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王友良将这一百斤粮食拿出来:“回头换苞谷面,放在食堂,给大家加餐。”黄行健将自己的八十斤也拿了出来,“能叫兄弟们吃顿干的。”
王友良在对方要走的时候突然叫住他,问说:“如果两边打起来了,你说谁会赢?”黄行健笑了一下:“你说呢?”
“兄弟们现在都吃不饱,又咋会去为他们卖命呢?”王友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摆手叫对方先走:“去忙吧。”
他坐在办公室一直在思量这件事,连吃都吃不饱,凭啥叫人给他卖命?回到家里,本家的几个亲戚来了,都是为了借粮食好过日子的。
他本家的叔就说:“良娃子,你可不敢跟着一条道往黑的跑!我觉得这国党弄不过工党。”王友良就笑:“为啥呢?咋这么说?”
“好坏咱分的出来嘛!这要是一块管事,谁更得人心?这要是打起来,咱也得问,谁更得人心。”老叔就举例子:“咱大道理不懂,但笨道理是懂一些的。
咱关中百姓都知道,每到农忙请了麦客来家里帮着收麦子,那一定得善待麦客,叫吃饱吃好。因为咱正用人家,人家干活卖力,把咱的粮食好好的收回来,这比啥都要紧。
这个时候叫麦客吃面吃馍,人家稍微仔细些,别叫地里撒太多,只这一来一去节省回来的都够这饭钱了,是这道理不?咱拿人家当事,人家也把咱的事当事,这是人情世故么。”
王友良耐心的听着,老人有老人的道理,其实话说尽,就是这么一码子事。
老叔就说:“良娃子,你看看现在这,把干活的都不当人看,那谁愿意给他卖命么?就凭那些死要钱的人,他们命贵,且不敢拼命。这就是人说的那个……既想叫马儿跑,又舍不得给马儿吃草。扛枪的大头兵不真心给他守江山,他这江山就坐不住。”
王友良:“……”多简单的道理呀!可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结果这一年六月,麦子刚收了,NEI战全面爆发。
上面开会,一个宗旨:逮捕工党,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王友良坐在下面,认真的听着。回到局里开会,高声的传达上面的命令,但私下却交代黄行健:“这事必须声大动作小,该查就去查,查不出来那就是没有。”
说着,深深的看了黄行健一眼:“这个意思,你懂吧?”黄行健很意外:“大哥这是……”
王友良摆摆手,低声道:“我不想自寻死路!”明知对方的船不把稳,我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呢。
回家的路上,看见冯家门口排着长队,一问开车的司机才知道,这是在放高利贷。
王友良:“……”他回去的第一件事,请了见证的人,写了放妾书,断了跟冯小琴的关系,另外补偿给冯小琴三根金条。
第二件事,将现在的院子放在朱翠的名下,然后写了和离书,签字之后收在油纸包里。家里的钱财,他在炕洞里藏一些,在院子里茅房里埋一些,另外的都放在房梁上。
然后亲自去了教堂,将地契房契连同和离书都给了朱翠,低声交代了钱财藏匿的地方。朱翠:“……你要干什么?”
王友良起身就走:“教堂粮食也紧张,吃也吃不好,回去住吧!关门闭户过日子,没人骚扰你。”
“你到底怎么了?”
“你收着,现在还不知道,权当是我给自己留后路了!”
第880章 秋叶胜花(60)三更
飞机的轰鸣声自头顶掠过,金枝站在院子里,一手才摘的老豆角,一手遮住光,抬头去看天上飞过的飞机。
爹爹说,不怕!飞机不下蛋了。果然,飞机就不下蛋了。
金枝继续仰着头,盯着天空。一会儿工夫,看见老鹰了!老鹰在天空盘旋着,发出不算悦耳的叫声。
她喜欢看这些老鹰,于是,抓了豆子朝天上挥舞着,还把豆角放在空地上,而后站远一些:你来!你来!这里有吃的。
老鹰并不下来,飞走又飞回来了,相互追逐着。正看的有趣,就见轰鸣声又起,有五架飞机出现在老鹰的上方。
爹说,那是小型战斗机。
其实,它们跟老鹰一样好看,眼前的场景要是画进画里肯定很好看,那机身银光闪闪,长的小巧玲珑,极其可爱。
蓝天、白云、黑鹰、银色的战机,这是多美的一幅画。金叶捡了地里的土坷垃朝高处扔去:“我叫你飞!”土坷垃飞的远了,砸到墙外的李喜春。李喜春喊:“金叶,你干什么?”金叶朝墙的方向吐舌:“想打鹰!”打鹰?看把你野的!
