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念
干燥,又因为是在山体深处而十分阴凉,绝对是一个居住的好去处。再加上山底下那些郁郁葱葱明显比别处有生气得多的灌木与树,苏词肯定这附近绝对有个很宽裕的水源……
泰格这时已经悠闲地趴在一旁,偶尔舔舔前肢的皮毛,那神态就跟人类回到了家,会下意识放松时是一样的。
想到这两天自己为了给它找一处适合它跟她居住的地方受的苦,苏词就想磨牙,但最后还是转身,熟悉地形去。
泰格的智商虽然很高,但却并不会主动做些什么。这或许跟它从小就被抛弃,独自一个人……不对,独自生存有关。
就像以前,苏词饭后经常都要吃个饭后果,泰格在山洞跟她没住几天,有次捕猎的时候就会偶尔给她带个她经常吃的果子回来,却也只给她带她最开始确定无毒的那两种果子,直到后来苏词借由它知道哪些果子有毒无毒,水果的种类开始增多之后,泰格也才会给她带其他的果子。
身为肉食动物,它却知道哪些果子能吃,哪些不能吃,但苏词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后来她又摘了果子试吃,泰格永远都不会知道告诉她,这些东西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
想必这次,它等到现在才带她回这个洞穴,估计是到了那时才从苏词到处找洞穴的行动中确认苏词的意图。
一只非常人性化,也非常聪明的老虎,甚至它连选择居住的住所也不像动物,反而倾向于人的选择……这时苏词越来越有那种,动物正在向人进化的感觉。
难道人类的祖先不是猿类,而是老虎?
苏词立刻抹杀这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慢慢朝山洞口走去。
火种
因为这个山洞太深,虽然泰格选择的洞穴只是在半道,但苏词也不敢在洞穴里烧火,怕洞穴里空气不够,也怕空气不流通,烧火烧出来的烟不消散。
不过是黑了点而已,慢慢习惯就好了。
因为才刚来,苏词并没有捡柴禾,又因为连上下都要泰格驮着,当晚苏词的晚餐是在山壁下的石头上烤制的。
为了奖励泰格,苏词坐在火堆旁出了一身老汗,将它带回来的猎物烤得香喷喷的,看着它不顾烫大口咬食,被烫得厉害时喉咙里偶尔发出似是喘气的咕噜声,只觉得可爱极了。
但是擦掉脸上的汗珠,转头看向留下来打算自己吃的半只后腿肉。天气这么热,本来就不喜油腻的食物,再加上这肉因为没盐还寡淡得厉害,苏词只觉得腻味得慌,一点都不想动口。
但好歹这些肉食里面还有那么点能让她保持现在这种健康状态的盐分,而且在这种没有稻谷的地方,也只有肉食才能让她保持足够的体力,这些好处都是果子等物不能达到的。
苏词咽了咽口水,尖着牙将外面那层焦黄的肉吃了,再将肉放到火堆上,看着表面被火苗舔砥,心里竟突然有点怀念她被食人花咬伤之后不能动弹时,被泰格强迫吃下去的动物血液。
那时候只觉得恶心,但现在想来却是记起那滚烫的血液是带着点盐味的腥甜,那丝丝盐味的感觉……苏词吞了吞口水,打算过几天安定下来后就骑着泰格出去找盐。
人都是贪心的,如果没有泰格她或许就死心忍受这种日子了。
但现实是,泰格就在她身边狼吞虎咽着烤肉,而她也越来越想念有滋味的食物了。
吃了晚饭,苏词一看表,竟然已经是近九点了。
没有娱乐,早睡早起的日子过了这么久,苏词也习惯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就处理泰格叼回来的猎物,或者给它全烤了,或者偷懒只烤一点点给它尝鲜,让它趴到一边乖乖吃了生食再过来吃点烤肉压口,然后饭后没多久,一般都是七点多最多八点就睡觉。
今天搬新家,要注意的事太多,连柴禾都要重新捡,吃了饭竟然这么晚了。
本来没觉得,一看到时间,苏词下意识打了个哈欠。吃得肚子发撑,正趴在一旁消食的泰格立刻动了动耳朵,金色的瞳仁看着苏词。
这会苏词正在低头嗅自己身上腋下,想睡觉的心思一起,苏词就觉得身上汗珠干了之后的粘腻感更重了,今天只有中午在溪水里泡了澡,这会早就脏了。
