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她答应兰妫入住秦王宫后不再提起苏群,可没人告诉她秦王煦会主动提出来。
“好了”嬴煦低头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把她搂上来柔声安慰。
不得不说,他浸淫帝王之术已久,很懂得恩威并施,以退为进的路数。
“也罢,你若想独自歇息,我这就离开”
阿怜惶恐地拉住他的袖口,怯声道,“王上,与我一同歇息吧”
炽热的气息席卷了她。
口腔里翻搅的舌传来细密的痒意,把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从未与任何人如此地亲近过,就连跟苏群,最多也只有蜻蜓点水的一吻。
等那唇舌离开向下,她立刻如同一尾缺氧的鱼大口呼吸。
高热的肌肤相贴激起片片战栗,唇舌所过之处在视线被剥夺的情况下感官格外清晰。
在她因疼痛而上仰时,嬴煦稳稳接住了她,他盯着阿怜紧蹙的眉心轻轻地笑出了声,推进的动作放得越发缓慢,意味不明地叹道,“只这一次”
只让她痛这一次,或者,他只这一次因得到一人而心生窃喜。
作为储君,他生下来就与秦国的百年大计所系,王后夫人全由百官权衡协商,而后拟定。
无论是魏国的公主,还是楚国的宗亲,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也不甚感兴趣她们的过往。
可对于怜妫,他却生出了探究的心思,于午后处理政务的间隙,读完了记录她生平琐事的册子。
得知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时,他气愤地把册子摔在了地上,半晌又狼狈地捡起来继续翻阅。
当时可以解释为被冒犯君威的愤怒,可如今得到她之后的喜悦却无可抵赖,他确实是喜欢她的,哪怕只见了她一面。
这样的美人,又有谁不会喜欢呢?
他压低身子,吻去她溢出的泪水。
既然她成了他的夫人,那与他恩爱缠绵,孕育子嗣,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他绝不许她的过往横插在两人之间。
至于远在中原的陈国,在不危及秦国的前提下,他也愿意照拂一二。
......
已是夜深人静时。
掌灯的侍中看着于灯下夜读的公子昭,不由问道,“公子,还不歇息吗?”
公子昭啪嗒放下手中的书,举止间颇有几分外溢的烦躁。
他倒是想睡,可那惊鸿一瞥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忍不住去想她在做什么。
“父王今夜宿在哪?”
侍中没想到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错愕之下据实回道,“这,当然是宿在凝香殿。怜夫人刚刚入宫,王上理应宿在那。”
“夫人.......”,他顺着侍中的话喃喃重复道。
父王宿在他夫人的寝宫,除了那事,还能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桌案,挥退欲上前服侍他更衣的婢女,褪下衣物进了侧殿浴房。
第88章
自得了陈国来的怜夫人,秦王煦一连半月宿在凝香殿,连早间的廷议都去迟了一回。
君王失状,相比之下,此前宫外三日的冷落倒算不得什么了。
大风携雨打落树叶,吹起湖面层层褶皱。
两只圆白的伞顶在湖边墨色小道上快速移动,眨眼进了一座四角飞檐的亭子。
身上的素纱曲裾湿哒哒地滴着水,阿怜将油纸伞随意一搁,进了亭内斜倚着栏杆,“我们在这等雨小些再走吧”
兰妫亦望着这瓢泼大雨发愁,应了声好后便蹲下来,双手抓着她的衣裙往反方向一拧,积水哗哗落了一地。
她心里转了几回,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真是倒霉极了,无端端遭了训斥,回来又碰上这样的鬼天气。”
“王上要去哪,又不是咱们能决定得了的。难道还能关上门不让王上进来不成?”
今早秦王煦离开后不久,几乎夙夜未眠的阿怜便被从卧榻里揪了出来。
秦王后召她去椒房殿,罚她捧着诫册站在殿中,明里暗里训她一番。
话语中多有鄙夷不满,笃定她使了狐媚手段,使得秦王纵欲贪乐,怠政伤身。
真真是有口难言,谁能想到她才是不愿的那个。
阿怜叹了口气,拉住兰妫湿漉漉的手,“别拧了,就这样吧。只是裙摆湿了而已,内里还干着,不会染上风寒。”
“这怎么能行?”兰妫眼皮一撩,恨铁不成钢道,“要是由它这么放着,万一寒气入体了怎么办?”
