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念
其实这只是一次很寻常的食物链过程而已,只是……苏词压抑得太久了,又因为泰格而有了相对安全顺畅的生活,心里那丝被生存的压力挤压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害怕,惶恐又开始悄悄冒出了头,在那只毫无抵抗能力被大鸟抓走的动物面前彻底爆发。
苏词,你不该这么消极,这么绝望!
理智一直在拉扯着她,但苏词却仍然惨白着脸发抖。
泰格一直在旁边不断地蹭苏词,喉咙里加大音量在她身边叫着,但苏词没有一丝反应,只抱着背包空洞地看着某一处。
泰格不断低吼着,绕着苏词打转。
最后张开嘴,利齿小心地咬住苏词的手臂,轻轻一甩就将她甩到背上,驮着她往洞里走去。
苏词眨了眨眼,下意识将已经只剩一只手勾着的背包反手甩到背上,双手紧紧抱着泰格的脖子。
就像是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一般。
估计是她抱得太紧了,泰格不舒服地晃了晃脑袋,无视洞里的黑暗,熟练地走进洞穴,趴下侧身一躺,苏词仍然抓着它脖子的右手臂就被压在底下,但不痛。
很快,泰格就挣脱开苏词的手,在她着急地再次抓过去时重新趴在她身边,温暖的腹部几乎完全罩着她,喉咙里一直在叫着。
黑暗的洞穴里,苏词听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咕噜声,紧抱着泰格的一只前肢渐渐睡去。
蹄兔
苏词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一天只吃了几个果子,肚子饿的打鼓。
睁开眼却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旁边就传来泰格的咕噜声,接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凑到她身上蹭着。
苏词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那双漂亮的金色大眼此时正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一明一灭的,如果不是知道身旁的是泰格,苏词可能就要尖叫了。
“泰格。”苏词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扑上前去凭那双眼睛的高度抱住它的脖子,边抱边揉,“泰格,抱歉抱歉,以后不会了。”
泰格本来还在晃脑袋想要摆脱苏词从没有过的放肆揉蹭,但听到苏词嘴里的几个泰格,就不再动了,喉咙里低低吼着,像是在问,你好了没有?
苏词听着,心里暖窝得紧。
刚才也就是突然之间情绪来了,压抑得太久,总是会发泄的,只看时间的早晚而已。而且苏词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活着永远还是第一位,这种情绪,苏词也不会再允许它再次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只是没想到泰格竟然会那么关心她。
苏词睡得手软脚软,跟在泰格身后出了山洞,看手表才发现竟然已经二点多了。她是早上大概七点多的时候去的瀑布,回来也就四十分钟而已。
这一觉可睡得真长。
难怪她肚子饿的这么厉害了,一天只吃了几个水果,想不饿都难。
苏词拿出背包翻找吃的,因为危机感,她习惯了在背包里存着一点吃的。
但这会背包里只有一条硬得跟石头一样的肉,还有几个果子,苏词咬着果子趴在泰格身上下了山壁,然后拍拍它的脖子说了声谢谢,就四处捡起柴禾来。
苏词捡了柴,本来打算架火用铝饭盒煮肉,但回到山壁下才发现泰格不见了,叫了几声之后,苏词确定它确实不在附近。
也就警觉地别了别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开始烧火。
野兽都有地盘意识,这里是泰格的地盘,特别是这里还是它的洞穴口,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有野兽闯进来的。
