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桐桐从荷包里取了一个饴果,递给这孩子:“你叫什么?”
妇人猛的将孩子往怀里一揽,前面那少年转过身来,往下一跪:“女君恕罪,家弟乃憨痴之人……不敢污了主人的眼。”
宫中有位二公子,年岁似与小弟相似,便是太子,年岁也不大。莫不是要选为太子与二公子选近侍?
若是进宫,看似泼天富贵,实则不然:去势为阉,哪是人过的日子?
赵高一再叩首:“女君,家弟憨痴……家弟憨痴……”
妇人捂住要说话的幼子的嘴,不叫他说话。
桐桐出声拦了:“莫要误会,谁家子都乃父母之珍宝。”
说着,她亲手将眼前的少年扶起来,“你家幼弟聪慧,并非憨痴之人。你护弟心切……我懂!在赵国为质时,我与太子……便是这般,他护佑于我,我护佑于他。手足相惜,再苦再难……我们熬过来了。生于世间,别管什么处境,有人相扶持,便是人生大幸。”
说着,倒了饴果塞给那孩子:“拿着!你好生幸运,有母亲疼爱,有兄长保护……你会有好运的!”
小孩伸出手,将饴果抓在手里。
那妇人看向桐桐的眼神复杂,对着她微微颔首。
桐桐也跟她点了点头,再逗弄了孩子一下:“你叫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赵成!”
“叫甚?”
“赵成。”
桐桐:“……”赵高的弟弟叫赵成!所以,她看向眼前这少年,“你叫?”
“奴赵高,见过女君。”
桐桐:“……”这是赵高?这是赵高!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翻,“你读过书?”
“熟《秦律》。”
桐桐:“……”他母亲出身贵族,识文认字。但是,而今这文字,并不完全一样。是秦统一六国之后,才’书同文‘的!
当然了,不是说文字之间毫无关联,毕竟,都乃周王朝诸侯国嘛。
各个诸侯国在原先古文字的基础上,为了凸显自己的政权,更改了字,多是以增添笔画或是简化笔画来’创新‘的!
相比起来,秦国文字更接近西周正统。
赵高的母亲能教给他赵国的文字,可秦国的文字……在这隐宫之中,他是怎么学到的?不仅识字,还敢说熟《秦律》。
这样一个人,很多人都觉得他该是一谄媚之辈。
可就嬴政那个性格,此人若真谄媚,嬴政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若是撇开固有的印象,站在眼前的赵高……真的叫人没有丝毫的恶感:阶下囚,奴婢身,残障固执的母亲,年幼懵懂的弟弟……他以这样的出身,在这样的地方,学文识字,读通秦律,以寻求出头之机!
知道他会为恶,可而今未曾为恶,便要杀了他吗?
这又是否公允呢?
桐桐看向那妇人,问说:“你想回赵国吗?”
什么?妇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女君肯放我们母子回赵国?”
桐桐垂下了眼睑:“看见你的儿子,我想到了我与太子在赵为质……心有所感!就当咱们的缘分吧。”
我不仅要设法放你们回赵国,我还要赠你们钱财,指给你们一个门路——郭开!
用钱财贿赂郭开,你赵高必能在赵国立足的!
去吧!赵偃需要你!
第719章 秦时风韵(46)三更
桐桐给选了几个面容普通的绣娘先送到赵姬宫里,也顺道告诉她:“好庖厨出自贵人家,隐宫没有!您容我一些时日,我给您找可靠的。”
可!倒是不着急。
桐桐又从章台宫给调用了一个宫人,叫白明,此人年岁小,才十一岁。他的义父伺候过嬴稷,后来被华阳太后赐死殉葬了。他年幼便失去了依仗,后来桐桐碰见他了,偷着叫人照拂了几次。
这孩子很聪明,有眼色。
桐桐告诉赵姬:“去宫外采买饮食,并无不可!但私下进出宫廷,所带又尽是吃食……容易叫人钻了空子。此子乃章台宫人,父王识得他。您有所需,令他进出采买吧。”
锦容的手在袖子里抖了抖:这就相当于王后进出的所有动向,女君都知道。王后的一举一动,女君尽在掌握。
赵姬倒是不排斥:“好!你安排就好。”
“至于伎人、优伶……隐宫亦无!秦人不好声色,便是有歌舞,多为战曲。女子也多以硕大为美。”不像是你这般婀娜,宫外美人也多是高壮的壮女为美,以至于不拘是娼馆里还是优伶人,在秦国受欢迎的,大致都是一个路子。
这跟赵姬的审美是相左的。
这么一说,赵姬便一拍大腿:“当真是……没想到。”
“是啊!我出宫去找,一瞧见才想起来,这些人都不合您的心意。您再等等……这样的人得可靠!芈宸家便有楚国所赠美人与优伶,可惜……这些人进宫,怕妨害您。”
“极是!极是!幸而你这般周全。”赵姬拉桐桐的手,“若无你,我可怎么办?”
桐桐笑道:“您不怪罪我不会办事便好!”说着,又解释,“因孝期,父亲不敢招您!而韩夫人若是常伴于父王身侧,怕也不妥。太祝劝谏父王,以修身养性为宜……”
赵姬愣了一下,便骂道:“太祝那老匹夫……这也劝谏,那也劝谏!大王身康体健,修什么身养什么性……”
“太后薨逝,怎能不守孝?越非亲子,越是要迷人眼!接连大丧……您多体谅!”
