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打开红布酒封,酒香扑鼻而来。
徐解轻嗅,调侃道:“沈君倒是够意思的,赠送大义的美酒竟是一点儿不掺假的。”
赵奉也被逗得绷不住。
他后来才知道沈棠往天海各地售卖的美酒都掺了水,再经徐解这奸商之手,变成掺了酒的水。赵奉初时觉得不太好,转念一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好说啥。
此番回来遭遇职场霸凌……
赵奉觉得他们也只配喝水酒了。
“可惜,喝一坛少一坛。”
他这张嘴都被养刁了。
以前多劣质浑浊的酒都能喝下肚,饮食也不挑剔,此番回来却觉得哪儿都不得劲。嫌原先酒窖的藏酒太劣质,嫌家中庖厨手艺太粗糙,唯家中土炕还有几分熟悉。
徐解随口道:“回头跟沈君买点。”
他没说直接要。其实以沈君热情大方的脾性,赵奉一开口就能讨来酒,不用给钱。
赵奉半真半假道:“没钱,喝不起。”
一口饮尽一碗,反问徐解。
“方才见文注似有心事,可是碰见棘手之事?”赵奉对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多谈,便将话题转移到徐解身上,“奉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大义这两年口舌油滑不少。”徐解失笑摇摇头,以前的赵奉绝对说不出这样揶揄调侃的话,笑过之后,愁色又染眉梢,沉重道,“事情倒不棘手,是心里堵着不舒坦。”
赵奉闻言拧眉。
他回来这一阵子也在积极熟悉天海。
自然也听说徐解遭遇的困境。
他收敛笑意,一脸认真听完徐解边喝酒边吐露的内容,脸色愈发凝重。他分析道:“文注,此事怕是主公有意纵容……”
徐解面色晦暗:“在下知道。”
河尹原先是穷山恶水,要啥没啥。
但在沈棠两年不计成本的投入治理,已然焕发生机,欣欣向荣,家家户户还有一两年的余粮。沈棠还敲锣打鼓招收流民,开荒治理,流民来了就有地种,有粮食吃。
为增加效果,还搞“传销模式”——这个词是徐解在沈棠工作日志看到的——具体操作方式就是在册庶民招揽一个不在册的庶民来河尹定居,前者能获得一斗新米。
活动限时但不限量。
登记户籍一举突破八万户。
如今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袅袅炊烟。
徐解知道沈棠将河尹治理得非常好,但看了沈棠班底留下来的大量文书数据,才知道具体有多好。八万户啊,哪怕青壮比例不高,但也能凑一支数目可观的兵马。
待过几年,在册幼童长大……
徐解还隐约一个发现沈棠留下来的大手笔,或许是没来得及销毁文书,或许是根本就没想销毁——沈棠曾找借口让各村村民,以村落为单位进行互相攻防演练战斗!
作为河尹的邻居,天海竟毫无知觉。
徐解也是上任后无意间发现的。
一番细查——
他发现这些村民思想出奇一致。
更有里正一身匪气,理直气壮地发言:【俺们除了河尹就没有其他地方能去啊,歹人要是来了,不干他祖宗十八代怎得了?一人不行就两人,两人不行就一村上!】
【谁抢俺们粮,俺们跟谁拼命!】
【去别地方?连草根都没得啃呦。】
不是一个村这么想!
河尹郡内,全都这么想!
偶尔还能看到大人农闲教导孩子如何三人为一组,一人进攻,两人策应协助。乍一看像是在玩乐,但结合沈棠留下的笔札——徐解心情复杂得像是理不清的毛线团。
若非沈君被平调,照这个趋势,再有两年,与河尹接壤的郡县个个都要倒霉。
因为河尹能用的兵马不止是那些青壮,而是八万户随时捍卫田地粮食的庶民!
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天海又毫无戒备,怕不是首当其冲,被立典型。
因此,徐解非常清楚。
河尹比天海那几家豪绅想象中更肥。
赵奉问他:“你打算如何?”
让主公吴贤介入河尹?
这么做,对得起吴贤却对不起沈棠。
吴贤对徐解是好,但这种好是互助互利,徐解提供粮草银钱供他发展。吴贤提升徐氏在天海的地位,享受到隐形的各种福利。而沈棠对徐解,称得上“知遇之恩”。
因为商贾不得入仕的规矩导致徐解虽在吴贤帐下效劳,在王庭那边依旧算白身。
沈棠被平调,第一反应就是举荐商贾出身的徐解出任一郡之长,这也是她心甘情愿被平调的条件之一!王庭这才应允下来。
关键是沈棠没有图任何好处。
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对于从懵懂时期就受到隐形歧视的徐解而言,那种触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徐解若纵容吴贤,让出河尹实权,自己只当一个有名无实的河尹郡守,沈棠那边或许会选择理解他的苦衷,但徐解自己能看得开吗?这跟背刺沈棠一刀没啥区别。
如何能行?
