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的妖
“有方子么?”
苏桐正在打量百眼柜上写的药材名称,正待回答不用方子,就见那青年从旁边扔过一沓纸,“自己看,要用哪张?一张另收两毛。”
苏桐接过那沓纸,才发现是一沓药方,每张药方的一角用红笔标注了“感冒”“咳嗽”“腹泻”……诸如此类常见病症。
通常中药铺子里都会有一个坐诊开方的中医大夫,根据病人的症状开方抓药。
像这种把方子提前写好的……倒是不曾见过,不过看这店里的情形,怕是也请不起一个坐诊的大夫。
把常见病症的方子开好放在这里,村民来抓药的时候便可以凭症状来找对应的方子,倒是省了事了。
苏桐抖了抖这沓方子,笑问道:
“药方也能通用么?”
中医注重辨症开方因人而异,同样的药方用在每个人身上的时候都会根据病人的体质及病情酌情调整品类及药量,这是中医相较西医的不同之处也是先进之处。
那人不急也不恼,依旧恹恹地接了句:
“只治小病不治大病,只治轻症不治急症,自由选择,后果自负。”
苏桐心道,这人倒也不傻,这些方子本身并没有问题,甚至算得上还不错,寻常病症大多吃了也会有效果,只是个体有差异疗效也会不同罢了。
至于能不能断病根,有没有副作用,怕是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苏桐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毕竟她也只是来买药的,别人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
她报出了好几种中药名字,都是这个季节采不到的。
她这副身体还需要调理,干枣、枸杞、当归等便宜又有效的温补药材也要备一些,更何况老林那里光扎针也不行,这年头草药不贵,既然来了便也捎带买了。
那人虽看起来懒散,但抓药倒还麻利,三两下便把她要的中药称好,大大小小的用纸包装好,又用麻绳捆住,大大小小地串在了一起。
苏桐顺便看了看店里的杂货,发现他这里还有些紧俏货。
比如暖水瓶,供销社缺货,这边却有且花色还不错,她便挑了个。
结账的时候,那人不声不响地还给她抹了零头,虽然只六分钱,却和别的店老板毫厘必铢斤斤计较的形象有极大反差。
毕竟这年代,六分钱能买好几个鸡蛋了。
临出门时,苏桐脚步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柜台上的笔在其中一张药方上添了几个字,对还在另一角慢吞吞收拾柜台的老板说了句:
“这零头不白让你抹。”
那人看她在药方上涂画,脸色大变,只是未等他喊出声来,苏桐已拿起东西出了门。
老板这会儿倒不慢了,三两步跨过来拿起那沓药方,见最上面一张药方后面被添上了两味药,老板瞪着那几个字,半天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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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来的技术员不亏是大学毕业出来的,果然长得白白净净。
准确地说,是白白胖胖。
姓李,穿着套齐整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溜光,有点少年老成的模样,兜里还插着支钢笔,如果能再瘦一点的话,或许还是能有几分文化气质的。
当然,这绝不影响吴支书和田青蓉对他的热情欢迎和殷勤称赞。
吴支书是指望这县上派下来的人能把牛治好,一路上怕冷了场让人家觉得怠慢,绞尽脑汁地陪着聊天。
田青蓉在一旁配合着吴支书,不失时机地找着话题,时不时地还夸上几句,一路上把李技术员哄得飘飘然。
吴支书原本对田青蓉的印象一般,这姑娘在知青里不太合群,又爱斤斤计较,往日里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也找过他不止一回两回。
今日意外发现这姑娘也是有特长的,比如很适合做接待工作嘛!
脑袋灵光,接话也接得很恰当,看人家李技术员被她夸得嘴都合不拢。
吴支书忍不住也见缝插针夸了田青蓉几句,田青蓉再不失时机地回夸一番,总之一路上大家都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苏桐扶着她的大铁锅和坛坛罐罐默默地坐在车斗一角,看着这几人一本正经地互夸。
心想着那日看田青蓉以为她是冲着邢东阳在使劲,今日看来却又不全是,八成这姑娘还有些别的想法。
到了村子后,吴支书也没敢耽搁,生怕那几头牛坚持不住,直接带着李技术员去了牛棚。
这会儿田青蓉倒是没跟着了,一到村口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她也知道去这会儿去牛棚发生的不一定是好事。
倒是白白胖胖的李技术员被捧了一路,眼下也有些紧张起来,苏桐走在最后面,瞥见李技术员竟抬起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大冷天的。
吴支书在前头引路,率先进了牛棚,进去后却见他愣在了那里,半晌没动。
冬天天气冷,怕漏风,牛栏四周都用毛毡挡着,光线便不是那么好。
跟在后面的李技术员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心道这是来晚了吗?
牛都死了?
第39章治牛
吴支书回过头来,满脸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李技术员看见他的神情,心下却不由得一松,牛八成是死了,虽说一下子死好几头牛确实可惜,可是自己不就不用担责任了嘛!
谁说县里来的就能治好牛了,县里来的更没有经验好不好,书上写的和实际上用的从来就不是一回事儿……
要不是这回实在是没有退路,非来不可,他才不想来呢!
