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公西仇这厮这种时候倒是机灵。
他脑中瞬时浮现一张五颜六色妆面的脸。
实在无法将当年的少年与眼前的人联系起来,公西仇也有同感,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一桩事情:“你为何不用自己的本名,反而将单启名字颠倒过来使用?他没意见?”
说起这事儿,公西仇想起来祈中书名声不太好,貌似还有一个“恶谋”的称号。他明明是曲谭,却用了小伙伴的名字,不缺德?
祈善无力动了动嘴角。
他想解释“曲谭”也不是本名。
最后只说一句:“他不会有意见。”
公西仇搔搔鼻尖:“这话倒也是,记得他以前就纵着你,借他名字也不算大事。”
在他记忆中,曲谭暴脾气,二话不说就可能拔剑解决,当年就是这厮想放火焚烧族地祖坟。相较之下,单启的脾气就好得多了。
公西仇再问:“他人在哪里?”
祈善:“已不在人世。”
这个回答让公西仇下一句哽在了喉咙。
他惊诧:“不在人世了?”
转念一想,生离死别才是当下常态。
以后者的脾性,也确实不容生存下来。
公西仇不喜欢多愁善感,只是略微伤感几秒便恢复了常态,提议去喝一杯联络一下感情。二十年多年后故友相逢,当浮一大白!
祈善嘴角微抽:“不要。”
公西仇很少被人拒绝:“为何?”
祈善道:“忙!”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战刚结束,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哪有时间跟公西仇喝酒叙旧?自己变了,公西仇也变了,他们满打满算仅相识月余,彼此之间的交情也还称不上深厚,刻意追忆往昔反而显得滑稽可笑。公西仇不是跟自己寻仇就好。
若真是寻仇,这事儿反而不好处理。
祈善不给公西仇开口的机会。
“告辞,祈某先去忙了。”
看着祈善扬长而去的背影,公西仇略有怅惘:“唉,长大了就没以前有意思了。”
云策作为局外人也看得出气氛很尴尬,努力打圆场:“毕竟阔别太多年了,总要时间重新熟悉起来。公西将军与祈中书同朝为臣,日后接触的机会还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公西仇也没纠结这事儿。
“嗯,你这话说得有道理。”
抬手勾上云策的肩膀,拍了拍。
“观你气息浮躁,要不要我帮帮你?”
武胆武者提升境界最快的途径就是干仗,在战斗中突破、锤炼、熟练掌控各项技能。
云策自然求之不得。
不过——
心动归心动,眼下却不行。
公西仇不爽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顶天立地大丈夫,这么磨唧作甚?”
云策讪笑:“军中尚有俗务……”
公西仇:“……”
好好好好,一个个都忙是吧?
忙点儿好啊。
待云策也跑没影了,公西仇一扭头看着沉默不言的大哥道:“阿兄,只有你了。”
他现在无所事事,浑身痒得像是蚂蚁爬。
这时,一只青鸟落在即墨秋手指。
他看了一眼传信内容,收起来:“方六哥说伤兵营军医紧缺,伤药不够,问我要不要去帮忙。阿年闲着无事就来给我打下手。”
公西仇:“……”
他小步子跟上,心里委委屈屈。
自己好歹也是玛玛亲封的大将军啊。
哪怕只是光杆司令,手底下没一个兵,使唤他去打下手……哼,他不要面子的吗?
