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第74章

作者:意千重 标签: 穿越重生

  席间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龚远秩小声道:“哥哥,你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龚远和无奈地摊摊手:“婶娘发病,来势汹汹,吓坏了我,我仓促之间也没想到舅母说的这些,立刻就写了信让人送出去了……到底是人年轻了,想不到这么多。唉……这可怎么办才好,但愿不要让爹爹牵肠挂肚的才好。”

  龚二夫人的脸上犹如下了一层霜,坐在那里就不动了。邵大奶奶眼珠子一转:“送出去了?不要紧啊,就是这么一两日的功夫,追也追得回来,不然就请大公子这里重新修书一封,言明都是误会就好了。”

  龚远和扶额:“我今早问过,船昨日午间就离开码头了,追是追不回来了。再给爹爹写信,我怕爹爹骂我,这信不如就请二弟来写吧。”站起身来对着龚远秩一揖,“二弟,哥哥拜托你了。”

  龚远秩满头冷汗,却不知该怎样拒绝,怪也怪不上龚远和,只把眼睛看着明菲:“嫂嫂你昨日明明答应过我的。”

  明菲抱歉地道:“二叔,真是对不住,我昨日有些不舒服,起得略晚了些,因此并不知你哥哥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龚二夫人一下抱住头,哀叹连天:“我头疼,好疼。”

  龚婧琪急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文采没你好。”

  “三妹呀,这不是文采好不好的问题,爹爹一定会骂我不稳重的。不然,三妹你给爹爹写这封信?”龚远和嘴角噙着笑,冷眼看着她几人表演,不经意间却看见邵五一脸的花痴相。他顺着邵五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见明菲立在灯影里,睫毛长长,肌肤如玉,半垂着头,犹如夏夜的一朵栀子花那般清新可人。不由大怒起来,想都不想就把一只碗“啪”地放到了邵五的面前,眯着眼睛杀气腾腾地道:“邵五弟,你我许久不见,难得碰在一处,今日且喝个不醉不归!”

  邵五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嬉皮笑脸地道:“喝就喝,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就是嘛。”龚远和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抬起身子来豪爽地拍着邵五的肩膀笑:“输的人要赔银子的哦,哥哥手头最近有点紧,就赔一千两银子好了,来不来?”挑衅的挑眉,“算了,我猜你肯定不敢来!你从来都是我手下败将。”

  邵五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哪里经得住他激,也不管场合就开始挽袖子:“来就来!怕你我就不是男人!”

  袖子还未挽起,头上已经生生挨了一巴掌,邵大奶奶怒气冲冲地道:“就不知道学好!家里的银子能有多少经得住你这样糟蹋?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一件正事,给我滚回去!”当下也不管龚家的事情了,扯着邵五的耳朵就将他拉走。

  龚远和微微一笑,往椅子背上一靠,聚精会神地转动着酒杯:“这么不禁吓啊,开个玩笑而已,舅母脾气可真大。”

  龚二夫人气得死去活来,朱姨娘忙上前扶起她:“夫人要是没精神,就先歇着吧。”

  龚二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朱姨娘脸色不变,温和的笑着,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夫人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龚二夫人咬着牙靠在她身上进了屋。

  龚家几兄妹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龚远和一把将明菲拉了坐下,给她盛了碗鸡汤:“你站了半日,先喝点汤养养胃,可别像婶娘那样落下病根就难得调养了。”

  龚婧琪和龚远秩心中都很不好受,拿着筷子不动。龚远科却是无所谓地埋着头吃饭,龚妍碧心疼地道:“吃慢些,好歹也有点吃相!”才说了两句,龚远科不声不响地就给她夹了一只鸡腿。

  龚妍碧顿时沉默下来,低头默默吃那只鸡腿,每嚼一下都似乎费尽了身上的力气。明菲看得难受,推开碗道:“我不舒服。”

  龚远和立刻站起身来扶着她:“那我们先回去吧。”随意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出了屋。

  龚婧琪看见埋头苦吃的龚远季,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蹿上来,用力将筷子一放,厉声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龚远科闷声不响地将手里的碗一推,转身就出了房。龚妍碧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有心去追他,左思右想还是坐着不动。

  龚远季瞪着龚婧琪:“你是神仙,你不吃!”