金枝看着朝北飞去的战斗机,心中不吝于用最恶毒的话去诅咒它,因此它飞出去要执行的任务残酷又恶毒。
它是要往秦北去的!我家两个姐姐都在秦北。
金叶每天都带着弹弓,用弹弓瞄准一切能瞄准的东西,只要不是破坏性质的,她就去打!到了晚上,她早早的就累了,她睡的最早。俩姑娘单独住了,住在金秋和金桃的隔壁。
今晚发现灯亮的时间长,桐桐进屋去看。金叶抓着弹弓睡着了,金枝却在画画。
这孩子的画里,天空就阴沉的,压抑憋闷的感觉,老鹰展翅像是长着一双铁翼,与它对峙的是一架战机,战机上有明显的美国国旗标志。
桐桐看着桌上的凌乱的蜡笔,看着这孩子满手都是被蜡笔染上的颜色,心中有些诧异的!她怯懦少言,可内心世界却是这个样子的。
金枝抬头无辜的看着娘,娘很珍惜的将画收起来,“画的好!”真的很好!
桐桐拉着孩子出去洗手,大手拉小手,认真的把手洗了一遍。虽然蜡笔的颜色还没有洗干净,但有什么关系呢?
四爷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桐桐示意他去看。
这幅画……四爷拿了出来,问孩子:“怎么会想画这个?”
金枝指着炉子上快要沸腾的水,那水一个泡一个泡的往出冒,要开不开的,“我觉得我就是压在水下要冒又冒不出来的泡泡……”
孩子想说,她觉得压抑。
这个形容,多恰当呀!每个人都是那个被压在下面要冒又冒不出来的泡泡,等都冒出来的时候,小水泡汇聚成大水泡,水便会翻滚,沸腾。此时温度滚烫,谁碰伤谁。
金枝低下头:“我讨厌美国人的飞机!我讨厌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来?他们为什么要飞在我们的头顶上?”
所有人都烦他国的飞机在我们的领空上日日飞,这种不满放在孩子的心里尚且都压抑不住,更遑论是大人。
而就在这一年,出了一件事,将年轻的学生激怒了。北平一个北大女学生,被两个美国兵给强奸了。
北平数个大学数以万计学生和青年走上街头,要求严惩暴徒,反美声浪高涨。可当局维护美国兵,歪曲事实,想将此事定为个人犯罪。同时,动用特务镇压学生!
这更加激起了学生的怒火,各地的学生纷纷走上街头声援。
上面迫于压力,判起主谋十五年,从犯十个月的刑罚,遣送二人回国。可回国之后,这二人便被释放。
其实学生一直反对的是饥饿的生存现状,反对的是NEI战,学生活动频繁,多与此有关。可这件事持续时间长,每次在要冷却的时候,当局的骚操作不断,反复激起学生的怒火。
长安许多学生用罐子撞了汽油柴油,向空军基地投掷!
警方出警并没有真追,做个样子叫人逃了就算了。但是中统将人抓了,十八名学生,逮住压根就没进大牢,便被枪决了。
一时之间,满城寂静,那种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桐桐正在规整柴火,手里的棉花杆用膝盖一顶,咔嚓一声,端为两截。
贺萍坐在办公室里,手摁在电话上不住的颤抖,好半晌这个情绪舒缓不了:刽子手!刽子手!
桐桐吃了饭就坐在桌前,对着煤油灯,她没去看被枪决的十八人,她只是不将那飞机毁了,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呢。
半晌之后她回头去看四爷:“你知道那飞机的发动机是什么型号吗?”
四爷坐在边上画图,两小时之后画了一张简易图推了过去,“凭一己之力,再去干掉一个机场,能做到,但是冒的风险太大。”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画图嘛!桐桐说着,就看他画的图:“这是活塞式发动机?”嗯!”四爷点了点这个图,“活塞式发动机用的是航空汽油……”
桐桐就呵呵的笑了一声:“这是战斗机,不是运输机。它的燃料得靠陆地运输!”对!所以,你是想在燃油上动手脚,叫他飞上去然后……坠落!