“侍医嘱咐过我,这不利于孕育子嗣。”
一提到侍医,阿怜的喉舌间便忆起那甜腥补药的味道,瞬间住口依她动作。
怕阿怜还存有旧念,不愿孕育子嗣,兰妫不住念叨,“你是秦王夫人,这是迟早的事”
“要是没有子嗣撑腰,今后只会更难过。”
她们利益一体,怜妫早些怀上子嗣,她们便早些在秦王宫站稳脚跟,如今秦王煦兴致正浓,她可不愿意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而且,只有等怜妫怀孕,承宠封夫人之类的事,方才轮得到她这个媵女的头上。
不怪她为自己做打算,她本就是宗亲贵女,不愿受那黎庶之苦,如今陈国风雨飘摇,既然千辛万苦来了秦国,怎么也得给自己挣个出路。
洗心亭被雨幕隔绝,雨打湖面的噪声使得两人说话都得靠得近些才能听清。
“我知道,可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快了,”阿怜嘴唇颤抖,“他完全不给我适应的时间”
虽然她已做好告别过去的准备,可嬴煦这样摧枯拉朽的直白占有还是吓坏了她。
她以全然应付的姿态小心侍君,与他相处时总是惧怕、恭敬来的多,对夫君的爱戴来的少。
兰妫明白阿怜的心思。
秦王煦雷厉风行威严不可冒犯,又长她们那么多岁,惧怕乃是常理,更别说阿怜心里头还装着苏群,是不得已而委身。
当初秦王煦主动提起苏群一事,阿怜在第二日就告诉了她,她听闻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以为之前的努力要付之东流。
她只比阿怜大两岁,家中和睦、父母恩爱,从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场面。
不过,既然秦王煦没有进一步动作,她还是当初那个回答,“或许王上不在意那些,只要你能像其他夫人一样,专心侍奉他,为他孕育子嗣就好。”
兰妫拉住阿怜的手,正欲好好宽慰她一番,忽见一阵狂风将油纸伞卷起,跌落湖面。
伞柄没入水中,漂浮着往来时的小路那边去。
等了这么会,雨势不见小,风还越来越大了。
兰妫骂了一声就要追过去,却被阿怜拦住。
“别去捡了,若是不小心落水,反而得不偿失,等雨小些,我们一齐跑回去吧”
话音刚落,一截衣角出现在枝桠掩映的小路那头,转眼间,来人便露出全貌。
那是个如青松般挺拔的少年,着玄色锦袍,穿绣金云靴,姿态从容,步履稳健,即使是走在这滂沱大雨中,也丝毫不显得狼狈。
与他年纪相仿的侍中在一侧为他撑伞,黑漆竹伞的伞骨极大,完全将外边的雨水隔绝开来。
他信步来到亭内,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阿怜皱巴巴的衣摆,好心解释道,“我恰巧从那头路过,瞧见你们的伞被风刮走了。”
“今日这雨一时半刻歇不了,怕你们被困在这,我已经让侍中回去取伞。你们在此稍等片刻,伞很快就来。”
这番好意恰如及时雨,令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注意到他衣领上绣着的螭龙纹,阿怜福身道,“谢过公子。敢
问公子如何称呼,住在何处?等回到凝香殿,我就派人将伞和谢礼一同送回去。”
既是客气回礼,也是表明身份避嫌。
他嘴角带笑,闻言恍然道,“原来是怜夫人啊,果然名不虚传”
明明是一副不染尘俗的翩翩公子模样,虚虚探过来的眼却让阿怜莫名发慌。
是他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凤目和嬴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似在层层帷帐内虎视狼斜,琢磨着要如何作弄她。
阿怜脸色一白,后腰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上下连接的筋骨霎时软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低头作揖,仪态端方揪不出半点错处,“吾乃公子昭,说起来还得称夫人一声庶母”
刚受了秦王后的训斥,这会她儿子又来送伞,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兰妫的脸色不太好,却碍着身份高低不敢在公子昭面前发作。
倒是公子昭主动提起早上的事,“听说母后今早派人去了凝香殿,不知所为何事?”
他叹气道,“我自五岁起就住在兰台,甚少去母后殿里,那里的消息总了解得不太周全。”
阿怜一时语噎,总不能在他面前说,是为了那等事遭了训斥。
公子昭见状,及时递出台阶,“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后宫之事想必大多私密,不便外传,是我失礼了。”
这进退有度,温润儒雅的样子让阿怜恍了神。
她又想起了那个与她一同在河畔戏水的青年儒将。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五官,她却从他身上看出来几分苏群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类似的行事的方式。
苏群总是以她的感受为先,不让她有半分为难,恰如此时的公子昭。
苏群是因心里有她,而公子昭,大概是因为被教养得极好。
离开时,阿怜忍不住回头望向公子昭,恰好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
他送给她一个温润的笑脸,阿怜亦微微点头,引人深陷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等阿怜和兰妫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公子昭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而后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