  龚婧琪大怒,拿起筷子就要抽他:“叫你再说!”

  龚远季道:“你敢打我!娘啊,娘啊,母老虎要打我,救命啊!”

  龚婧琪气得发抖。

  龚远秩烦躁地揉着眉头:“都少说几句好不好?吵死人了!”也把椅子一拉,转身走了。

  龚远季到底不敌龚婧琪,被龚婧琪提着衣领拖走了。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金碧辉煌中只剩下龚妍碧一人,龚妍碧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饭菜,良久方站起身来:“来收拾了吧。”

  盯着丫鬟们把贵重的瓷器收拾好了,又看着人把屋子里打扫干净,龚妍碧走到屋角落地纱灯旁的椅子上坐下,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针线活来一针一线地细细缝起来。

  听得两更鼓起,朱姨娘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心疼地拿过她手里的针线活,替她捋捋头发,含泪低声道:“孩子,都是姨娘无能,害得你和你弟弟受累。”

  龚妍碧绽放出一个微笑:“姨娘,就这样,让他们闹。”

  朱姨娘恨恨地道:“那个姓邵的畜牲,我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

  龚妍碧道:“有人比我们更恨他。”

  

  第139章 典当(一)

  

  龚远和从外面走进来,见明菲歪在小炕几上聚精会神地写字,凑过去一瞧,只见她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地记下“上好铜锁二十把,共计纹银十两;上等粳米两石,计纹银三两;中等白米十石,计纹银九两……”写完之后也不见用算盘,直接就在末尾角落里做了个记号,写下几个蝌蚪文。不由大为奇怪:“你写的是什么?”

  明菲看了看那几个阿拉伯数字,笑笑:“做个记号,省得下次还要从头算起。”迅速合上了账簿。

  龚远和瘪瘪嘴:“三两,九两,十两,真琐碎。”

  “大爷你一个月的俸禄才七石米,我要不记得这么琐碎,怎么过日子。这还要买人呢,以后还要添好几张嘴。幸好衙门里还给你配了个车夫和几个皂役,不然还得给你添长随。”他先前倒是交了五千两银子给她,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不是?明菲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寻衣服,准备去蔡家送蔡光庭等人赴京。

  龚远和歪着头想了想,道:“的确是太少了些。所以我叫你当衣服。就当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

  明菲把紫菱喊来开了箱笼找出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不由呆了呆,这件大氅,她印象很深,还是当初蔡光庭等人要赴京赶考之前,龚远和每日去蔡家混饭吃时穿着去的。非常漂亮的一件大氅,她爱惜地抚摸着油光水滑的貂毛:“不当这个,换一件吧,依我说,不如就当你那条镶嵌了东珠和红蓝宝石的腰带。”

  龚远和闻言,停下整理素面腰带的手,看向她:“现在是夏天,又穿不着,就当这个了。”

  明菲道:“这毛料极好,你穿这个颜色也极衬,若拿去当,一来当不了多少钱,二来真的是可惜了。留着给你冬天穿,暖和,衙门里四面透风,很冷的。”

  龚远和的眉眼突然温柔下来,两步跨到她身边,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心疼我?”

  明菲一窒,含笑道:“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随手将那貂毛大氅收起,要寻那条骚包腰带。

  龚远和按住她的手:“知道你心疼我就够了。但还是要当它的,它这么显眼,不当它当谁?”他要演苦肉计,叫全水城府的人都知道,他龚大公子,穷得要当衣物才能养活妻子,才能撑起门户。

  明菲道:“要轰动效应,那不如当我的首饰。”

  龚远和哂笑:“还没到那个地步。怎么闹怎么当,拿我的就行,要真是到了要动你衣服首饰的地步,我都没脸见人。”

  奇怪的思维方式。当他的不丢他的脸,当她的就丢了他的脸。可在明菲看来,已经是一个家,当谁的都丢他的脸。明菲道:“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官,就不怕人家说你太做作了?”

