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刀尔
单兵扎帐篷以班为单位,然后,是排,连相对集中。三排的一班,二班,对女兵们格外照顾,连日行军,女兵们的体力消耗过大。
一班,二班的兵们为了让女兵班休息的好,三五分钟把自己的帐篷处理好,拿着军工铁锨去帮女兵们。
人字塑料袋必须铲土压严实,有人省事,捡几个石头压脚,里头铺上棉垫,床单,棉垫下面再加层雨衣防潮,简易帐篷算是完成了。
睡觉都是对付一下,吃饭就更简单了。
连队炊事班也不容易,缺水少电挖灶坑,上大铁锅,这几口大黑锅全是炊事班的兵肩抗背捆一路带进来,指导员崔明堂看到,吩咐其他兵轮流帮忙背会。不然等到驻扎地人累的不行,也没办法负责全连伙食。
山里不缺柴火,几个老兵放下背囊,帐篷交给班里,自告奋勇去捡柴。
都是兵油子,每年都有几次野外行军演习,这时节山林最多的就是野果子,酸枣,野柿子。偶尔枯树上还能摘几朵野生木耳和野生鸡枞菌,装口袋里回头一并交给炊事班,还能给晚上饭菜加点鲜味。
虽然有玩的嫌疑,但这会也只能睁只眼闭着眼。老兵经验足,去了不走空,回来还有额外惊喜。
一口袋酸枣味道不咋地,但是放嘴巴多咀嚼几下,别有一番风味。
野柿子熟的厉害,手一掐就软,可果肉里果核多纤维多,没老家改良的好吃,口涩还不甜,发苦。
可再苦也是味,吧唧两口,涩的直皱眉,不过人倒是有点精神了。
野外行军演习,还有一目的就是缅怀先辈,忆苦思甜。
就看炊事班有聚光手电筒不能用,偏用一盏马灯就能知道。这玩意出发前废了好大劲从杂物仓库里找出来的,一年到头也就用这回。
勉强能看清楚锅里,手里军工铲站边上左一下,右一下翻炒,这军工铲就是之各排各班铲土盖帐篷的那个,连洗都没洗,在这水多金贵啊,做饭都不够用的,洗它?地上捡几个树叶子擦擦,直接往锅里翻炒。
旁边兵们看到都司空见惯了。
出门在外,最辛苦的是各连炊事班。
炊事班做饭,其他兵们扎帐篷,干完的就地坐地上休息。
连长,副连长跟着值班员一起巡视检查,看谁帐篷扎的偷工减料,立马要求整改。
“大家都要把帐篷弄得牢固一点,刚才接到指示,今天夜里有中到大雨。记得拿铲子挖排水沟,别睡到半夜被淹了。”
不光是检查帐篷,同时也观察兵们的状态,有病态不舒服的,立即送到队伍后头的收容车上。
视察到三排地界,看到一班,二班的帐篷搭的潦草,又看到男兵在帮助女兵口头表扬了下。
“三排长,等会让他们忙完,再把自个帐篷收拾收拾,弄好点睡的舒服,而且营部传来指示,晚上有大雨,让大家伙都注意点。”
吴文峰看着周晚风没闲着,正在单膝跪地把落地上枯叶聚拢,再分给女兵垫在棉垫下面,起码晚上睡觉能舒服点。
旁边班长毛小倩,吕月,杨梅等几个人跟着一起。
周晚风站起身,让她们继续收拾,自己站起来就到一班,二班帐篷跟前,看到扎的潦草糊弄事的,人也不问谁的,直接给拆了重新弄。
一班班长丁延东看着,“谭金宝,你给我过来,赶紧把你帐篷重新收拾下,夜里有大雨,夜里被淹,你那臭脚谁敢收你,赶紧的。”
谭金宝看到排长正帮他收拾,一个健步迈过来,“排长,我来我来,我就是懒得整,就睡一夜,怎么不是对付,弄的严实这里憋闷不透气,也不舒服。”
一班在前,二班如谭金宝这类心思的,赶紧起来重新弄。排长这说一不二的个性,问都不带问的,直接上手。
话少行动派,能上手绝不多说话,三排算是看明白排长为人了。
谭金宝把排长推走,保证把自己睡觉的窝收拾好。
二班那边不等排长过来,全都认真起来。
孙河阳老兵了,弄帐篷这事熟悉的很,平时还能帮班里兵整整,今个后背靠着一颗细树,有气无力的样子。脸色…实在看不出来,大家都灰头土脸,原本的脸色根本瞅不清。
一路行军,加上各种演习科目,身上这件迷彩服都出浆了,胸前背后泥巴点到处都是。
别说男兵,女兵一个个也是如此,谁比谁都没好哪里去。
周晚风径自走过去,手背往额头一放,直接把低头休息的孙河阳吓得往一边倒。
“排…排长。”孙河阳人吓得一激灵,看清楚人,扶着树站起来,呼吸急促,眼神瞥向自己旁边的兵,瞪了一眼。好似在说排长过来也不告诉他一声。
“身体不舒服?”
