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池槿秋这一次逞能,造成的后果就是直接病倒,在床上昏迷了近半个月才恢复神智。
当她醒过来时,整个人昏昏沉沉,头痛欲裂,浑身像被人打过似的,没有一处不疼。
想想没穿越之前,她肩挑百斤巨石,手举汽车毫无压力。可现如今,自己就真像一个娇小姐的身体一样,动点筋骨就跟去了半条老命。全身乏力不说,还恶心反胃,眼花缭乱,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比死都还难受!
看来是这具身体运动量还不够达标,等她病好后,一定要加强锻炼,让这具身体素质变得更强。免得日后再遇上类似的情况,她会被活活累死。
这么想着,喉咙里突然干痒难耐,池槿秋挣扎着起身要喝水,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儿,蹭蹭蹭地跑过来,看见她坐在床边,睁大一双细小的单眼皮儿,又蹭蹭蹭地跑出去大喊:“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醒了!你们快来啊!”
第010章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池老爷首当其冲,还未开口,跟在他身后的池大太太跑了进来,进来就搂着她哭:“我的心肝宝贝啊!你总算是醒了,娘都快急死了!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你说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居然自己拎着刀去杀人!娘听你二哥说起当时的情况,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这种血腥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做的出来?!”
屋子有一瞬间的安静,池槿秋抬头,池大太太身后,池老爷父子三人,正用一种极其深沉悲伤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露馅了吗?池槿秋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原身已死,她这个来至百年以后的灵魂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虽说问心无愧,她也一直尽责的扮演着好女儿,好妹妹的身份。到底马甲要是被戳穿,心里还是十分不舒坦,不自在。
也就声音嘶哑的找个借口敷衍:“娘,我这不是受了刺激吗?我想嫁陈长清,你们不让,我想自己去上海,爹又不让。你们一直这不行,那不许的,我都快被逼疯了!我杀个人又怎么了!我这是为民除害!”
如此理直气壮的话语,倒是让屋里一众人给怔愣住了。
民国时期的人命如草芥,在这个时代,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处都在战乱、匪祸、内斗、抢劫。每天死的人是你想象不到的,你不杀别人,就只有被杀。能活下来的,除却本分的老百姓,其余的,都是凶狠有信念的人。所以,“被逼疯”的池三小姐,突然性情大变,做出破格杀人的事情,倒也挺合理。
一时之间,池老爷父子三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池老爷拄着拐杖,把池大太太扒拉在一边,粗声粗气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还嫌刺激她不够?要是哪天她受不了,拿把刀结果了自个儿,我看你到哪去哭!”
池大太太有些委屈,但想着把闺女逼急了,真有可能做出傻事,也就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看着池老爷坐在佣人搬来的圆凳上,轻声细语的问女儿:“闺女?饿了没?你姨娘在厨房和方妈给你熬小清粥,你要不要吃点?”
池槿秋眨眨眼,没说吃,也没说不吃。眼睛直碌碌的盯着穿了一身正装,手上拎着一个皮包,一副要出门的池二少,问:“二哥,你要走?”
“嗯,本来前两天就想走的,但是没看见你醒过来,我不放心。”池二少走过来,爱怜的摸了摸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你醒的凑巧,我正打算今天走的。田叔的遗愿,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去一趟,不管找没找着人,也算尽了人事。”
“可是那边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啊……你连基本的自卫能力都没有,你自己过去,还能活着回来?”池槿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似不舍,似害怕,还有一点点恐慌。想来是原身残留的对亲人们的感情作祟,还有明知道那里已经变成火坑,却眼睁睁的看着亲哥送死的无力感。
“你管他死活!”池老爷旁边打岔,怒气冲冲的拄了拄拐杖说:“狗东西!翅膀硬了,他老子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他愿意去北三省送死,就让他去!反正家里一屋子的老弱病小由你大哥照顾就够了!有他没他一个样!”
被点名的池大少,一言难尽的看着池老爷一眼,“爹,我们部队接到支援命令,明天要去北平,今晚就要上火车,估计去泰安和日军对战。家里,只能由你照顾了。”
池槿秋明显听见屋里一众人等,一同抽气的声音。池老爷沉默一阵,忽然举起拐杖,照着池家双雄身上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打:“都给老子滚!我池州立没生过你们两个不顾家业的白眼狼!你们要死早点去死!我池家就当从没有过你们两个败家子儿!”
“哎哟老爷!可别打了!”端着清米粥,和两个下粥小菜的李姨娘上来看见这副鸡飞狗跳的场景,忙把粥搁在房门边的小圆桌上,双眼红红的去拉池老爷:“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算打折他们的腿,他们要走,你也拦不住啊!
“是啊老爷,孩子们都大了,还打他们做什么。”池大太太也在旁边开口相劝,“你要舍不得他们,怕他们战死,就让他们临走前娶房媳妇,纳个姨娘,万一留下了火种,池家也不至于断根。”
“噗——!”刚接过单眼皮小女生,名唤秀秀的佣人,端过来吃了两口米粥的池槿秋,面对她娘毫无眼力,故意插刀的行为,还有池家兄弟一同黑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得在床上打滚,“哎哟我滴亲娘也,幸好大家都知道你是疼大哥二哥,真心为池家着想。不然就冲你刚才那些话,大哥二哥不得恨死你!”