倒是蚊子特别多。
如果不是她身上还有点已经焉巴了的防蚊草,她身上又该多几个包了。本来是打算今天出去的时候顺便采点防蚊草回来的,但却出了这么个意外,现在泰格应该是出去捕猎去了,等它捕猎回来,再烤肉,也就天黑了。防蚊草的事只好等明天了。
或许该将那些防蚊草移植到附近来了。
这里的蚊子太大,又太毒,被咬一口就是一个肿块,痒倒不说,就怕这些蚊子带着疟疾、登革热等病毒,被感染了就麻烦了。
而且如果附近的防蚊草多的话,她想留火种的火堆就不愁会被小型动物来捣乱了。
苏词心里想,手里利落地燃了火,从背包里拿出铝饭盒,倒了水之后将之挂在火堆上。
既然泰格出去打猎了,她就只烧点开水烫一下,出身汗退退惊,也就不吃那些硬邦邦的肉了。
不过也该注意一下找个什么东西代替铝饭盒这个唯一的锅了。苏词刚开始也惊讶过那对夫妇旅游还带着铝饭盒这种如今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东西,但当时是真觉得有这东西是件很幸运的事,不然连想喝点热水热汤,都没办法实现。
但如今她情况丰裕了,也是该找找替代品了。
这饭盒容量小不说,还不能接触过酸、过碱、含盐过高的东西,虽然现在这些物质她都没有,但也保不准会有什么事。
在这里她可不能生病,一生病就是代表死亡率增高或者直接死亡,冒不得险。
没多久,泰格果然叼着一头猎物回来了。
只是这头猎物太小,而且还在泰格嘴里瑟瑟发抖,是活的。
再次看到泰格抓活的动物回来,苏词下意识就想到那次被强迫喝血的经历。她想盐是一回事,但要她再喝血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词看到后诧异地站起身,打定主意这次是怎么都不准泰格强迫她的。
但泰格却只是将猎物放在苏词面前,脑袋蹭着她,喉咙里低低吼着。
不像是要带活的猎物来喂她血的样子。
苏词看了眼蹲在面前的动物,才发现它跟身体一比,短得滑稽的后腿被咬伤了,就这么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嚎叫着,不住地发抖。
苏词又看向泰格,却发现它金色的大眼里满是期盼,又有点求表扬的意思。
苏词再次转头看着面前的动物。蹲在那大概有三四十斤的样子,苏词下意识将它的体型下调三个倍数,将脑子里的动物形象对比一下,发现它勉强像是兔子,脚趾呈蹄状,一身黑棕色皮毛,这么缩起来几乎看不到它短小的腿,就像一团肉团趴在那。
如果是她熟悉的正常形态,对于这样一只胖又软的动物,苏词是肯定会喜欢的,但放大两三倍……
苏词又转头看向泰格,“泰格。”
泰格立刻动了动耳朵,看过来,
“你今天胃口不好?想换口味?”苏词问。但得到的自然是泰格疑惑的眼神,不由叹了口气,拔出大腿上的匕首,打算上前杀兔。
现在有泰格,食物方面她可以不用考虑。但是她与泰格并不处于同一条线上,泰格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正好,拿来练手吧。
那只肥又壮的类似兔子的动物一见到苏词抓着匕首过来,小眼睛里立刻满是凶色,嘴里大声嚎叫着,没受伤的后腿蹬着,蹄状的前爪的颜色是黑色,不断抓着地面上的石子,很锋利的样子。
苏词抓着匕首小心地靠近,如果要是连一只受伤了,并且还因为泰格在而连逃都不敢的兔子都杀不了,那她谈何在泰格离开后独自一个人生活?
想到泰格以后可能会离开她,苏词又是难受又是担忧,不由看了眼眼睛好像带着疑惑的泰格,但这是强迫不来的。
这么一想,苏词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兔子的嚎叫越来越大声,甚至跃跃欲试地朝苏词亮爪子。
泰格一直在旁看着,见到这兔子要暴起伤人,立刻龇牙吼了一声。兔子立刻拖着伤腿后退了两步,嘴里的嚎叫变得凄厉。
听到这个声音,苏词停下来,抓着匕首仔细打量这只兔子。
刚才一直没往那方面想,现在这么一看,这只兔子竟然很像上午在瀑布前被大鸟抓去的那只动物。
本来苏词以为泰格是外出抓猎物去了,可等回来的却是一只不够泰格塞牙缝的兔子,还是特意只咬伤了腿,防止它逃跑的活兔子。
这竟然是泰格以为她是为了那只兔子而失常,所以才去抓了只一摸一样的活兔子来给她解闷?