周晚风看着孙河阳喘息略粗,人没往日有精气神。
“没,没有,就是有点累,靠着想歇下没想到一闭上眼睡着了。”孙河阳一听,立马打起精神,腰背挺直,“排长,我真没事。”
“排长你别听他瞎说,孙班长昨天下午人就不舒服,今天白天硬撑着,腿脚发虚,人一会热的出汗,一会冷的打冷子。我在后头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生病还硬撑。”
孙河阳见班上兵拆他台,转身一脚踢过去,“一边去,谁腿脚发虚,我人好好的…”
后边兵没踢到,转过身就看到排长冲着他右直拳,往后一撤,就看到排长的拳头虚晃一下,绊腿抓腕,一撂一拽,孙河阳差点倒地,被周晚风拉着胳膊站起来,把人往后面兵方向一推。
孙河阳不太舒服,二班兵都看在眼里,班长平时惯会给人打气助威,往日大家累的不行时候,他言语诙谐搞笑,很会带动气氛,逗大家笑。
白天班长老牛喘气一样,说话都费劲。
如今踢人没踢成,反被排长给撂倒了。
人踉踉跄跄没点支撑力,可见身体很虚,被身后兵给搀住了。
“王晓乐,带你班长去后头营部收容车。”周晚风语气一如既往,简洁明了,十分清晰。
谁料孙河阳推开王晓乐,平时温和性子的人,这会犯起肘劲,“我不去,我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好好的,就是累的,休息一晚上就能好。”
王晓乐这个兵,放在三排里极为不起眼,各项军事科目,军事技能都属于平均水平,没多大进取心。入伍档案上就写的明明白白,当兵一遭不求功不求过,退伍期到就回家。
说白了就是来部队体验一把,到期退伍。
王晓乐惊讶还挂在脸上,没想都排长能直接喊出他名字来。虽说全排人不对,但一个一个对上号也不容易,尤其他这样平时见到干部能躲就躲开,压根没在排长面前单独露脸。
孙河阳班长挺照顾他的,一接到排长命令,人直接架着孙班长胳膊,“班长别撑着了,排长两下你都接不住,还嘴硬呢,明明难受的要死,这手心给攥块冰似的凉。”
“我不去。”孙河阳直接就地坐下。
“排长,我们班长要面子,不好意思去,怕给连队丢连。”有兵说出实话来。
孙河阳没吭声,算默认了。缓和一会才抬起头,“排长,我真没事,我自己清楚,我还能撑撑,真没到那地步,收容车就那么大,我这样能跑能跳的就一点点不舒服去了占地方,真撑不住我一定去,总不能让你们抬着我走。”
二班兵们见此帮忙出声,“排长,要不先让班长留下,我们帮忙监督,如果他后面不好,我们抬着也给抬到收容车里去。”
都懂,孙班长顾忌连队荣誉,历来收容车就没有特战三连的兵,以前没有,这次也不会有,即使有,也不能是他。
孙河阳是这样想的。
“开饭啦。”随着喊声,口哨声也跟着响起来。
天已经暗了,还起风了。
风吹树动,树枝哗啦啦的,远处不知名的鸟叫,扑棱着翅膀飞走。
队伍以班为单位排队打饭,几口大铁锅架在灶上,煮的什么看不清楚,闻着味还挺香的。
人手捧着铝制的方形饭盒,到了大铁锅跟前,一人两勺,像粥不是粥,也不是汤。
还挺浓稠的。
“今个煮的啥”在外头不方面,全连都能理解炊事班,煮饭用的水都是有人专门挑回来的。
