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65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公子何出此言?”清芷反问。

“我那篇词,填得就是‘好狗不挡道’啊。”凌瑞言罢,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清芷唇角微微勾起,陪了一杯:“奴家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人。”

……

清芷姑娘的房间从不留人过夜,喝酒也只喝一杯,凌瑞跌跌撞撞,被人搀扶着回到包厢,席上的同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见到他难免酸上几句,正合那句市井俗话:“不怕自己跌跟头,唯恐兄弟带乌纱”。

凌瑞走后,衣橱门被推开,原来内里别有洞天,是一个狭长的暗道。

一个面长无须的瘦高男人走进来,用带着黑手套的手摆弄着案台上的瓶瓶罐罐。

“清芷姑娘琴技了得,都把我听哭了。”男人笑道。

“请转告嘲风公子,此人与寻常的嫖客不一样,你们要当心。”清芷冷声道。

“呵,只唱了一曲就不一样了,姑娘游走欢场十数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啊。”男人道。

“正是见得多了,才比你们男人多知道些。不要以己度人,觉得所有男人都是流连花丛的色胚子,何况我已是半老徐娘,想靠我控制他,注定是败局。”

男人看着那张冰肌玉容的脸,嗤笑道:“我的姑娘啊,你到底是妄自菲薄,还是不情愿,找托词敷衍公子?”

“我丈夫在你手里,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是好心提醒一句罢了。”清芷将双手拢进衣袖,重新坐回凳子上。

“放心,你的亲亲丈夫好得很,绝没有人为难他。”男人打开白瓷瓶,放在鼻下嗅嗅:“公子自有更稳妥的办法——这个东西,初服者三五日就会神疲骨软,隔日不吸就会涕泪交加、百蚁噬心,断之两日发狂,七日暴毙。”

清芷闭目深吸一口气,他们正是用此物操控了她,不怕她给凌瑞的熏香掺假,因为她自己也要吸。

男人狞笑道:“染上这个东西,凌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予取予夺的可怜虫,他爹就这么一个儿子,失而复得,金贵的像眼珠子,有了凌瑞在手,还怕凌砚不俯首帖耳吗?”

……

凌砚才上任才两个多月,凌瑞整个人便堕落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人们都以此为例教育自家的子弟:“足见进取是一场违逆人性的苦修,堕落才是顺遂欲望的捷径。做人啊,想要向上走,就要咬紧牙关攀登一辈子,想沉沦却只需松松手,顷刻间就能一坠千里。”

如此过去两三日,不但陈琰骂人,连陆阁老也忍不住出面劝诫,他们难以想象,再过两三年,凌砚回来看到这样的儿子,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

平安去内阁的值房交功课,恰听见陆阁老的签押房里传出老爹的声音。

他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王阁老还训他“好察迩言,乐闻闲事”,不是君子所为。

平安却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读书也要常闻外事嘛。”

王阁老瞪他一眼:“跟谁学得这般贫嘴饶舌。”

却听吱呀一声,陆阁老的房门打开,凌瑞黑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脚底虚浮,险些踩空台阶摔下来。

平安好心跑过去扶他:“小师兄,出什么事了?”

凌瑞振臂一甩,将平安推得一个踉跄,见他跌坐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阁老从值房出来,忙将他扶起问:“摔着哪里没有?”

平安一脸呆滞地摇头,迅速将凌瑞塞给他的纸包拢进袖子。

第158章 外事发突然,平安握着……

外事发突然,平安握着手里的纸包,以最快速度跑出宫门,来到吏部找二师祖。

好巧不巧,二师祖进宫去了。

他又火速跑去太医院找清儿。

清儿正在太医学一个空置的厢房,给一只伤口反复感染的野狗做清创手术,用生理盐水冲洗、缝合。

“什么事?跑得这么急?”清儿一边问,手下不停。

平安将门窗关紧,低声在她耳边将他所知道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拿出纸包。

清儿缝完最后一针,脱下羊皮手套,洗净双手,用干净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汗,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一撮浅褐色粉末,还有一张叠成拇指大小的纸片,纸片上画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背面画得是一套宅院景物,十分隐晦。

清儿拿起来嗅嗅,是一股浓烈的苦香,如一碗烧焦的糖,甜中带着微微的臭味,她基本有了判断,又用指尖蘸取一点在舌尖轻触。

平安尖叫一声:“快吐出来,吐出来!”

清儿拿水漱口,宽慰他说:“放心。”

平安吓得两手哆嗦。

清儿道:“国初一本医书上记载,海外诸国并西域产有一药,名叫‘合浦融’,可以兴助阳事,壮精,益元气。但有毒,连吸三到五日成瘾,一旦停止吸食,就会如百蚁钻心,痛不欲生。后来朝廷严禁此药制作贩卖,加之海禁,市面上几乎是销声匿迹了。”

平安问:“既然已经绝迹了,你怎会知道它的味道?”

“是药三分毒,只要用法得当,合浦融是可以治病的,太医院的药田里还有少量种植,李院判带我们去看过。”沈清儿道。

合浦融,也可以读作阿芙蓉,是希腊语的音译。平安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十分熟悉的词——鸦片,原来鸦片早在这时就已经传入中国了。

在后世,除非复吸、吸食过量、引发并发症等情况,毒品是很难把人直接毒死的,可怕之处也在于此,它会慢慢摧残人的身体,蚕食人的意志,甚至毁灭一个国家。虽然吸食者可以戒断,但那是以科学的医疗手段为前提的,在这个发烧感冒都有可能致残致死的年代,染上鸦片的后果一定更加严重。

因此他问:“会死吗?!”