这么一想,苏词只觉得眼睛里酸疼得厉害,一下就笑了。
……
没有危险的时间过得极快,进入八月后,气温越来越高,就算是置身于火炉中一样,闷热得让人烦闷。
泰格虽然没有像平常老虎一样昼伏夜出,但随着气温的升高,白天时泰格趴在洞穴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让苏词出来。
苏词是人,习惯的是白天做事晚上休息,虽然白天呆在山洞里比在外面要阴凉许多,但她没有实力像泰格一样夜晚敢出去活动,硬是挣脱开泰格,走出山洞。
开始泰格还会不放心地喘着粗气跟着苏词出来,但看到她只是在山壁附近活动之后,也就放心地趴回山洞,当然,还是会不时出来瞧瞧。
苏词身上有泰格的气味,这附近又是泰格的地盘,虽说危险还是会有,但只要小心谨慎一点,也不会致命。
苏词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将几根攀在石壁上的藤蔓扯到合适的位置,借助藤蔓与石壁突出的石头攀爬进洞口。
这可比攀岩困难、危险许多。
平常坐在泰格身上只觉得上下非常容易,但这十几米的高度放在苏词身上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难题。
不过只要有心,就不会有难事,总是会被攻克的。
第一次靠自己爬上山洞时,苏词手臂上,腿上脸上处处是刮痕与汗流印子,但苏词却一下趴在地上笑了,抬头就发现泰格趴在她前方,喉咙里轻快地呼噜呼噜,好像是在替她高兴的样子。
……
苏词观察过,他们居住的这片延绵十几公里的石壁是在一处山脉断崖底下,当初苏词曾站在山壁下仰头观看,只感觉一眼望去都是石头与藤蔓,好像根本就没有顶峰可言。
苏词也知道这是站在山底下看山的缘故,站远了看过去,这坐山峰虽然高,但在这森林里应该不算什么。
登高望远,登高望远。
这座山峰在这里虽然不算高,但泰格对这里熟悉,离他们的住所也不会太远,最主要的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在短时间内站在高处观察这个世界的地方,这个高度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苏词坐在泰格身上,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断崖顶峰,眼睛里一片火热。
第二天苏词就整理背包,爬上泰格的背,指着那处顶峰告诉它,“走。”
就目前的相处来看,只要是苏词要求的,泰格一般都会做到,但要准确的告诉泰格她的意思却很困难,特别这坐山就算以泰格的速度而言,想要驮着一个很容易就会受伤的苏词,也没办法在一天之内爬上山顶。
所以到了太阳快要落山时,平常都会是这时候捕猎的泰格不肯再往前走了,喉咙里低低地吼着,然后竟然一甩尾巴,转身要下山。
苏词急了,急忙拍泰格,见它只是转过头来呼噜着安抚后,一咬牙紧抓着泰格的皮毛,跨坐在它脖子上方不远的脚一搭,跟平常一样顺着泰格的身体滑下来,只是这次泰格是在行动中,虽然因为顾及苏词并没有多块的速度,但苏词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虽然到了半山腰也能见到许多平常她见不到的地方,但视线总归还是会被一些山峰挡住。苏词是想站在目前她所能站的最高的地方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看看这个森林到底有多大,有没有尽头。
泰格明显是不想在外过夜,但要想上峰顶,又不可能不在外留宿,就算下次再来,也还是不会在一天之内到达峰顶,不能这么无终而返。
泰格一见苏词摔到地上,立刻转过身,焦急在蹭着苏词。
苏词用一只不比她矮多少的骨刺撑着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叶子,然后伸手顺着泰格脖子下的皮毛,“我没事,我要上去。”苏词手指指了指峰顶,将骨刺摸得尖利的一端反过来朝天,另一个比较钝的一端撑着地,将它当做拐杖朝上走去。
泰格在旁焦急地绕走,前肢不时扒拉一下苏词,但苏词根本不搭理,最后带着点郁闷的意味大吼了一声,跃到苏词身前趴下。
苏词松了口气,忙爬上泰格的背,嘴里安抚地不停地叫着泰格的名字。
她也是吃准了泰格不会将她怎么样,才敢这么做。如果再走几步泰格还不答应,她也就只能转身跟着它回去,以后再想办法了。
这回泰格的速度慢了许多,不时低头嗅着,苏词本来以为它是在耍别扭,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泰格突然加速,跑了几分钟后,停在一棵在这里算是低矮,几乎只见到叶子不见枝干的树木前。
熟悉的比她身高还长的树叶在眼前,苏词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当初泰格拿回来给她疗伤的树叶,惊呼了一声,立刻爬下泰格的背脊,上前想摘点树叶回去。
这些天苏词一直都在注意着这种叶子,但却根本找不到,问泰格也问不出个什么,本来以为这种叶子她还要很久才能找到。
现在看到一株,自然高兴得紧。毕竟有了它,就算是受伤也不怕了。
苏词正拿着匕首割其中一片树叶,背后的背包却突然升高,才发现泰格咬着背包将她带起来,放到这树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