就这几口锅想让战士们吃饱,稀汤拉水不顶饿,菜粥里头削面皮,肉切丁,土豆丁,胡萝卜,大白菜。饭菜煮一起,有菜,有肉,有面,有粥一锅出了。
一时间除了风声,就是吸溜喝粥的声音。
没筷子没勺子,根本讲究这些。
女兵都下手,男兵更不用说了。好在天暗下来,大家彼此的粗鲁样子也没人在意,这会只想吃完饭赶紧回帐篷睡觉。
灯光就只有铁锅旁边的马灯,靠的近能看清楚碗里饭食,偶尔能吃出几粒沙子。
有兵调侃,肯定是军工铲子带进去的。
大家说说笑笑把晚餐解决。
孙河阳吃的不多,吃了几口把剩下倒给别人。
毛小倩注意到,端着饭盒倒周晚风旁边,“孙班长好像不舒服,刚才我看到他蹲在树旁吐了,要不要给连长说一下。”她能理解孙河阳,今天换做她也一样,只要人没死,就不会上后头收容车。
别人可能不理解,但部队里集体荣誉大过天,更害怕拖累连队。
“我来想办法。”
毛小倩说完,仰头把饭吃完,“真被说准了,起风要下雨了,我在去检查一遍,看谁帐篷不太实。”
“嗯。”
没过一会,风更大了,开始有雨点子往下落。
雨势一下子起来,借着风劲,好像豆粒似的往下落,噼里啪啦的砸在塑料布上,外面风声,雨声,帐篷里声音更大,就像一个收声器,雨水砸在塑料布上,砰砰啪啪,偶有打落的枯树枝落下来。
“呀,渗水了。”有人大喊一声,跑去和旁边的人挤一挤。
孙河阳躺在帐篷里,这会满头大汗的,人夹着眼睛,外头的风风雨雨无心在意。倒是旁边帐篷里,时不时大喊一声,
“班长,你怎么样了?还行吗?”
“睡着了吗班长,还难受吗?”
“没吱声,晕过去了?”
风刮过树梢,拖着呼啸声,也没压住旁边兵们的关心。
孙河阳又听到几声,“班长,你吱一声,我起来了啊。”
强撑着扒开塑料布,大喊一声,“别瞎折腾,老实躺着,我好着呢,睡你觉去。”
见班长回应,本来准备起来的王晓乐,嘿嘿笑两声,缩回帐篷里。
孙河阳这一嗓子喊的脑袋发晕,闭上眼睛缓一缓,就听到外面有人过来,手动了下,有些气,“王晓乐,不是告诉你别起来了吗?还是你想折腾病去收容车……”
已经躺回去的王晓乐,一听立马坐起来,探头出去,“班长,我没起来啊。”
孙河阳看着一人穿着一身雨衣站他帐篷前,天黑看不清楚脸。
就看到那人从雨衣里掏出一塑料袋,塞到帐篷口,声音清冷,“是退烧药,一次两片,间隔六小时可以再用。”
雨水夹着风渗透进来,砸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孙河阳人烧的反应没跟上来,听声是排长,人还弯腰帮他把帐篷口压死,走了。
塑料袋有个白纸小方块纸包,是营部救护兵没事用纸折的,就是为了装药。
大白瓶子几百颗的消炎药,退烧药,每次开给战士都用这样的方形纸包装着,上面还有蓝色圆珠笔写的一次几粒。
孙河阳以前在营部开过药,他知道这个。
解开塑料袋,纸包里倒出两粒,塞嘴里干咽。人躺平还能听到外面谁吱哇大叫,说淹了,急匆匆扯开附近帐篷钻进去。
“班长,你睡了吗?还好吗?”王晓乐又开始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