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在康国大营军心浮动之时,确实有流传云策二人是内鬼的消息,为了防止开阳卫出岔子,便将这一卫兵将拆分交给其他六卫将领统帅。云策二人提拔起来的全部被盯上。
有人为云策鸣冤还被军法处置。
“……主上狠心至厮啊——”
心腹呜咽不止,鼻涕眼泪齐齐流下。
柳观在一旁欣赏看戏,笑着说风凉话:“听闻云将军洁身自好,一心武学,无心家业。在下看来这也是件好事,否则妻女皆在沈国主手中,怕是来个杀鸡儆猴。典型树立不狠一些,日后什么人都背叛了,她的国主之位哪里能坐得安稳呢?云将军,以为然否?”
云策闭眸:“三言两语便想诓骗我?”
心腹也是会被策反的。
除了事实,其他的他一概不信。
心腹闻言更是伤心大哭,怒其不争:“将军待主上忠心至此,主上有负将军啊。”
云策伤势过重,呕出一口血才感觉胸腔舒畅三分:“你们也不用一唱一和,滚!”
柳观用戏谑眼神看着云策,凑近前捏着云策下颌迫使对方面对自己,一边打量一边道:“将军如此坚贞不屈,倒是让柳某敬佩。只是将军啊,忠心会博得敬佩,愚忠就只剩下笑话了。北漠对待不能为己所用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你又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背负欺师灭祖、残民害理的恶名,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和人生?你这副模样,当真可悲又可笑。”
柳观的手劲儿很大。
以云策如今的状态挣脱不开。
他道:“眼见为实。”
柳观哂笑:“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亲眼看着你主上弯弓搭箭,将你射死阵前才肯承认自己被主上抛弃,啧啧啧,成全你。”
准备离去之前,柳观又想起来一事儿。
提醒云策:“云将军还有一日功夫好好想明白,吾主惜才爱才,不忍明珠暗投才几次遣人劝说。若你始终不肯悔悟,怕是吾主也保不住你。一身心血付诸东流,实在是可惜。”
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便宜别人。
将云策弄成废人是唯一选择。
柳观视线在云策身上仔细转了一圈:“云将军这般天人之姿,真要落入泥淖……啧啧啧,说起这个,柳某又想起另一件事。”
云策默然看着她。
柳观继续道:“云彻侯曾言,只要云将军能留下后嗣就行,其他不用跟他回禀。”
云策废了无所谓,血脉不绝就好。
柳观笑容意味深长。
只是她一回头便看到门口立着一道人影,笑容僵硬,眨眼又恢复常色,恭敬行礼。
“见过彻侯。”
云达上前经过柳观身侧。
淡声道:“你倒是挺清楚本侯心思。”
出乎意外,并未对柳观如何。
待柳观和云策心腹退下,只剩师徒二人。
这也是射星关失守后,二人首次见面。
云达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问道:“为何不肯降?”
云策反问:“这问题的答案不是在师父身上吗?师父十数年谆谆教导,徒儿谨记于心,一刻不敢忘。不降北漠,情理之中。徒儿可能降任何势力,唯独北漠是不可能的!”
“兵强马壮即可称王称霸,北漠蛰伏贫瘠荒地数百年,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面,北漠如何不行?你觉得北漠残忍无道,但打天下哪有不死人的?现在死的这些人都是为了日后局势稳定必要的牺牲。待北漠安定一方,沈幼梨能做到的,北漠也行,甚至可以更好。”
云策:“师父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策,以往是为师将你养得过于天真单纯。若你嫌弃北漠的名声和作风,那你不妨自己上,让北漠顺着你的心意去做。你信不过旁人,信不过北漠,你还信不过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攀顶!”云达这话信息量很大,也很诱惑,“为师可以保证!”
云策失望摇头:“徒儿无意。”
他没有相信云达的话。
甚至觉得眼前的师父被谁给夺舍了。
那般豁达智慧的长者怎么会是眼前这人?
帮师门师兄弟撑起一片天地的和蔼长者又怎么会说出如此狂妄自大、视人命如草芥的狂悖之言?北漠这数百年干了什么,师父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又岂会是天命之人?
从前的师父怜悯战争中无依无靠的孤寡老弱,见不得活生生的人被当成肉畜,教导他们师兄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为苍生大义略尽绵薄,但眼前的他又在做什么?出身北漠就能无视是非大义,助纣为虐了吗?究竟是师父变了,还是一直如此,只是以前伪装得好?
