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金桃不解,问姐姐:“谁是林先生?”
金秋瞪了金桃一眼,不叫她说话:婶儿姓林!学校的女老师也被称作先生,林先生肯定说的是婶儿。
她就点头:“林先生在家,我去问一声。”
说着,转头就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婶儿,张先生带了个老先生来了,说要见林先生。”
张文沛带来的人?见林先生?
桐桐将怀里的儿子先递给金秋,自己迎出去:“没事,是张先生的东家来了。”
老者果然慈眉善目,见到打扮的如同一般妇人的桐桐,也不见异色:“林先生,冒昧了。”
张文沛赶紧道:“这是我们东家,才从津市来。”
“孙老先生,久仰!”桐桐客气着,就将人往里面让:“请进,进来说话。”
后来的小厮拎着许多礼物,跟在后面。
桐桐请人坐了,就接了孩子过来,说金秋:“给客人上了茶就赶紧去学校。”
“嗳!”
孙老先生看着朴素到极致的住处,就道:“林先生之能,我听文沛讲过来了。出了这等事端,让林先生见笑了。损失些银钱事小,若是因此叫店中伙计、先生受难,这则是大事。
当时凶险,如今想来尤觉后怕!多亏了林先生,才不至于有恶果。若文沛因此致残致命,我孙家便是造孽了。因而,需得亲自前来,感谢林先生大义之举。”
“张叔于我们夫妻有恩,若是袖手旁观,未免凉薄。小事而已,何足挂齿。”此人来不是谢自己的,是知道自家能够的着张家,他们在本地做生意,一个分行辐射西北数省,并不是轻易可舍弃的生意!
就听此人又说:“我们分行,想请一位总账务先生,不用去店里,每月拿账目来请您核准,每月十个大洋,您看成吗?”
第838章 秋叶胜花(18)三更
十块大洋?
桐桐:“……”这个价钱真的不低!出大洋总比给法币强。现在鲜少有拿大洋结算工钱的。一旦出的是大洋,首先,这一定是有诚意。
再则呢,十个大洋少吗?
以账房的工钱来说,这十个大洋可不少了。这玩意不是四爷那个技术,他能干,别人干不了。现在这能干账房,能算账的人挺多的。
中学毕业,跟着老账房打两年下手,什么不会呀?
若不然,张文沛何以那么苟着?不就是其他的活儿不好找。
账房嘛,东家都喜欢用老关系。
这个账房老了,早几年就从家里的伙计里找寻信的过的,放在老账房身边培养了。
能混一份差事,真挺难的。
他能拿多少工钱呢?八块!八块大洋。
在各大城市,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七块到十一块。县长的工资是二十块,而警察……就像是王友良,他一个月只能拿两块。当然了,他们有灰色收入,但工资真就是只两块。
这么一对比,每月忙不了几天,还呆在家里,给十块钱,就问是不是高薪?不仅高薪,且是高的离谱的高薪。
桐桐都笑了:“那账本粗糙,是个账房就能看出猫腻。您以此来夸赞,说实话,受之有愧。但孙老先生的意思我也懂了,您呢,这工钱不是为了找账房的,您是为了给分行找个镇山太岁。”
孙老先生就笑了:“林先生……”真是个妙人!见事明白通透,“林先生自谦了!那位龙爷,乃是地头蛇。此次事端,我们之间颇有些不融洽。便是而今将所欠补上,只怕之后也会被刻意对待。”
难免的呀!
“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孙老先生就直言:“贸然找金先生,无缘无故,恐将金先生与章管事拖入其中,进而也使得我们与龙爷之间误会加深。因而,请托林先生,望能帮此忙。”
桐桐沉吟:“您非小人,那位也绝不是君子。您所猜度之事,并非恶意揣测。时局乱,战乱频发,生意难做。有事货物在路上出了问题,或是损失,或是暂时被扣押,不能入秦省。
此种境况对方以前能体谅,而今却未必。若是对方以此为借口找茬,当真是辩无可辩。若是隔三差五应付此事,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孙老先生讶异:“林先生,老朽此次算是来对了。您见事之明白,出于意料。”
“这样吧,我知道您的难处!此次事端,您从津市过来,战乱时日出门风险高,来一趟不容易。”
花点小钱买方便,这在对方看来也是划算的。要不然,整天为这个事穿越战区么?
“所以呢,这个活我接下来了。我知道我挣的是哪个钱,所以,我承诺您,分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请张叔过来直接找我,我来处理。至于我怎么处理,那便是我的事了。”
孙老先生就真诚的笑了:“那以后方便的时候,老夫一定登门感谢金先生。”
桐桐:“……”以为自己叫四爷去处理。她只能笑:“好的!”
前后就半个小时,送走了客人。
人走了,怀里的孩子也睡了。两个大的去上学了,那俩闺女在卧室里,桐桐进去的时候,这俩又在偷吃。
点心抓手里,一人一半,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见娘进来了,金枝还抿嘴笑:“娘,甜的。”
“甜的就吃吧!”没什么甜的不能多吃的话,她们也多吃不了。
将小的放炕上叫睡着,她这才去看那些礼物。
上好的点心、香烟、酒,以及茶叶。这就四样了。
另外有一个竹篮子,像是土特产一样的篮子,用荷叶封着,桐桐给打开,里面放的大麻花,而大麻花的中间是两根金条,两封银元。
一封银元是一百块,两封便是两百块。
桐桐将其取出来,另外藏了,麻花就这么放着,不禁着孩子们吃。
晚上的时候蔡凡民来了,拎了一兜子刚打出来的烧饼,一来就递给桐桐:“给几个孩子留着吃吧。在炉子上烤一烤,更好吃。”
桐桐接了:“下次来,再不准带吃的!”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蔡凡民进来就摸金叶的下巴,都孩子:“叫达达。”
“达达!”
