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她利用家族的人脉和自己学的知识,应聘成功,一直周旋在各大战场,报告第一手战况。
而她之所以这么多,为的就是告慰周团长在天之灵,想亲眼目睹小鬼子是如何被国/军一步步的击垮。却没想到看到了小鬼子如何一步步的侵吞中华大地。
池槿秋听完心里真的百般滋味,原本以为周团长背信弃义,抛弃了大哥,痛恨了他许久。没想到反转人生,事情居然是这样的。难怪大哥摒弃前嫌,开车送黎依兰和陈符来大同,原来他早知道事情经过了。
当下对黎依兰没有了顾忌,池槿秋把心中的想法一一说给她听。
黎依兰听完,也觉得事态严重,跟她诉了一番苦后,就带着自己的记者证,一溜烟的跑到政府大楼,找李服膺说了池槿秋的想法。
没想到李服膺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说:“李某心中自有定数,记者小姐无需担忧,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就好。”
听得池槿秋心里火冒三丈!你自有分寸,你倒是早点布防啊!这么胸有成竹,当人家日军是三脚猫过来挠着玩的啊!日军既然做好了侵华的准备,他们的武器装备定然都是顶尖的,这么不重视他们行军的,你是会死的!
只可惜她的呐喊声,李服膺听不见,依旧我行我素的分配兵力,而池大少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起烧来。
他的断腿伤口本就没完全愈合,又着急戴假肢回上海,路上还赶路开车,致使他的伤口感染化脓,到达大同的第一天就浑身滚烫,发起高烧。
池槿秋着急不已,在黎依兰的帮助和陈符动用的人脉下,把高烧昏厥不醒的大哥送到大同军区医院里,由一个金发碧眼,名叫查理斯的美国年轻医生重新开刀做手术,切掉伤口坏死的皮肉。
好在这个查理斯医术高明,手术很成功。不过需要池大少在医院里最少住一个月的院,方便观察换药和愈合伤口。
池大少一听要这么久,当即让池槿秋先去上海找池大太太她们,到时候他再想办法和她们汇合。
池槿秋当然不会在大哥需要人照顾的关头,丢下他,自己跑去求安稳。她先安抚了他一番,“虽然上海在打仗,但家里有大嫂和李姨娘在支撑,如果真呆不下去了,她们会想办法去法租界避难,大哥不必太过担忧。我一会去给她们拍电报,让她们去法租界躲躲,要是实在躲不住,就让她们去重庆!”
其实她想让大嫂她们去福建的,因为福建山太多,路不好走,又有八路军驻守,日军部队不好操作,又经常吃擅长山里打游击的八路军的亏,在所有沿海城市都占领的情况下,唯独福建,他们没想着要去占领。所以,前往福建避难,是抗战八年期间最好的选择。
但是掐指一算,大嫂现在大腹便便,已有九月身孕临盆在即,不宜走动。再过一个月,广东省也会爆发战争,过去的路上也不大安全。池槿秋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大嫂她们先去重庆再说。等大嫂生了,再全家迁移福建,避开重庆大轰炸就成。
事情说定,她急匆匆的跑到了电报局,外面居然排起了长龙,全都是从各地召来打大同保卫战的国/军士兵。
因为就在昨日,天镇失守,阎锡山大怒,派人绑走了李服膺。现在驻守大同的,是第十九军王靖国,和从南口突围过来增援的七十二师陈长捷在大同以南应县随时伏击增援。
于是这些从其他地方连夜赶来的兵,连气都喘不上几口就要上战场。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日军有多凶残,皆留书遗言,想给家里拍最后一封电报回去。
而此时大同的兵力正在集中,准备前往天镇下一个阵地高阳,与日军决一死战。看那运兵和装备的阵仗,整个城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连带着池槿秋也紧张起来。
远处的天镇轰炸炮火声近日来一直没有停歇过,而且天镇掉的太快,高阳和大同都来不及筑建工事,十九军就要去高阳打保卫战。到时候战火要烧到大同,也就三五天的事。
眼看大战在即,池大少再呆在大同养伤不安全,池槿秋想把他转移到太原养伤。奈何他刚做完手术,人还高烧不退,时不时就会陷入昏迷,不宜搬动。
她就算害怕日军侵占了大同,到时候清理我军残部时会牵连到大哥,也得暂且留在此地,等大哥伤稍微好点,才能转移。
日子就这样在一天又一天的炮火声中度过。这天,池槿秋在自己住的旅馆随意洗漱了一番,打算去外面的街道,买点清淡的粥给今早已经醒过来的大哥吃。一出旅馆,就听见清晰的日军飞机轰炸声。
城里完全乱了,男人女人们拎着包裹和哭爹喊娘的小孩不断从最安全的大同北门逃,他们走得太急,带起一阵阵风,吹动许多散落在地的战地报纸随风飘摇,一副兵荒马乱,人去楼空的景象。
军区医院就在北门,池大少通过三楼窗户看到城里仓皇逃难的人群,回头看着舀粥给自己吃的池槿秋,目光深深的说:“三儿,你也逃吧。”
池槿秋手一顿,忍不住翻白眼,“大哥你又来了,你说你才做完手术多久,就老叫我一个人走。你以为我离开这里就安全了?这里到上海有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先不说我一个女孩子自己走有多危险,就说上海都打了快一个月的仗,我自己一个人到了上海,大嫂她们还在不在上海另说,我要是碰上日军,我是逃呢?还是直接上呢?”
