意思是:无能为力,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吧。
贾珠并不意外,干脆就起身:“那侄儿先告退,家中等的急。”
好!
林如海亲自送了贾珠出去,才一折返,便看见黛玉与元春相携而来。元春未多言,“姑父,莫要惊动姑母了,我这就告辞。”
林如海以为这是要追贾珠,便不曾拦。谁知人走了,才听女儿说元春的打算。这都是什么主意?谁允你联姻了?又凭什么得你联姻?
再说了,驸马给皇上的密信里不知道写的什么,皇上的心情很好。今儿皇上还说了娶媳招婿的话,若是蒙国真有意联姻,那也是嫁女儿过来,送儿郎过为婿。怎么可能送她去联姻?
罪臣之女去联姻?蒙国不傻。
林如海问说:“这兄妹俩竟是没商量好不成?”
“并未碰上,大表哥不知表姐来了,表姐不欲家中知她的打算。”
林如海只撂下一句话:“胡闹!再要来问,便回她,朝廷绝无主动送女联姻之意。”趁早打消了这主意的好!
黛玉低声道:“……老太太教养女孩……与别个不同!”不管是对我母亲,还是对大表姐的教养,都算是有过人之处的!她们心心念念着家族,这难道不是老太太的能为?
第1188章 红宇琼楼(130)二更
桐桐面前放了一堆信,她把家信先拿出来读了。金家说,史家上门了,带了贵重的礼,十分郑重。
这是贾家眼看要坏事,史家急切的想要撕扯开关系。
她简单的看过,放到边上,回头先给家里回信。
再看还有黛玉的信件,问询是否会和亲,她也直言,这是元春所请。因未给回复,便求了她母亲,母命难违,这才有此一问。
桐桐:“……”不难想象,她写这封信时得有多无奈,只怕贾敏就坐在她边上。
她顺手就给了回复:家族无力庇护女眷,此乃家族无能;朝廷若需女子和亲方能得以太平,此乃朝廷无能。
和什么亲?和亲!怎么想的?
处理过就撂过手,其中又有王子腾的信,林如海的信……林林总总,数十封信,她没有再看的欲望。
过了个年,这盛城正热闹。
有人状告陈瑞武女婿抢占了属下的功劳,报军功不公。紧随其后,又有人报,侯家子弟在军中非礼袍泽,对方不堪羞辱投井自尽。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问这都叫什么事吧!
桐桐就问四爷:“这都……真吗?”
“真!”
“什么叫非礼袍泽?”
四爷:“……”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灌醉了……”七尺男儿,受此羞辱,活不下去了,自绝而亡。
桐桐一拍桌子:“什么混账东西?!”
谁说不是呢?
四爷面色沉重,这是军烂了!造反不成,可也意味着御敌不成。
而今狗咬狗,这是水崇想清除庆瑞武和牛继祖,而这两人又不肯束手待毙。于是,你状告我,我状告你,一出出的大戏便往出抬。
桐桐就说:“该叫水溶回来。”北境的境况不能再恶化了,若是水崇造反,放出去的这些兵不是纪律严明的造反军,而是比强盗土匪还狠的兵痞子。
水溶跪在御前,头挨着地面。
皇上坐在上首叹气:“朕视你为异姓手足,常留你于京城,本意乃共享尊荣……可人心到底难测。”
水溶心里哆嗦,这位帝王看似绵软,实则不然,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若不是他的耐心,他当年做太子时就被废了。
陈王一系为祸,又有帝王偏宠,可到底叫眼前这人赢了。
水溶再叩首:“陛下,臣……惶恐!这些年来,臣享尽优容,臣身在京城,心在京城……臣……”
皇上轻轻一叹,水溶便不再言语了,只用心的听着。
“是啊!身心皆在京城者,方可纵观天下。龟缩于北境着,其格局其心胸,所差远矣!此番朕送你北归,他日,便是你要隔北疆而立,朕亦不后悔。北境不肯俯首为臣,便更不会为异族之臣……”
水溶以额头触地,咚咚有声,声带哽咽:“陛下,臣何敢有二心?”
皇上笑着,将人亲自扶起:“去吧!回去吧。想当年老王爷何等英雄,那北境之地,可不知朕,不知朝廷,却不能不知北静王。”
水溶心里像是装了一只猫,北境的状况似乎是比陈瑞武与牛继祖所奏报更加糟糕。
奉旨回北境,即日说启程便启程了。
一脚踏出了京城,水溶回头看,京城巍峨,他这半生竟是从来未曾踏出来过。
思极自以为成竹在胸的过往,他臊的慌。自以为利用贾赦贾政之流,其实呢?人家何尝不是利用自己。
城外,一男子正等着:“王爷。”
水溶看过去:“贾先生?!”
贾雨村连连拱手:“王爷,如何舍了小的们?”
水溶看贾雨村:“时飞,你有大才,不该来送。”
“小的得王爷看中,怎能不来?”贾雨村说着,便缓缓的跪下去,“王爷于贾化而言,如再生之父母。在仕途折戟之时,是王爷给小的以容身之所,叫小的度过此生最大之困厄!因而,小的有大恩未报,怎可舍王爷而去。”
水溶将人扶起来,“先生请起,此来可是有话要说。”
“王爷英明!北境之事,小的已略有耳闻。金大人之能,深不可测。王爷此次归北,当慎之重之。王爷可更需时间来处理北境之事!”
所以呢?
“朝廷需得忙起来。”贾雨村低声道:“四王八公抱团已非助力,王爷北去,朝廷暂不能动王爷。那王爷还有何顾虑?其他诸王与诸公所犯诸事,与王爷何干?”
难道王爷不是一直装糊涂,在做’糊涂事‘?
水溶静静的听着,这个贾雨村倒是真有毒计。
“王子腾在江南,史家连同南安王驻守南边。”贾雨村的声音更小了了,他说,“王爷已不在桌边坐,何不掀了这桌子,搅了主人的宴席呢。乱中方可火中取栗!”
水溶:“……”这是叫自己将其他人都给卖了,这几家牵扯的事大,朝廷顾头不顾尾,难以兼顾北境之下,只能维持北境现状,这对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
贾雨村又道:“何况,如贾家这般,他们多有对不住王爷之处,何必再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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