“笑什么笑?你娘难道说的不对?”池大太太没好气的拍了她一巴掌,数落起池大少,“你爹知道你二弟要走,昨儿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都没睡着。心里沉甸甸的,做啥事儿都不得劲儿。你倒好,还在你爹伤口上撒盐。不就是个破营长吗?你辞官不就好?你看你娘哭成什么样了!”
池大少默然无声,目不斜视的看着在旁边哭成泪人的李姨娘,半饷皱紧眉头,看向池大太太道:“大太太教训的是,既然我今晚才走,现在还为时尚早,不如就请大太太给我相一房姨太太进门吧。”
竟然宁愿打仗,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守着家人!池槿秋碉堡了,耳边传来池老爷气急败坏的怒吼:“好!好的很!婉儿(池大太太的闺名),你马上去找人,中午就送他们进洞房!”
等到中午,看着大哥二哥胸前绑了两朵红花,两个模样不错的大闺女,羞答答的盖着盖头,站在池家位于县城的两进院子里,池槿秋还恍若做梦,一点真切感都没有。
池家大院门口停着很多私家车,面包车,宾客络绎不绝,池老爷、池大太太有条不紊,笑脸盈盈的在门口迎客,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匆促办喜事儿的样子。
池槿秋就纳闷了,不过是给大哥二哥纳妾,爹娘怎么办得这么隆重,跟娶俩媳妇似的,生怕亲朋不知晓。有钱人家的逻辑,真是她这种穷人不能明白的。
外面热闹翻天,呆在屋里养病的池槿秋百无聊赖,拉着才十三岁,被大太太留在她屋里,伺候她的秀秀,一把瓜子贿赂套话。
得知两个哥哥被绑在各自的房间,等着一会儿媒婆过来挑盖头认亲,正式纳娶姨娘后,就把她们各自送入房,来个女上霸王硬上弓,一夜留家种时,她既好笑,又心疼。
想着先前两个哥哥绑上红绸,那一脸生无可恋,绝望至极的表情。池槿秋决定拉他们一把,谁让他们是亲兄妹。
以肚子又饿了,急需吃鸡汤补补身子的理由,池槿秋把秀秀打发开,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摸的到池二少房间背后的窗户。
看见池二少五花大绑,跟捆猪似的倒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由好笑的翻窗去给他解开绳索,引来池二少抱着她痛哭流涕,“好妹子!不罔哥哥疼你一场!大恩不言谢,等哥哥回来,一定给你备份大礼!”
“大礼就不用了,你记得活着回来就好。”池槿秋嫌弃的一把推开他,将大哥给她的独一撅,还有八颗子弹递到他手里:“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我们都会等你。”
“我会的。”池二少紧紧握着她给的枪,眼睛红红的用额头抵了低她的额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冒险做傻事了。你得时刻记住你是池家的三小姐,我们走后,家里就靠你和爹撑住了。”
池槿秋点点,目送他翻墙离开,眼里居然有些许泪意。
忽视这种原身作祟的诡异情感,池槿秋跑去池大少的房间,发现他早已运用军中技术自己松了绑,正慢条斯理的穿回军装,整理着衣领。
看见她翻窗进来,他没多少意外,只回头看她一眼,指了指桌上,一个两米长,五十厘米宽的黑木匣子,“打开。”
池槿秋依言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把近一米长,两指宽的锋利唐刀。刀下放了两把汉阳造步/枪,一把驳壳/枪,五颗手/雷,并若干细小锐利的小军匕。
“我知道你喜欢用刀枪,但钢刀太重不适合你,这把唐刀倒轻便,且锋利异常,用来杀敌最好不过。”池大少看她眼睛发亮的把唐刀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将手中的军帽戴上头顶,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说:“我和你二哥走了,家里一旦出了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都得保护爹他们,因为你是池家人。记住了吗?”
他知道什么了吗?池槿秋浑身一震,看着池大少笔直离去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她什么都没说啊!池大少怎么会知道,他又知道些什么?
第011章
池家双雄走后,池槿秋毫无意外的受到了池家所有人的处罚。
这其中罚得最重的,就是池老爷罚她禁足两个月,呆在屋里哪儿都不准去。
池槿秋倒无所谓,反正她病了,哪都去不了,还不如呆在屋里安心养病,顺便练练刀,练练枪,生活过得一点都不枯燥。
唯一让她犯愁的事,年关将至,大哥二哥走了一个多月,除却二哥在离家出走的第三天发了份平安电报,大哥则毫无音讯。
搞得李姨太,还有新进门的两个嫂姨娘,每天眼圈红红,沉默无声的看着她,弄得她心里压力好大,饭都吃不好,后悔放大哥二哥走了。
这天傍晚,秀秀来敲门喊她吃饭。
她走下楼到餐厅,看到一张大圆桌上,池老爷,池大太太、李姨太、两个嫂姨娘都坐在桌边,看见她下来,难得的没有给她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