池大少沉默,半响开口:“三儿,你告诉大哥,你是不是打算走老二的路?”
池槿秋一愣,没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
池大少兀自道:“从你自杀救回来性情大变,所做的一切事,几乎都跟日兵有关。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才仇视他们,想重复我的路,赶走那些畜/生?”
池槿秋张了张嘴,很想说不是,她对日本人的仇恨,源自于后世课本上,必须学习了解的那段血海深仇的苦痛历史,她的仇恨从小就已种下,深入骨髓,跟大哥对日兵那种半道见证的仇恨完全不同。
大哥的话还在继续,“那时候大哥还很欣慰,我的妹妹终于长大了,知道明辨是非善恶了。可现在,看着你男不男,女不女,根本不知道怕,哪都敢去的样子,大哥真觉得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三儿,大哥不知道你为何变得这么勇敢,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生命,敢孤身一人上战场。但是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女孩子,不要乱来啊!”
被戳中心思的池槿秋,闻言心头一跳,心虚不已。没错,她已经做好了日军若攻破大同,她必定随大同众将士共同进退,与之决一死战的决心。
可现在大哥那和当初在上海仓库二哥的话如出一辙,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顿时沉寂了,低着头嗯了一声,再无二话。
池大少微叹,“三儿,你别怪哥约束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哥不想你出事,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知道的大哥。”池槿秋抬头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无力,“你是为了我好。”
可城里集合士兵的尖利哨声不断吹着,仿佛就在耳边。
池大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街道上,一群群穿着军装的士兵,正从四面八方奔向吹哨声的地方。他们四肢健全,神色严肃,但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要将侵略者从自己国家领土赶走的决心。他们是那么的庄严,那么的鲜活,可很快,他们就会覆辙东北军的道路,成为败军丧家犬。
池大少不禁看得眸底水光晃动,明知道现在应该相信友军的,可从自家妹子嘴里听闻了日军的武装武器,他心里就已明白,这些年轻的士兵,只是去高阳战场填补的尸山血海中的一具又一具尸体罢了。
大同终究会被占领,而这些前往高阳的战士们,将倒在那里,成为永恒。
两天后,炮火声越来越大了,几乎有近在眼前的错觉。住在医院的病人们都闲不住,四处打探前线的最新状况。
池槿秋掐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是9月12日了,最迟明天,高阳就会失守直逼大同。
而驻守大同的第十九军军长王靖国正在高阳打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忌大同的边防。72师陈长捷在应县分身乏术,也没时间精力过来建筑工事。
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眼见大同就要打起来了,这个时候若不离开大同,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看来,得想个办法,到大同附近的偏远的村庄地方躲一躲,暂且避开战事了,保命要紧!养伤另说。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病人有很多,其中挨着大哥病床,一个叫马回,刚到三十的年轻人,他不到两岁的儿子刚做了疝气手术没多久,每日听着城外的炮火声,和城里时不时拉的防空警报,天天吓得嚎哭不已。
马回是个老实的乡下庄稼汉子,身上没多少钱,做手术的钱还是池槿秋心善垫付的,一听池槿秋想把池大少转移去乡下养伤,他便自报家门。
说他家住在大同沙岭北,齐家坡南,一个路远不便来往,周遭地形又比较偏僻的小南头村。
村里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都是同宗同族的很齐心,他们平时进出十分不便,就自给自足,时常上山打猎锻炼身体,民风淳朴又彪悍,要自保是不成问题。他家还挖得有藏红薯白菜的地窖,去他们家躲藏,应该会很安全。
这时候的日军忙着大举侵华,其实根本没那个时间兵力去打或者扫荡这种穷得不能再穷的偏远乡村。
通常他们会派一小队去走过过场,震慑一下村长保长什么的,让他们叫老百姓乖乖听话,老实交粮交供,不许藏中国士兵和地下/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