这眼看都从乡下求到县里去了,哪会是什么好治的病,更别说还拖了这么久了,要是因为这几头牛影响了自己履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眼下要是牛已经病死了,那可就和他没关系了,怪只怪村里的人上报得晚了……
李技术员边想着边上前一步,准备好好安慰一下吴支书,不料他还没开口,就看见牛栏里大大小小五头牛都齐刷刷地站在食槽前吃草呢!
谁说的躺了好几天,又拉又泻还啥都不吃!
谁说的奄奄一息头都抬不动,这不抬得挺好嘛!
这会儿进来这些人,牛也被惊动了,几头牛正齐刷刷抬头看着他呢!
尤其那头小牛,还冲他“哞——”地吭了一声,那声音简直称得上深情而悠扬。
李技术员这个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一上一下的差点没闹出心脏病。
苏桐从一进牛棚就在找老齐的身影,交代好的看见有人过来他就出现,这会子却还没看见人影。
趁着几人都愣神的功夫,苏桐高声喊了起来,“老齐!老林!你们在不在?”
“在……在……”
随着苏桐的话音,老齐哆嗦着从草堆一角直起身来,手里还拿着柄叉稻草的木叉,一脸的局促和不自然。
苏桐心中好笑,这老头听话是听话了,估计还有些怯场,毕竟演戏他不擅长。
“老齐,这牛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站起来了?”
吴支书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虽然仍是一脸不可置信,但眼里却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老齐看了一眼苏桐,有些迟疑。
吴支书招了招手,“来来!过来说!”
老齐这才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几年的批斗生涯已经在他们骨子里刻下了烙痕,走路都不敢直起腰来。
待到几人面前站定,老齐嗫嚅了半晌,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答道:
“昨、昨晚小吴同志在食槽里发现了这种树叶的碎片,不像是牛常吃的那几种,我、我担心牛吃这个吃坏肚子了,便在牛喝的水里加了些清热解毒的草药,试着喂了些,然后就、就这样了!”
“这、这草药是没毒的,人也能喝的,不、不会有副作用。”
老齐说完忙补充了一句,盯着几人的表情,生怕又生出什么多余的事来。
苏桐给他交代的是,他无意间发现食槽里的树叶碎片不对劲,便给牛喂了清热解毒的草药,然后牛就好了。
可老齐觉得不能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便改成了是小吴同志先发现了树叶碎片,然后他才喂了药。
苏桐听了在一旁扬了扬眉,这老头……好吧,希望不要影响到结果。
吴支书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就、就这么随便就好了,乡里的镇里的兽医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前前后后拖了四五天,难道就被这老头随随便便治好了!
可还来不及高兴,转念一想担忧更甚,牛治好了虽是解决了大麻烦了,可偏偏是老齐治的,他一个臭老九,居然敢偷偷给牛灌药,这可是犯了大忌讳啊!
这要是被镇上知道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村里也要跟着受连累,这批斗会一开村里也跟着不安生,县里的技术员就站在这,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啊!这可咋办……
苏桐看着吴支书站在那里脸色变了又变,一脸不安,便清了清嗓子,在吴支书身边小声念叨了一句,“这是好事啊!不管怎样,李技术员一来这牛就好了啊!”
吴支书回头瞪着苏桐,眼睛眨了眨,眨了又眨,他不确定苏桐说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苏桐也不管愣在那里的吴支书,冲站在后面的李技术员招呼,“李技术员,您快过来看看!这老头用的土方子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还得您这样的专业人士来把关大家伙儿才放心啊!”
李技术员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牛病了这么久,乡里镇上请了那么多兽医都不行,怎么能被老头随便一点草药治好呢!
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来都来了,这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毕竟他一来牛就好了这是事实,回去给领导汇报他也好开口啊!
当下立即点头,感觉精气神也一下子回来了,拿过他的小提箱,从里面拿出一系列专业工具,又是量体温,又是取样,有模有样地忙活开来。
吴支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过来热络地帮李技术员打下手,心里边嘀咕,吴桐这丫头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这自打立了功之后脑袋也灵光起来了。
这老齐头治牛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但如果是李技术员治好的那就皆大欢喜了嘛!
李技术员有了治牛的功劳,咋还会往外说老齐的事呢!
心里石头稍稍落了地,再看一眼老齐,感觉也顺眼多了!
这几个臭老九下放到村里来的时候是县上领导亲自组织的批斗会,他也知道这些人曾经都是大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什么来头他也管不着,总之这些人都是犯了错误来改造的,组织上咋交代他们就咋执行,该批的批该斗还得斗。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头还真有几把刷子,这回也算是帮了他的忙,回头琢磨着给他安排个稍微轻点的活计,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这边苏桐还在撺掇着李技术员,“李技术员您看,这牛虽然看起来好了,这也躺了这些天,瘦了一大圈,您这边咋说也要开点药调理调理,要不来年咋干得了重活啊!”
李技术员眼神一亮,对啊!
给牛做了全套检查,现在再开点药,我这也是参与治疗了啊!
那这治牛的功劳怎么也能算上一份嘛!
当下便从小提箱里把几瓶营养剂,维生素片什么的都扒拉了出来,然后还拍着胸脯道:
“回去我把这几头牛的情况汇报一下,给云山村申请一些畜牧补贴,这种特殊情况上面是有政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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