  龚远和摊摊手:“做作?我又没大肆张扬,谁都知道我手散,喜欢大宴宾客,喝酒赌钱,俸禄不够用,不好意思用妻子的嫁妆,当当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明菲见他坚持,也就寻了包袱皮将那件缂丝貂毛披风包起,赶紧换了衣服,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去了蔡家。

  陈氏早就准备好了酒席,见二人一到就催着上酒上菜。明姿仍然推病没有出席,蔡光仪缩在一旁低头喝闷酒,半点兴致全无,明珮倒是高兴得很,因为明玉不去登州,她便可以近距离讨好接近陈氏了。

  胡氏先是盯着龚远和与明菲看了一歇,不停地开二人的玩笑,陈氏沉了脸:“还有小孩子在呢,说这些作甚?”

  胡氏这才住了嘴,转而开始八卦:“知道么,袁韩林家回来了,扶着袁三公子的灵柩回来的。他媳妇儿命真好,都这样了,还能抱着个大胖儿子养老。”

  席间众人除了明菲以外都知道这事,只不过家中有喜事,便没提起而已。现在听胡氏讲起这件事来,众人都有些唏嘘。

  涵容道:“三弟妹这个是什么说法,人家没了夫君,怎还说命好?”

  胡氏冷笑了一声,斜瞅着蔡光仪,怪腔怪调地道:“嫂嫂啊,这不是命好是什么?都要死了的人,还能留下骨血,有了儿子,自由自在,不愁后半辈子没着落,要是不想守,还可以随意改嫁。初嫁从父,再嫁从己,看上谁就是谁,可不是美死了!总比那一辈子没个望头,还要受气的可怜人好。”说着眼圈就红了。

  明玉和明珮闻言,都红了脸借故走开。陈氏清晰地看到蔡光仪脸色雪白,一双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就连筷子也拿不稳,不由大是快意,嘴里却道:“老三家的,你再当着你妹妹们说这些,我是要骂人了。”

  胡氏撇撇嘴,将碗筷一推,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吃不下了。”也不管席间众人的神色如何,甩着帕子走了。

  蔡光仪又闷头喝了几杯酒,也不声不响地跟了去。

  蔡光庭对陈氏道:“母亲,若是他二人真的合不来,真要和离,就不要勉强了。”

  陈氏慢吞吞地将四姨娘夹给她的虾饺喂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品了一回,才开口道:“作为长辈,我总是希望他们好的。家和才能万事兴,他们就是闹着,我也要劝着,但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这意思便是,胡氏要和离,她是不会拦着的,关键看胡氏自己可乐意,可想好了。

  四姨娘幸灾乐祸地抿嘴笑道:“是呀是呀,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是拦不住的。”

  因为蔡光庭等人要急着赶路,酒席很快便散了,陈氏指挥着众人将蔡光庭夫妻俩、明玉的箱笼包裹一一检查一遍,确认无误,送上车捆好,道:“我和华哥儿就不去送你们了,三姑爷和三姑奶奶替我送你们到码头罢。”

  众人寒暄几句,明菲和涵容、明玉手牵着手正要登车,忽听蔡光仪的院子里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大哭起来,嘈杂成一片。

  四姨娘夸张地惊呼了一声,拿帕子掩住口,睁圆眼睛道:“这是怎么了?又扛上了?这小两口可真是不看场合。”

  陈氏皱皱眉头,叮嘱蔡光庭等人:“赶紧上车吧,这里有我。”

  蔡光庭摇头:“家中有事,叫儿子怎能放心?”随手指了玉盘:“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玉盘才走了几步,就见胡氏身边一个陪嫁婆子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地跑出来喊救命,看见陈氏等人就扑了过去:“夫人救命,三公子要打杀我们三少夫人了。”

  余婆子见她模样吓人,忙一把捂住蔡光华的眼睛,呵斥道:“乱叫什么?吓着夫人小姐们要你的命!好好地说怎么回事。”

  那婆子语焉不详:“出门前还好好儿的,回来就闹了起来,三公子揪着我们少夫人的头发打,奴婢上前去拉,就被三公子一个茶壶砸在了头上,救命啊……”

