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沈棠则道:“那能开垦多少地?这些地肥力不足,庄稼生长不好,庶民收成自然不好。真要是一块肥沃的地,早被人占了。”
让百姓形成良好的自给自足循环。
奈何土地属于有限资源。
庶民地多,世家豪强的地就少了。
再说,所有庶民去种自家的地,他们的土地谁来种?聘人来种也不划算。
只有庶民没了地,经济上无法养家,才会贱卖自身给他们种地,这才是划算的。
至于这么干会形成的恶果?
反正又不是他们吃。
他们依旧住豪宅,有上百下人伺候,吃喝不愁、光鲜亮丽,庶民饿死会影响他们少吃一碗精米?世上庶民这么多,死了这一批还会有另外一批,自家的地不愁人种。
林风闻言静默良久。
她以为自己获得“齐民要术”的文士之道,在这世间便有了立锥之地,未来能与世间人杰一争高低,但如今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远比她想象中漫长而艰辛。
林风以为庶民苦困是因为天时不好,田地肥力不足,言灵或许能解决问题,世间庶民再不受冻馁之苦。至于人祸频繁,底层官吏贪污不止,这些也可以狠抓治理。
但林风却未想过。
庶民没有地可种该如何。
为什么会没有地种???
沈棠:“好东西,谁都会想抢的。”
例如她看肥到流油的大富豪,也想提剑,通过手段将他们的资产划到自己名下。
【劫富济我】
林风满面羞惭。
沈棠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
谁也不是天生全知全能,每个人的视野都受限于自身的立场和环境,她不能苛责此前在内宅娇养长大,一夕变故流落民间的林风,一下子与最底层的庶民共情。
即便是庶民自身,很多时候也看不清自身为何过得那么艰苦,便以为是“命”。
沈棠让林风去取东西。
见林风离开,顾池才出声:“主公为何不让令德跟着无晦他们一起安顿庶民?”
多接触,开窍才快。
沈棠摇摇头。
是她故意从褚曜手中将林风调来的,让林风忙着整理治所,暂时与浮姑城庶民隔开。她这么做的目的也非常简单:“望潮善察人心,难道会认为庶民都是良善之人?”
顾池:“自然不是。”
反而不少庶民的恶行更加恶心,但他们愚昧无知,内心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令德年纪虽小,堪堪九岁,但九岁在一些愚昧之人眼中,已经是可以带回家玩乐狎亵的年纪了。”沈棠语调平静,神情也平静,“我不能保证令德在外奔波学习时候的安全,倘若一个没注意出意外……学习可以慢慢来,我还没缺人缺到压榨童工的程度。以浮姑城如今的状况,望潮以为这个可能性很小吗?”
顾池:“……”
他还真没思虑这么周全,或者说,他也犯了跟林风一样的错误。沈棠并未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行动尽快,趁着张氏他们没反应过来。大过年,杀头肥猪添点年味。”
说完将治所的账册放一边。
大致看过,赤字惨不忍睹。
再看也看不出钱来。
若张氏“慷慨解囊”,沈棠才有余粮余钱搞以工代赈,重振浮姑经济,再遍及河尹全郡。赵奉、共叔武这俩超级能打的武胆武者、人形推土机,才有用武之地。
顾池:“……”
幸亏这俩听不到主公心声。
若是知道,还不连夜跑?哦,用主公的话说,大概是买什么站票,扛着火车走?
文心文士的行动力爆棚。
康时和祈善熬了一个大夜。
终于将堆积的卷宗分门别类。
第二天一大早,昨日几个官吏早早就来点卯上班,被顾池忽悠出去办事儿了。
祈善二人过来的时候,沈棠用一条玄色襻膊挽起长袖,固定肩头,露出两条雪白胳膊,抡着个锤子爬上高处,咚咚咚修理加固摇摇欲坠的房梁,重整漏雨处的瓦片。
看得他们血压飙升。
“主公!”
“啊,是元良和季寿啊。”
沈棠将锤子的木柄往腰间腰束一塞,双手拍去手心浮尘,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稳稳落地,身形不晃。在祈善二人身后,二十余名兵卒抬着十几个颇具分量的大木桶。
“你们整理完了?”
这才一晚上,这俩也太肝了。
沈棠一边擦拭热汗一边凑前看。
好家伙!
木桶内全部都是卷宗书简!
第288章 磨刀霍霍
“这里是哪几家的?”
看着这个数量,沈棠还以为是几家的总和,随手拿起一份打开看了起来,谁知就听祈善黑着脸道:“一家,全是张氏相关的。”
沈棠险些没拿稳卷宗书简。
手指哆嗦指着这一堆。
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一家?”
河尹张氏上下一共几口人啊?
这么能造孽?
沈棠一目十行看完这份卷宗内容,简单来说就是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被张氏前院管事刁某诬赖偷了一只鸡,那还是一只战功赫赫的斗鸡,身价抵得上好几亩上等良田。
依照律法要偿还双倍损失。
除非状告者愿意私了。
这户人家哪里赔得了啊?
这家的男主人早年服役生重病没了,只剩孤儿寡母三人,寡妇辛苦拉扯膝下的儿子和女儿,还要忍受公婆攻讦、邻里诟病、族亲唾弃,认为是她的命格克夫克子。
为平息刁某怒火和损失,愿将寡妇母女贩卖为妓,同时变卖寡妇这些年的积蓄。
寡妇绝望无助,冲进屋中取钝刀。
众目睽睽,生剖儿腹。
力证一家三口上下清白。
结果是儿子腹中并无鸡肉。
倒是捅出些还未完全消化的馊食。
刁某被寡妇一手操作吓得浑身发毛,口中嘟囔晦气,推说是自己误会认错人了,带着逼上门的一伙差役离开。寡妇抱着儿子尸体状告刁某,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刁某错认不假,属于小错,但寡妇亲手弑子却是大错!她杀的还是亡夫唯一独子,这般阴狠毒辣、无人性的女子,应当笞刑五十,施以墨刑,入于舂槁,以儆效尤!
寡妇之后如何了?
沈棠也没看到具体答案。
舂者,治米也。简单来说就是让人去劳改,双手拿着木槌舂米,辛国和庚国的律法不同,前者一般要舂米三年才能自由,后者根据情节轻重,要五年或七年。
看卷宗时间,用的是辛国律法。
三年时间也够呛。
那刁某有心报复的话……
死一个舂米女奴,无人过问。
再者,寡妇又是笞刑又是墨刑又是舂米三年,这三年,唯一的女儿该如何生存?
看公婆和族人态度,也不像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所谓的刁某错认也不存在,根据卷宗记载的细节,人家十有八九就是故意的,他稍微压一压,目的就达到了。
谁知寡妇性格刚烈。
以这种方式自证一家清白。
沈棠看了,怆然叹息。
随手再拿起一卷,也是张氏的。
不是张氏族人就是张氏下人,还有仗着张氏关系的姻亲交情。跟寡妇被逼剖儿腹相比,同样看得人拳头发硬。恨不得一拳将那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脑浆打出来。
“一大早的,主公还是少看这些令人动肝火的东西……”祈善嘴上这么说,却等沈棠看完掩卷,才伸手接过来。
沈棠深呼吸一口气。
挥手让兵卒将东西全部抬进去。
治所穷得没几个人。
诸如张氏这些也懒得安插耳目。
收买耳目也要钱啊。
沈棠不担心会走漏风声。
她道:“今晚行动?”
康时没想到沈棠说干就要干。
入主河尹第二天晚上踹张氏的门,这个行动效率能让有选择困难症的杨都尉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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