云达:“你还当为师是你师父?”
“师父,您的养育教导之恩,策一日也不敢忘。但师父执迷不悟,徒儿今生怕是无法偿还,唯一命可抵。”云策这几日被上刑都没什么情绪波澜,但对云达难掩失望,内心更多的还是痛苦,“请您老成全——”
云达看着眼前的徒弟良久。
尽管云策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各方面却跟自己莫名得相似,不管是根骨天赋还是相貌气质。良久,他叹气:“倘若当年阿木箐的孩子能生下来,或许跟你一样。”
阿木箐?
云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师门有供奉牌位,其中一个刻着这名字。
“阿木箐是我发妻,也是你的先祖,论辈分你应该要喊她天祖母了。”云达陷入回忆,云策敏锐注意到对方用词怪异——
为何只提天祖母,却绝口不提天祖呢?
“因为你的天祖不是为师。”
云达也未隐瞒。
“不过,那人却是为师亲手杀的。”
这些东西,云达从未跟云策提过。
云策以前也好奇,为何师门这么多师兄弟,大家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唯独自己跟了师父的姓氏。年岁渐长,也有些奇怪的流言在师门流传,流传最广的就是云策是师父后人。不过,师父从未正面回应这则谣言。随着师兄弟陆续下山,也无人再提及了。
如今再听——
云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故事。
自己是师父发妻后人,却不是师父后人。
真正的天祖被师父亲手杀了?
所以——
是天祖横刀夺爱,还是师父强取豪夺?
年轻的云达对这段往事讳莫如深,但如今的他却没什么避讳,对着云策娓娓道来。
他连着守护阿木箐五代后人,每一代他都用心教养,看着他们长大,结果一个个命途多舛,云策一家只剩这一个孤儿。他自认为赎罪也赎够了,当年并无将云策带回的打算。
只是看到云策第一眼,他就心软了。
像,真的太像了。
倘若他跟阿木箐新婚后怀上的孩子没滑胎,而是生下来,说不定也是这般模样。因为这点恻隐之心,他将云策带回山中教养。
他将云策当做另一个自己。
希望当年的初心和遗憾能得到弥补。
如今看来,却是矫枉过正。
云达看着云策眼睛。
“阿策,你真不怕死吗?”
云策平静与其对视。
云达养他这么多年,如何不知云策的意思,他并未索要云策的性命,只是出手废掉他的丹府和全身经脉:“你是阿木箐唯一的后人,为师不会杀你,但你这身修为却要收回来。阿策,你的选择让为师很失望。”
云策痛得浑身冒汗。
仍咬牙道:“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为了不发出声音,他牙关咬出一嘴血。
第1016章 墨家的爆炸艺术(完)
咔嚓,咔嚓。
两声金属断裂声音响起。
禁锢牵引云策锁骨的束缚消失。
他的身体没了支撑,也随之从刑架滑落。
云达单手擒着他的肩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云策经此波折早已不省人事,连胸腔的呼吸也微弱不可闻。他一个眼神落下,地牢大门自动打开,门外不远处立着个柳观。
柳观迎上前,露出勉强的笑,不着痕迹拦住云达去路:“云彻侯,云元谋仍是俘虏之身,若无主上允许,不可擅自放走。”
云达斜乜柳观一眼,眼底不屑。
如此威胁,柳观并未退让。
坚定道:“请彻侯勿要为难在下。”
“你是什么脸面?老夫为何要顾虑你为难不为难?”云达给的回应一点儿不客气,“北漠地界,连你上头那些人老夫都不用在意,更何况是你?云策再让老夫失望,但也是老夫门下弟子,清理门户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越俎代庖?滚!”
云达对云策被上重刑一事有意见。
柳观唇角笑容僵硬。
尽管云达并未透露丝毫杀意,但对方眼底漠然,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敢阻拦一会,下场必然是尸首分离!柳观低垂着脑袋,往后侧方斜退一步,让出路:“彻侯请便。”
云达正要走,柳观眼尖注意云策眉心似有动作,她蓦地开口挽留:“彻侯请慢。”
“何事?”
云达神色隐约有些不耐。
柳观没敢拖沓,直言:“主上有一事想请教彻侯,康国国主沈幼梨当真毙命了?”
沈棠被云达阵前一击穿心的消息是真的。
但这世道有无数玄妙诡异的手段,保命的办法也是五花八门,难保沈幼梨没有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本事。沈棠如今是生还是死?这个问题关乎着北漠下一步军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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