清儿道:“要看怎么对待。如果没人医治,任其自生自灭,可能会诱发其他病征或是自尽。但只要不是过量吸食量,又有人约束照顾,辅以药物缓解,还是很有可能康复的。我祖母年轻时就帮助过吸食合浦融的病人戒瘾,虽然过程极为痛苦,但还是成功了。”

平安闭了闭眼,根本不敢想象那么优秀的小师兄变成瘾君子的模样,实在太残忍了。

……

清儿将剩下的药粉用小刷子仔细扫进瓷瓶中封好,两人带着药品去吏部等郭恒。

郭恒恰好出宫,在吏部衙门门口看到两个小少年。平安把前因后果一说,郭恒立刻带他们去了大理寺,找有经验的小吏重新验证。

但见小吏找出一片银箔,取一小撮粉末点燃,冒出蓝紫色的烟,有香甜味,灰烬黑色蓬松;又取来一些山楂,捣碎榨汁、兑水、过筛,将粉末倒进液体中,须臾间变成了红色。

“这姑娘说得没错,是合浦融。”小吏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理寺卿是郭恒的老下属,闻言问两个孩子道:“这是禁药,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平安望向二师祖,事到如今,他也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郭恒令众人回避,与大理寺卿许阔单独谈话。

平安和清儿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平安浑身发抖,平生头一次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恐惧,他努力压制着情绪和声音:“我小师兄真的很好,又孝顺,又聪明,勇敢果断,志向远大,日后做到首辅我都不觉得奇怪。

“可这世上,为什么总有恶人逍遥法外,好人饱受折磨?为什么不打雷劈死这些畜生!”

沈清儿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总觉得平安虽然看起来开朗洒脱,心里却藏了很多事,凌庶常这件事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可她没办法安慰,只能学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背:“平安哥哥别担心,等到这件事一结束,就把凌庶常送到我家,我们爹娘一定能把他治好。”

平安点点头,情绪缓和了一些,蓦地想起那张画像,掏出来看,除了正面的字画,背面还简笔勾勒出一座宅院,台阶生苔,大门虚掩,门前罗雀,零散的马车辙印,萧瑟冷落。

“咱们走。”平安道。

“去哪儿?”

“北镇抚司。”

……

“你让我发动所有线人,帮你找这个人?”罗纶举着那张小说插画似的画像,一脸无语:“来,你告诉我他的面部特征。”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平安编不下去了,这画得也太抽象了。但他肯定地说:“远处这座塔是大兴县独有,此人应该没出大兴县,这幅画画得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下一句是‘老大嫁作商人妇’,此人应该是个娶了艺妓的茶商。”

罗纶:“……”

“四凤叔,我都帮您想好了。”平安道:“这京城里茶商虽多,但能让妓女从良并娶做妻子的人一定很好打听,发动整个大兴县的明线暗线寻找线索,定会有所收获。另外再派几个人去沈太医家守着,我小师兄可能会戒断合浦融,得保障他和沈家人的安全。”

“你帮我想好了?”罗纶冷声道。

平安分别出现在他的前后左右:“四凤叔,四凤叔,四~凤~叔~”

罗纶烦不胜烦,阴沉着脸:“陈平安,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妄想让我再陪你胡闹。”

……

凌瑞来到宴月楼的第四日,那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士绅富豪快要醋海翻波了。

清芷姑娘已经连续四日选择了的凌瑞的填词,日日与他在听风阁中弹琴唱曲,把酒言欢。

听闻这清芷姑娘早已从良,与丈夫低调生活了两三年,如今竟再次动了真情,还是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由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想到她悲惨的丈夫,大家心里平衡了很多。

听风阁内,一男一女对着这一桌雅致的席面,清芷姑娘再次起身点燃熏香,弹奏琵琶。

凌瑞明显感觉到今日的熏香与前三日不同,味道虽然相似,但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欣快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燥热冲动,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合欢香感受类似,只是寻常助兴的“春方”。

凌瑞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找一个避开清芷视线的角度将扇坠投进酒里,没有变色。

这条扇坠呈浅绿色,远看像一枚小小的水头不足的翡翠扣子,实则是郭部堂借给他的番邦进贡的奇异宝石,遇毒会变成蓝绿色,像青金石,九成以上掺进水里毒物都能被它检测出来。

郭部堂反复交代他,使扇坠变色的饮食,一定不能食用。

熏香换了,酒里也没有投毒,凌瑞反倒开始焦虑,这女子太善变了!

以平安的机灵程度,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了香粉的问题,相信不出两日就会有大理寺的官差赶来搜查,如果搜不到任何违禁之物,宴月楼背后的股东势必要向郭部堂发难,他所做的一切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凌瑞将自己比作被丈夫背弃的女子,打着拍子吟唱道:“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清芷姑娘接道:“士之耽兮,由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凌瑞笑笑,又唱:“苟利苍生,生死以之,泰山鸿毛,心自有知。”

清芷轻声感叹:“疯子。”

二人又在打哑谜,从昨日开始,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摊牌了。清芷想救出自己的丈夫,想活下去,凌瑞想拿到宴月楼的罪证,清芷愿意与官府合作,前提是要他帮忙寻找自己的丈夫。可惜幕后之人一次给出的药量太少,凌瑞接连收集了三天才得到一小包。

打完哑谜,清芷姑娘微微一叹,刚站起身,门外便传来带着惊恐的喧哗声,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大理寺搜查禁药,所有人抱头蹲下!”

凌瑞抱头蹲下,清芷姑娘却犯了瘾,快步走到桌前,想抢先一步去端桌上的酒盅。

一柄利刃横在她的颈间,寒光刺眼,清芷脸色惨白,微微颤抖。

官差在屋内翻找一圈,将可疑的香料、熏香、脂粉和饮食全部收集起来。

片刻,大理寺的林少卿亲自前来,将凌瑞扶起,道一声:“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