  陈氏沉着脸点起几个粗壮的婆子,命明菲等人在马车上候着,带了蔡光庭、涵容进去处理。虽然知道蔡家的事瞒不过龚远和,但这一幕给他看见明菲还是觉得丢脸,心中有些不自在。见龚远和将蔡光华接过去骑在马上玩,连看都没多看蔡光仪的院子那边一眼,方觉得好过了些。

  陈氏等人进去后不久,吵闹声停了,只能听见一条尖锐的哭声,犹如拔钢丝一般,忽高忽低,尖锐刺耳,哭词极精彩:“你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有本事打女人,没本事生儿子,还养通房装门面,我呸……”

  明玉涨红了脸,捂着耳朵缩进车里去。龚远和“扑哧”一声笑出来,含笑扫了明菲一眼,明菲狠狠瞪了他一眼,也缩进车里去,想想又觉得好笑,胡氏真是强悍,敢当着婆婆大伯的面这样闹。

  约过了一刻,陈氏、蔡光庭等人出来了,玉盘和珠钗扶着披头散发,抽抽噎噎的胡氏,几个婆子还扶着个满头血污,全身无力的翠儿。

  陈氏先命人将胡氏和翠儿扶进去,走过来神清气爽地吩咐蔡光庭等人:“快去了,误了时辰不好。”

  明菲担忧地道:“母亲,您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陈氏笑笑:“没事儿,他不敢怎样。”

  明菲看到她身边那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婆子,知她早有准备,也就不管她,扶着涵容上了车,命人出门。

  涵容低声和明菲咬耳朵:“你三嫂,可真看不出来,个子小小,看着娇滴滴的,力气却不小。太过泼辣,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和你三哥正抱作一团在地上滚,你三哥拽着她的头发不放,她也咬着你三哥的耳朵不放,多亏去得及时,不然你三哥耳朵都要掉了。”

  明菲道:“翠儿又是什么事?”

  涵容笑道:“你三哥不是打伤了胡家的陪嫁婆子么?你三嫂便也打破了翠儿的头。我看这个情形,和离是迟早的事。你大哥刚才还和母亲商量,胡氏若是求去,多赔胡家点钱。”

  明菲便知蔡光庭这是因为间接地害到了胡氏,心中不过意,但看涵容的模样,是半点不知情,也就不点破。

  将蔡光庭等人送至码头,龚远和便带着明菲将马车赶向水城府最大的当铺“春和押”。

  

  第140章 典当(二)

  

  到了春和押门口,在街边停下马车,龚远和将洗萃叫过来,取了包袱递过去:“你去当当,要当七百两银子。”

  洗萃翻开包袱皮看了看,问:“大爷,是死当还是活当?”

  龚远和道:“当然是活当!爷的东西怎能死当?待以后有了银子还要赎回来的。”

  洗萃摸摸头,为难地道:“大爷,这个不容易吧?”现在是夏天,当铺总要习惯性压价的。何况这东西只要进了当铺的门,原本值得一百两的能值得四十两就算不错了,又是活当,哪里能当得这么多银子?分明就是一笔不成的买卖。

  龚远和道:“怎么不容易?二夫人当初可是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才帮我做成这件大氅的,如今不过要一半,怎么就不行了?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真要不成,你回来寻我就是。”随手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洗萃只好抱着包袱进了春和押的大门。

  明菲探手给龚远和理平皱着的袍角,道:“你那件大氅真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她闲得无聊的时候曾经算过,大丰的一两银子大概就值得三百元人民币的样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要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四十五万元。当然,缂丝珍贵,貂皮也珍贵,但这是在没有什么名牌效应的古代,所以她是不信的。特别是龚远和这件大氅的面料,并不是精细的人物花鸟图案,而是简单的几何花纹,最多就是中间夹杂了金丝罢了,约莫就是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龚远和笑道:“你没看见那貂皮是多么丰盈吗?那缂丝又多么漂亮,我婶娘花了多少心思才做成的,她说值自然就值。”

  又是一笔烂账。明菲叹了口气,坐等看戏。

  龚远和盯着春和押的大门:“过几日家里大概要去吊唁袁三的,你就不要去了。我去一趟就行。”

  “知道了。你还有几天假?不是说要去再抱几条狗来养,还要去寻大管事,要建小厨房吗?”明菲想去也不敢去,袁枚儿哪里会给她好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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