徐解苦笑一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盼着能两全吧。徐文注始终是主公帐下僚属,这一点从未变过,其他的……”
吴贤要钱要粮都行,徐氏家大业大供得起,唯独不能要河尹,这是底线!
第54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怕会适得其反。”赵奉不看好徐解消极应对的处理方式。
外人都以为武夫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脑子不如文心文士好使,心思也不如他们细腻,这完全是偏见。任何一个具备统兵能力的武胆武者,就没哪个是真正憨傻的。
赵奉呷了一口酒:“主公的性格……”
说着顿下来,淡淡道了一句。
“主公毕竟是主公。”
徐解和吴贤私下交情再好,后者也是存着疑心,不可能全身心信任谁。徐解作为僚属,抗拒主公的命令、违背主公的意向,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一多难免不快。
拒绝就意味着违抗。
作为僚属的徐解违抗作为主公的吴贤,而违抗初衷是担心天海介入会让河尹境内庶民生活艰难——且不说假设会不会成真,它的萌发就意味着徐解在质疑、戒备。
也意味着徐解更承沈棠的情。
徐解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谁能不生出意见?
徐解烦闷不已,一口闷掉酒。
他苦笑:“吾如何不知呢?”
吴贤对他生出芥蒂了,如果徐解这时候识相一些交出河尹实权,一切矛盾都能归于平静,问题是他不愿意。他太清楚庶民失去土地会面临什么,太清楚处于弱势的他们给人当佃户会承担多大的生活压力,遭遇多少的剥削,更清楚温饱与饿不死之间的区别。
赵奉:“其实主公将天海治理得不错。”
他这是在委婉劝说徐解。
惹恼吴贤对徐解没任何好处。
“而且主公想要河尹人丁,自然不会纵容那几家做得过分。又有沈君珠玉在前,倘若河尹在主公手中变得凋零,他又好面子,冲着这点也会善待河尹庶民的……”
徐解内心已经在天人交战。
终于,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奉见状,哈哈大笑:“文注这脾气是老赵我喜欢的,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
他方才劝说徐解妥协是真心的,为保全自身而圆滑世故,并非难以启齿之事。同样,他欣赏徐解秉性也是真心的,“威武不能屈”五字,能扛着压力做到就值得敬佩。
徐解:“……”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喝完一杯,徐解化被动为主动。
将赵奉问题抛回去:“方才见大义愁眉不展,似有心事郁结?解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赵奉:“……”
要是促狭噎人的本事,还是要看文心文士。徐解都跟自己坦诚布公了,他要是还藏着掖着,未免太不真诚。便道:“哼,还能是什么事情?还不是见到几张烦人面孔?若非老子这两年修身养性,早就拆了他们的祖坟。不胖揍一顿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徐解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奉一离开就是两年,等同于远离权力中心。他这次回来,手头只有他当年带走的两千人马,而吴贤这两年经营不错,帐下其他几个武胆武者早就扩充帐下规模。赵奉这一来,势必要从其他几个将军那边分走一部分,达到各军平衡,变相削弱他们的权力。
本来就排外的团体,这次能看赵奉顺眼就怪了。徐解愈发觉得赵奉亲近,他们俩简直难兄难弟,连困境也差不多。
摆在赵奉面前就两条路。
其一,从其他几军抽调兵丁,组成自己的队伍,战力方面保持明面平衡;其二,赵奉拿着吴贤额外拨款去募兵,凑齐数目。
第二条路不好走,没训练过的兵丁上战场能有几分战力?吴贤势力范围内的兵丁,稍微好点儿的都被征走,剩下歪瓜裂枣。
赵奉选择二,他这支兵马就是战力最弱的一支,碰上一场艰难一些的正面战,可能就打个精光了。若是选择一,其他同僚全部得罪干净,职场霸凌冷暴力等着他呢。
吴贤想要河尹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让赵奉在河尹征兵,若战力不足还可以多征一些人马。如此一来,同时解决两个隐患。不用愁河尹不受控制,也能平衡帐下矛盾。
解决方法挺好的。
结果在徐解这里碰了壁。
徐解和赵奉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一声满含无奈的叹息:“继续喝,继续喝!”
公事愁,私事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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