“嗳!”
达达是极其亲密的关系才这么称呼!在方言里,单叫’达‘,有些是称呼父亲的。而叠字’达达‘,是叔叔的意思。
只有父亲的亲兄弟,孩子的亲叔父,才会被孩子叫’达达‘。
而普通的朋友之间,孩子们称呼父亲的朋友,都只叫’叔‘。
所以,蔡凡民总是让孩子们管他叫’达达‘,这就是至交,极其亲近的意思。
她也把烧饼分给孩子们:“吃吧!达达给买的。”
四爷从卧室里出来,就说蔡凡民:“你也早该成个家,有个娃了。”
“嗐!这世道,一个人挺好,无牵无挂。”
桐桐去厨房了,拌了白菜心,萝卜丝,又凉拌了粉皮,炸了花生米,端出去就又拿了酒。回头又给煮了两碗挂面,清汤面,凑活着吃吧。
饭端桌上,她就回屋看孩子去了,金秋和金桃的作业她得看。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蔡凡民说:“……太平洋战争爆发……此时与前年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为先导,日本战线长,敌人多,他的好日子不多了……”
四爷举起酒杯:“今儿高兴,碰一个。”
“碰一个!”
蔡凡民喝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又道:“你知道吗?苏国反德,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四爷转着酒杯,看对方,然后还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这才道:“苏国……蔡兄关注颇多。”说着,就用手指蘸着桌上的酒渍,写下了一个’北‘,而后轻轻抹去。
蔡凡民:“……”他一下子就笑了:“何以判断?”
“厂子里需要铁,铁以极快的速度便运来了,价格低了三分之一。”四爷就道,“我看了运来的铁矿石,并非他们自称的野矿,他们开采相对专业,人工痕迹重。而且,运矿之人,与一般的工人可不一样。”
“哦?”蔡凡民并不惧怕,还兴致勃勃的问:“哪里不一样?”他并不怕被此人知晓,这段时间对此人的观察,他笃定:此人品行极佳,便是道不同,也绝不会出卖。
“尊重。”四爷给了两个字,“管事之人对每个苦力,尽皆尊重以待。而苦力并无卑微巴结之色,对管事之人尊敬,也只是尊敬。此相处模式,就是平等。而今,能真正做到平等的……”他朝北指了指,“在那边。”
“此与我何干?”
“时机太巧。再思量,你与我每次谈话,国际大事、国内战事,你如数家珍。便是张家有一位参议,可你不随着在重庆,留在老宅知道这么多,此并非一个司机能掌握的。”四爷说着就笑,“电!发电机!你们需要。”
“如果我说,我们更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呢?”
四爷沉吟:“说服我去北边?”
“金兄无此意,绝不勉强。”
四爷身子朝前倾:“……发电机的零部件不全是钢铁,里面所需橡胶制品必不可少。这一部分原材料,张家能弄来,但是秦北……想要弄到,得付出多大的代价。那可是全是敌占区!”
蔡凡民眼睛一亮:“金兄不反工?”
“为何要反?”四爷朝后一靠,“豫省为何这么多难民?”他拍了拍桌子,“谁之过?谁之过!”
蔡凡民沉默了片刻:“明儿要不要回一趟草滩,我请你看一出新戏。”
四爷跟着蔡凡民去草滩了,草滩的一处废旧的戏台,聚集着不少人,都是逃难的难民。
一个草台班子,拉开架势开始唱了。
四爷坐在骡车上远远的听着,那唱的是:“……庙台上空座龙王像,枉叫人磕头又烧香,背地里恼言骂老蒋,狼心狗肺坏心肠……你是中国委员长,为什么你的大小官员联保军队赛豺狼……”
这个戏曲四爷听过——《血泪仇》!
“……看起来你就不是个好皇上,无道的昏君把民伤……河南山西都一样,走道处百姓受遭殃……”
一折子未曾唱完,周围听戏的多是难民,谁不感伤?谁不哭?
从一省逃入另一省,日子一样难过。难民是,当地的百姓也是。
四爷问:“不怕被抓走?”
“唱完就走了,带着戏装,脸一洗,谁知道谁是谁!顺着渭河只管走,谁也拦不住。”蔡凡民说着就道:“你从豫省来,感触更深。遭难数千万人,在政府报告里,从数百到数千……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量。”
四爷没言语,良久才道:“回吧。”
蔡凡民驾车,顺着小道回城了。
远远的,依旧有声音飘来,唱的是:我不往南走往北上,但愿到边区能有下场。
要进城门的时候,蔡凡民指着外面:“你看,在城外依旧有饿死的。有些逃难来,亲人死完了。病死、饿死每天都有。有些死在窝棚里,有些死在城门下的洞里,数天过去了都没人察觉。
你看,政府每天检查是否有尸体,请人来背尸去掩埋焚烧,也没想着去全力赈灾。金兄,这就是而今的现状,必须得改变的现状。电,很重要!对武器的制造尤其重要。”
四爷没言语,直到进城门的时候才道:“两个月后,可以起运五台发电机。这是我能偷着攒出来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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