苏词抬头看了看火堆照明之外的黑漆漆的森林,想到第一天时碰到的蟒蛇,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放弃想让泰格带自己去洗澡的想法,心里感慨幸好她没有狐臭,不然怎么忍受得了。
身旁的火堆虽然没怎么添柴了,但还在燃烧,苏词本来想拨开,然后倒水湮灭了它,毕竟这里不跟之前那个山洞一样,那里就算是山洞口也全是石头,根本就不必担心火星燎原的事。不像这里,几步远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但动手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一个画面。
乡下地广人稀,家家户户门前都是有坪的。这种坪不是水泥砌的,而是大门前的一方土地被压实了,走多了,形成的土坪。
苏词住在奶奶家的时候,玩耍的地方就是这一方土坪,因为是泥土,就算摔也摔不多重,不过一旦到了下雨天,一旦摔了就是一身泥就是了。
苏词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大家都习惯在土坪外围栽些树木或者果树庇荫,所以坪上总会有树枝树叶,或者生活废品,而乡下人又不会每天都会去打扫,都是隔几个月才将土坪上的树枝垃圾,包括泥土扫成一堆,然后在这堆垃圾易燃的树枝上点火,通常都要围着点几处火星,还要用硬实的枝条插|进垃圾堆,挑出个小空间,在这空间里也生个火星,然后任它在那燃烧。
这种火堆因为有树枝,垃圾,还有大量泥土石块,火是烧不了多大的,但一旦烧起来,除非是滂沱大雨,它就不会轻易被淋灭,火堆中间总会有一处或者几处火星冒烟。
打火机里虽然还有油,但用了一个多月,油已经不多了,苏词一直在忧心一旦没油了之后火种要怎么保留,难不成真要她去钻木取火?
这会突然想起来,简直兴奋得不可自抑,就想立刻试验一下,那一丁点的困意早就被甩远,拿起骨刺就在石头旁的一处土壤上扫拨着上面的腐树叶或者树枝,甚至还拿骨刺挖掘起地上的泥土。
挖土这种事,还是要有专业的工具才顺手的,但苏词拿着骨刺,兴奋之下竟然也挖出了小堆土。
泰格本来习惯了苏词晚上一打呵欠就差不多就要去睡觉的习惯,它都已经打算起身伸懒腰,背着苏词回家睡觉了,但苏词却突然兴奋地挖起土来,金色的瞳仁不由疑惑地看着她。
但苏词挖着挖着,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人们之所以能放任那种一直保持着火种的火堆燃几天甚至一个多星期,前提是在这火堆是在他们的视线之下,而且周围空旷,没有易燃物体的情况下。
而她现在如果学着生这么一个火堆,不仅这周围几步之内就是树木,而且她晚上还要回山洞里睡觉,无法保证这附近会不会有那些攻击力实在太小,被泰格默许进入它的领地范围的小动物好奇心一起来拨弄这个火堆。
森林火灾,后果太严重了。
如果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引得森林起火,不管她与泰格会不会躲过一劫,她都不会好受。
而且,她不想就这么将她与泰格的窝毁掉。
想到这里,苏词一下就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土地上,只觉得手掌心里疼得厉害,张开一看,发现手心被骨刺磨得通红。
苏词一半是泄气一半是累的,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被走过来的泰格用前肢一扒拉,清醒过来。
算了,反正打火机还有点油,等想到了杜绝让这火堆成为森林大火的源头的方法,再尝试好了。
苏词叹了口气,站起身拨乱了火堆,又从背包里拿出水瓶慢慢倒水,将火堆熄灭了,因为不放心干脆还捧了她刚才挖出来的土倒在湿淋淋的火堆上,才爬上泰格的背。
上了洞穴,苏词发现入口竟然带着点银白。原来这天竟然是有月亮的,只是刚才在下面被树丛拦住了,现在一到高处,这点光亮竟让人舒服得紧。