赵姬气道:“倒是你阿母,她喜清净,如今却不得清净。半生侍奉于人,总算苦尽甘来,才过了几日清闲日子,又去侍奉人……”说着,她便坦诚的说,“蚕子,你已知晓男女事!你阿母留于大王身边,此事你勿要惊慌,我不会多猜忌。”
桐桐:“……”
赵姬看着外面摇曳的树枝:“大王不曾爱慕于你阿母,你阿母此一生却只大王一个男人。你阿母不敢逾矩,对大王不敢有男女之思……然人非草木,情之一字,如何能自控?此,对你阿母是煎熬,对大王……不过是身边多一仆妇而已。”
桐桐:“……”可这个’仆妇‘是嬴子楚在危难之时唯一想起的人。
赵姬又道:“韩氏……”她默默的低下头,露出几分苦涩来,“我出身卑微,与大王也无甚话说。韩氏比我强许多!华阳太后之言,未必都错了。大王看顾我,那是因着正儿。大王留韩氏于身侧,是因着真有男女之私的!而今不能留,只是因着情势所迫而已。”
她说着,眼泪便下来了:“大王最爱重者,非韩氏莫属!其次才是我,最后……才能排上你阿母。此种境况,我只有替你阿母难过,哪有一丝嫉妒?”
桐桐:“……”我竟然无言以对!这一天天在宫里琢磨这些东西,怎生是好呢?
她打岔:“儿请文渊侯做些小玩意给您,您在宫里玩,可好?”
甚么?
“过两天给您送来,您就知道了。”回头就送一桌麻将来,打麻将吧!一天打四个时辰,晚上泡澡按摩,保证啥都不会想,梦里都是碰了胡了。
这一出门就是一日,从王后这里出来,便先去章台宫。
嬴政也在,嬴子楚正笑着跟嬴政说战报:“……丞相不日将班师回朝,东周国降……灭国之战——胜!”
说着,又咳嗽起来。
刘女在身后轻轻的拍打着后背,并不插话。
桐桐进来的时候,嬴子楚的咳嗽还未曾止住。
她疾步进来,“大喜大悲,都乃禁忌!丞相素来多谋,若不是有必胜把握,他必不肯出征。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局,您这是作甚!”
说着话,就摁住穴位,有频率的摁压着。
刘女刻意留意,记好,然后招手叫人,轻声告诉伺候的人:“端一盏温水来。”
水来,她先喝一口,这才送到嬴子楚手边。
嬴子楚接过去便喝了,咳嗽也止住了。他笑着点桐桐:“你要是想刻薄,话必是极刻薄的!”
哪里是夸吕不韦,分明就是讥讽他会审时度势。
嬴政跟着笑,但嬴子楚笑归笑,还是跟嬴政说:“人皆有长短处,取之长,容之短即可。”
“诺!”
“此次灭东周之战,丞相安排的甚是巧妙。东周以为韩、魏会出兵援助,可为联纵之势!却不想,丞相派人暗中给韩、魏两国出计策,这两国出兵援助为假,攻打其小城为真。东周将兵力调去对付韩、魏两国,主城空虚。此时,蒙骜上将军发奇兵,攻占主城。丞相则带五万人马,等到东周与韩、魏两败俱伤,而后渔翁得利。一举荡平东周,灭其国,迫使其投降。此策不可谓不高明!”嬴政细细听着,“父王放心,等丞相归来,儿必亲往其府邸求教。”
嬴子楚大喜:莫要因那流言蜚语便对吕不韦心存芥蒂,此人若可用,对大秦有利,其他的便都是小事!王者,焉能无此胸怀。
刘女默默的叫人端了饭食上来,父子三人,一人一案几。
嬴子楚看了刘女一眼:“你一起用吧,私下不用这般拘谨。”
刘女声音极轻,有些惧怕又似是大着胆子道:“妾……不喜大王案几上那般软烂之食,亦不喜太子与女君那般油腻之味……妾……”她低着头,“妾想食汤饼,劲道一些……放醋泡蒜薹……清爽。”
嬴子楚:“……”
桐桐:“……”
嬴政:“……”
嬴子楚舀着碗里的汤汤水水,咽了一下口水:“那……你自去用吧!不用侍奉了。”
刘女问嬴政:“殿下可要用些蒜薹?”
“善!”这么吃着不油腻。
桐桐笑了笑,她是想叫自己知道她可以过的很舒坦吗?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用烤的猪排就着泡蒜薹吃,极其解腻好吃。
用饭的时候,桐桐跟嬴子楚和嬴政提了赵高,提了想放此人回赵国的想法。
嬴子楚问说:“此人可靠?”
桐桐并不知道此人能走到哪一步,之后会对秦国有什么作用。但,此人放在秦国,桐桐怕一个不甚酿出祸事。
但嬴子楚问了,她只能说:“儿不知!此人留在秦国不过一谁都能替代的杂役,放入宫中或是其他差事,因其身份,儿不敢用。此等人放回去,未必不可一用。聪明人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只要秦国强盛,他必会给自己留退路。他的私心,便是秦国的机会。一颗闲棋,一旦启用,说不得会有摧枯拉朽之力也未可知。”
就是提前布局之意!
嬴子楚没反驳:“既如此,那便去安排。”
“诺!”
桐桐问嬴政:“可要一见?”
嬴政摇头:“阿姊以情动之,我若见,太过于功利。您安排便是了,可用之日,再见不迟。”
好!我去安排。
赵高以为女君就那么一说,谁知道这天中午,他正将柴草往车上装,便被通知:被宫里征招了!一家三口尽被征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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