桐桐看他:“不行吗?”其实想叫它出故障很容易,只要燃油污染,必然出故障。这不需要高科技,只需要操作得当就行。
燃油一旦污染,飞机在空中必然会突然‘停车’,一旦停车,会如何?自高空坠落,机毁人亡是必然的。就现在飞机上的保护措施,不死也重伤,俘虏就是了。
四爷想这个可行性:“他们的程序非常严密,并不那么容易操作。”
桐桐就笑:“咱自己没有飞机,对飞机不了解,所以才神秘。但其实,真的没有空子可钻?”四爷看她:“你跟杨主任联系,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执行这个任务。”得有合适的身份,合适的动机,合适的借口,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很少。
桐桐写了一封密信,去买菜的时候投信箱,而后才传了过去。
杨青看着破译过来的内容,不住的转圈圈。天上的威胁谁都害怕!这个打击是极大的!咱就是没有空军,这是事实。
一直都是用炮打飞机,用烟雾阻隔对方的视线,却从没用过这种方法。
办法听起来很简单,但想接近都难。这个人太难寻!关键是这个流程得摸清才能下判断!
因事关一个飞行大队,林清召唤了‘东风’!
贺萍桌上放着两台收音机,一台大些,一台小些。小些的经常带去办公室,大些的在宿舍放着。但是晚上她两台同时开,大的开到平时开的频道,声音大些。
小的才是和‘老家’联系的频道,声音放小,她必须贴着收音机听。
干这一行的,都很鬼。万一有人问昨晚哪个频道哪个时段播的是什么,自己答不上来怎么办?哪怕囫囵听着,也得知道个大概。
‘老家’要见面,她焚烧了纸条,然后将小收音调到跟大收音机同频了,这才关上,放在床头,继续看着大收音机跟往常以前忙了起来,又是哼唱,又是忙着梳洗。
第二天一边往出走,一边佩戴手上的手表,看见有同事从边上过来,她也一边哼唱着一边往前走,撞了一下——手表飞出去了。
“哎哟!你看这事……”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没看路。”贺萍将手表捡起来,“没事,表还走着呢,就是表盘裂了,我今儿出去换个表盘,问题不大。”
“今儿这心情不错呀!有啥好事?”
贺萍乐呵呵的:“啥喜事?听说今早吃羊肉泡馍,我可有日子没吃了!”说着就先跑:“去的早的能加羊杂羊血,去的晚了可就没了,我先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都打趣,为了一口羊肉泡馍,贺萍急匆匆的把表盘给摔裂了。
贺萍一直就以吃货自居,出门买糖果,买点心,买水果,穿戴不讲究,吃的很讲究。所以,她要是为了一口吃的,那是绝对能取信于人的。
她吃完了还说糖蒜不行:“甜味太淡,有些酸。”贺主任呐,糖贵呀!”
贺萍摆摆手走人了,走出去了还问说:“栗子饼那家你路过了没有?还卖吗?我今儿下午出门一趟,要是卖我就绕道过去买点。”
“不开了!面粉供不上。”可惜了的!
她出个门,所有人都知道她去修表盘了。
修表店里的师傅还是那一个,隔着帘子里面坐着个人,贺萍将表摘下来递给师傅修着,她自己则坐在帘子外面,跟里面的人隔着帘子说话。
她坐下后,从边上抽了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
里面的人问贺萍:“是否有途径知道飞行大队飞行任务前的所有流程。”“要这个?目的是什么,我才知道搜集资料,重点是什么。”
“有人提议,燃料污染可使飞机‘停车’坠落!”贺萍眼睛一亮:“这个任务我申请执行。”“什么?”
“我申请执行!只了解程序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身份合适的人,不被对方警惕……因此,若是组织真觉得此法可行,我请求执行此次任务。”
“你先了解程序!之后才好下判断,不着急。”
“好!我知道了。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来取表。”贺萍说着,就起身大声道:“师傅我还有急事,表先放这里你修着。”
修表的师傅递了一块旧表:“这个先用着,省的没表您不方便。三天后来取!”贺萍应着,真就走了。
走的脚步轻盈,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愉悦起来了……
第881章 秋叶胜花(61)一更
夜里九点半,深巷里早已经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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