苏词趴在泰格身上,双手张开抱着它的脖子说道,“泰格,要不我们睡外面吧。”
泰格一听到‘泰格’这两个字的读音,立刻转过头来看着苏词,喉咙里疑惑似地低低吼着,金色瞳孔在月光下漂亮得紧。但很快,它就背着苏词走进洞穴,越走越深,很快月亮就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苏词叹气,刚才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就算泰格能听懂她也不会就睡在山洞外,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下的。“好吧,睡觉。”
山洞里漆黑一片,察觉到泰格停下了后,苏词摸索着爬下,抬头看到泰格两只在黑暗中发着幽幽光芒的眼,伸手打开背包,摸索着拿出效果其实已经没多少了的防潮垫在一旁铺下,就要躺下睡觉。
一见她躺下,本在两步远外趴下的泰格立刻起身朝苏词走了两步,趴在她身边,腹部上的皮毛都能扎到苏词的脸。
明天还是会被热得一身汗吧。
苏词叹气,没做声闭上眼准备睡觉。虽然这是泰格以前的洞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有泰格在身边,想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它,苏词就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
血腥捕猎
隔天一大早,苏词就嘴里咬着一个果子,手里拿着一个爬上泰格的背,趴在它身上大声说了句‘水’,然后拿平常装水的瓶子在它眼前晃了晃。
泰格立刻就明白,驮着苏词跳下山壁,在森林穿行起来。
很快,苏词就听到了轰隆隆的水流声,然后眼前的视线就宽阔起来。
面前竟然是一条宽近十多米的瀑布,在晨间还带着点金色的阳光下,水花格外美丽。
感受到迎面而来溅起的水星,苏词惊喜地叫了一声,但还是没敢爬下泰格的背。
这时泰格喉咙里低低地吼着,但不是她平常所听到的那种,而是带着警告的意味,苏词看到瀑布水流变缓的下游,此时不断有野兽过来喝水,看到泰格,有大多数野兽立刻不安地退开了许多,但仍然舍不得离开水源,退离泰格很远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喝水。这些野兽苏词大多看到过,而且还吃过。
而有几头大型的野兽,则虽然戒备地不时抬头泰格,硕大的身体却没有动,悠闲地喝着水。
但泰格周围,却并没有什么野兽了。
泰格这才慢慢踏进水里,苏词这会也知道安全了,立刻将背包放在一处滑腻的石头上,先拿出水瓶装满了水,又将背包里的几个果子拿出来放到一旁打算泡澡的时候当零食吃,才衣服都没脱整个人就浸进水里。
泰格这会就趴在她前方的水里,将她隔绝在石头与它中间。
早晨的瀑布水还有点凉,但酷暑里,这种凉苏词是很愿意享受的。
就是平常在河水或者溪水里泡澡时,旁边就只有一个泰格,虽然开始时脱衣服有点别扭,但总算它只是只兽,洗着洗着也就习惯了。
现在这周围却来来去去的这么多野兽,这么多双眼睛,就算它们都看不懂,她也难受啊。
苏词穿着衣服泡了一会后,就开始觉得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忍了又忍,伸手拉了拉泰格的前肢,泰格立刻顺从地凑过来。
“趴在这里不准动,明白了吗?”苏词将它拉过来,利用泰格高大的身躯与身后的石头形成一个小死角,在里面脱了衣服痛快地清洗自己,然后清洗衣服。
牛仔裤质量还不错,再加上她还有件从那猥琐男身上扒下来的裤子当替换,所以虽然穿的多但也还不算紧急,但当初那男人的衬衫已经被她包扎伤口时割烂了,而无袖的白色棉衫穿在她身上,抬手间胸侧就空洞洞的漏风,根本跟没穿没多大差别。
可她的T恤已经烂了好几个洞了,虽然都被苏词很小心地缝了起来,但根本撑不了多久,现在清洗的时候苏词还要特别小心,就怕不小心一个撕扯就让它变成破布再也不能穿了。