内心抱怨不停,干活儿却很利索。
“这么多伤兵哪里看顾得过来?”公西仇脑瓜子灵光一闪,他想到一个绝妙办法,当场化出数百号武气兵卒,两人为一组搬运伤兵。
若地面太拥堵就原地上天,走空运。
方衍嘴角狠狠一抽。
要是搁在孝城那时候,打死他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公西仇居然会将耗费大量武气的底牌用在这种场景。
其他武者看到这幕也上行下效。
方衍叹气:“总归是一件好事。”
人手充裕了,能干的事情就多了。
许多伤兵都是得不到及时处理才死的。
这会儿伤兵营人手充裕,便能空出人力给伤兵做个分诊。病情严重的先处理救治,伤势不重的再等等……只要能保住性命,哪怕是缺胳膊断腿,杏林医士也能助其断肢重生。
伤兵营忙得灯火不熄。
康国兵力也忙着清理北漠残兵。
整合兵马,决定在第三天收复射星关。
射星关的收复比预期中容易许多。一来,守城精锐缺少粮食,射星关已断粮三天。二来,沈棠还将柳观代替图德哥的事儿宣扬出去了。随着图德哥兵马作战失利的消息传来,内部哗变,沈棠派人去策反,没费多少口舌就成功策反其中一路,约定里应外合。
当图德哥以俘虏身份踏上射星关,脸色极其难看,特别是沈棠命人将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人骨全部收拾出来。一堆又一堆白骨,饶是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忍不住拧起眉。
沈棠冲图德哥笑了笑。
阴阳怪气:“贵军胃口,还挺不错。”
图德哥彻底黑脸。粮草都是底下人督办的,他知道具体数目,却不知道他眼中一串数字堆叠起来会有如此视觉震撼。只是,他心中再怎么想逃避,也只能硬着头皮看着。
沈棠见状颇感无趣。
良久,图德哥试探沈棠。
“不知沈国主想要什么?”
这是提醒沈棠,纳贡臣服送人质可以走流程了。连着几天都没有动静,他猜测这是沈棠准备晾一晾自己,方便抬价。图德哥脑中浮现以前的标准,心中有个大概的估算。
沈棠反问:“你猜?”
图德哥开口:“以往岁贡都是……”
按照惯例,北漠敬献给西北诸国的岁贡,包括但不限于金银财宝、北漠特有的珍稀产出、俊男靓女。鉴于北漠不仅吃了败仗,还有严重的食物危机,首批岁贡还可加厚。
沈棠打断他的话。
“岁贡?什么岁贡?”
第1033章 我觉得漠州更好听(下)
沈棠一句反问让图德哥臊红脸。
不是害羞也不是尴尬,而是因为羞愤。
作为战败一方主动提及岁贡,上赶着给人送钱送人,免不了给人一种割地求和、摇尾乞怜的既视感。饶是图德哥有一定心理准备,当过多年质子,当下也有种被掌掴的羞辱感。奈何形势比人强,他没资格谈自尊。
暗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压下羞愤情绪。
努力不卑不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吾族慕强,只愿为世间最强者驱策效力。此战为康国所败,愿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沈棠闻言却是笑而不语。
她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图德哥。
视线将他脸上每一处细微表情都纳入眼底,图德哥有种自己被猛兽盯上的错觉,好似一只在旷野奔跑,无处藏身的野兔。他太熟悉沈棠的眼神,那全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图德哥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荒诞猜测。
震惊之余又满是郁愤。
倘若,倘若姓沈的真有这念头,用强取豪夺来羞辱他和北漠,自己还真拒绝不得。从前的辛国甚至是庚国,也曾为了羞辱刁难北漠,开口索要各部首领的女人、女儿……
若是中意相貌就留下受用。
若不中意就当做礼物随意赏赐臣属。
沈棠虽是女子,但听坊间传闻,她似乎男女不忌。以自己出众的相貌,确实可能被她看上,再加上自己敏感的身份——北漠实际上的掌权者——纳他也确实可以羞辱北漠各部,那些被他压制的兄弟甚至会乐见其成。图德哥嘴唇翕动,眼神纠结,心下不甘。
沈棠丝毫没在意图德哥心中想啥,她只是唇角噙着不易察觉的讥嘲:“年年纳贡、岁岁称臣?那北漠准备每年敬献多少岁贡?”
图德哥听到这话还以为有戏。
岁贡多为金银牛羊和人,此前一年的岁贡标准是:金两千两,银一万两,牛羊各一千,战马三百,美女两百,酌情送质子十人。这次输得狠,又有粮食危机,可以多点。
图德哥特地点明除了美女,还能进献族内身强力壮的俊俏男儿,也能比照这数字。
沈棠心中算了算数字:“这也不多啊。”
她直言不讳,说得图德哥尴尬。
这个纳贡清单相较于北漠的体量,确实不多,哪怕翻一倍也在可以承受范围。他以为沈棠是想狮子大开口,孰料她话锋一转,问及北漠境内各部每年的产出。这些内容全部属于机密,图德哥自然不能随意透露。他不能透露,但不代表沈棠搞不到大致数据。
总结归纳就是——
你大爷打发叫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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