就别说内衣裤等私密物品了,苏词都是晾着等它们干了立刻穿起来,都是些用不了多久的东西。
衣服啊……
苏词边洗边叹气,兽皮要抓紧了,不然当真空野人还在其次,一旦冬天到了,她的兽皮还没弄出来的话,就真活不下去了。
这时泰格湿漉漉的脑袋却突然蹭过来,手臂还有小半胸都被它的皮毛扎得鸡皮疙瘩猛地冒起,苏词顺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不准洗澡的时候蹭过来你又忘记了。”
其实这是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说的话,泰格在其他地方表现得很聪明,一些简单的如‘水’,‘火’,‘吃’,等等字眼都已经熟悉了,但这种几个几个字的复杂问题却是有些能理会,有些却怎么都理会不了。
泰格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趴下脑袋只留下个鼻子在水上,身体却朝苏词压过来。这是自从苏词有次洗头时顺便用苏词给它梳了背后留下的习惯。
以后每次洗澡它都要求顺毛。不过梳了这么久,苏词也习惯了。瞪了眼它,转身小心地从背包里拿出梳子,身体蹲坐在水里,手臂露出来帮它梳着毛。
眼睛却打量起不远处的野兽起来。
然后苏词就发现,那几头不怕泰格的大型野兽中有两头竟然是她曾经吃过的。
只不过体型要比面前的小很多,应该是未成年的幼崽。老虎在森林里是没有天敌的,这些体型硕大的野兽之所以不怕泰格,是因为它们的体型大到一定程度,所以对泰格的恐惧减少了?
还是这些野兽也有自己的本事,根本不需要怕泰格,而泰格带回来的幼崽不过是仗着它捕猎能力好?
苏词想了想,她所熟悉的万兽之王太过深入人心,她比较倾向于前者。
苏词正想着,却突然看到一只张开双翼几乎有小型飞机那么大的鸟,或者鹰?在半空中盘旋了一,突然直冲而下,锋利的双爪准确地抓住一只正在下游喝水的动物,然后快速飞走,那被抓的动物也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声音凄厉,垂死挣扎得格外厉害,但却硬是没挣脱出那只大鸟的爪子。
大鸟带着它的猎物越飞越远,只留下一小串从猎物身上伤口流下的血在水里慢慢飘散。
大鸟的动作太迅捷,看着那只体重并不比她轻多少的动物被这么轻易地抓走,就算有心理准备,苏词也在这被她当成享受的洗澡过程中目睹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捕猎,而被吓得脸色惨白,一想到自己这身板或许也会被当成这大鸟猎物的一种,身体都抑制的颤抖起来。
地面上一些体型较小的动物们大多被这场捕猎惊得跑离水岸,嘴里都惊叫着,声音太多,苏词感受着它们的惊慌的同时,只觉得刺耳得厉害。
而那些体型中等或者庞大的动物却没有惊慌四窜,只是警觉地甩着尾巴或者抬头四处观望。或者这跟那只大鸟不能抓起它们有关。
包括泰格,看到那只动物被抓走,它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只一眼就转回头看着苏词。
是啊,泰格是野兽,弱肉强食是它的天性,它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一场在森林里几乎每个地方,每个时段都在上演的捕猎而震惊。
理智告诉她这很正常,但苏词看着泰格那双一直觉得很漂亮的金色大眼,心里一个劲的发冷。甚至开始觉得周围的水冷得厉害,猛地站起身出水,也不再顾忌自己没穿衣服会不会被周围的野兽看到,绷直着身体一个劲地打量四周,天空。
泰格感觉到苏词的紧张,本来悠闲低趴着戏水的身体也跟着站直了,脑袋不停蹭着苏词,喉咙里低低咕噜着,似是在安抚。
这次本来该很享受的泡澡就这么断了。
苏词回到山洞里的时候还觉得身上发冷,抱着外面还有水珠的背包坐在山洞口,看着底下的灌木与周围的树,心里木木的什么都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