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153章

作者:Loeva 标签: 穿越重生

第三百一十六章 王者心术

  

  柳东行觉得有此奇怪,他好象跟这位“深世子”并无来往,只是凭着曾经远远见过两三面的印象,再加上内侍的称呼,勉强能认出对方的身份而已,可这位前任康王世子为何一见自己,那眼神中就透出怨忿来呢?不,不仅是怨忿而已,似乎还有几分嫉妒?

  朱景深看着柳东行,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不是对方的存在,他恐怕早就娶得心上人了。柳东行出征北疆一事,不过是他一时气愤,打算给对方找点麻烦罢了,只要柳东行真有本事,也不会轻易死在战场上,若是没本事,死了也免得连累了顾文怡。然而,柳东行不但平安归来,还立下大功,眼看着前程大好,节节高升,看着对方得势,朱景深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若不是他当初在太子面前发了话,柳东行哪里有今日的风光?不过是在小武官位置上苦熬罢了。可如今他所得到的,却是倾心之人的怨恨。柳东行算什么东西?为何上天如此眷顾他?!

  想到这里,朱景深便盯紧了柳东行,冷笑一声:“这是谁呀?见了人连个招呼都没有!”

  柳东行顿了一顿,有些为难。他知道这位深世子就是前任康王世子,本来早就已经不是世子了,但方才那内侍如此称呼对方,他又不好改口,只得抱拳一礼:“末将见过深世子。”

  不料朱景深脸色一沉:“谁不知道我早就已经不是世子了?!你这么叫我,是在寒碜我呢?!”

  柳东行微微皱了眉头,只得改口:“是末将记错了,请朱将军见谅。”朱景深受封为镇国将军,唤他一声将军倒也使得。

  但朱景深的脸色更难看了:“跟你这个将军一比,我算哪耳子的将军?你这是在嘲笑我呢?!”

  这下柳东行就算原本不知道,也明白对方是在故意找碴了,虽说心中讷闷,但心里也不是不生气的。他自打经过战场洗礼后,性子已经改了不少,但本性难移,当即便低了头,看上去似乎十足恭顺,其实正在心里暗暗思索着,要想办法暗地里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一点教训,嗯......刚才太子说的话里,提到什么来着?

  眼见着场面有些僵,那内侍连忙赔笑着打圆场了:“深世子,这都是奴婢的不是,若不是奴婢这么称呼您,柳将军也不会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一一您是来见太子殿下的吧?殿下这会儿正有空呢,但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您若是有要事......”

  朱景深忍住瞪那内侍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和气的笑:“是么?多谢公公提醒了,我这就过去。”说罢再盯一眼柳东行,摔袖子走人了。

  柳东行状似恭敬地维持着鞠躬礼送的姿势,却在朱景深走过自己身边后,盯住对方的背影,眯了眯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那内侍和气地笑着在一旁道:“柳将军别见怪,这是深世子,从前康王府的世子爷,从小儿在宫里长大,常常到东宫来,向来是随意惯了的。奴婢们习惯了叫他世子爷,即便如今他已经不是了,奴婢们也没改口,想必深世子是生奴婢们的气,却又碍着旧日情份不好直说,才会冒犯您的,但他并没什么坏心,请您别放在心上。”

  柳东行回头笑笑:“公公多虑了,臣下怎敢与贵人计较?”

  那内侍掩口笑道:“不瞒您说,深世子小时候更胡闹呢,无奈皇后娘娘十分宠爱他,有时候太子殿下要教训,有皇后娘娘护着,也拿深世子没办法,只得随他胡闹去。所幸深世子虽爱胡闹,却不是不分轻重的,真要做错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也不会容他,因此太子殿下只得随他去了,只嘱咐身边侍候的人用心。今日深世子独自前来,想必是甩开了侍候的人呢。”

  柳东行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时候不早了,宫门什么时候下钥?”

  “哎哟,瞧奴婢这记性!”那内侍一脸惶恐地鞠了一躬,“奴婢怠慢了,柳将军请这边走。”

  朱景深几乎是冲进东宫偏殿的,只不过临进门前刹住了脚,深呼吸一口气,方抬脚进门。

  太子朱景坤已经离开了书案,正坐在正位上气定神闲地喝茶。他早就听到近侍的通报了,倒也不慌不忙:“来了?正好,快到晚膳了,今儿就在我这里吃吧。我听说你府里的总管打算为你修宅子,却被你驳回了?这是什么缘故?那宅子虽然不错,却也有些年头了,你刚搬进去,趁着如今还未到冬天,赶紧把该修的修了,正好过年。”顿了顿,“是因为银子不够么?还差多少?出宫时不是才拨了三万两银子给你?都用到哪儿去了?”语气就象是一个哥哥在问幼弟:“你又没钱了?前儿不是才给了你三十文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既家常又平常。

  朱景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兄弟情深的温馨,反而心下暗惊,把进门前的那股怒气完全抛开了,迫不及待地解释:“那宅子挺好的,还能住人呢,好好的修什么?这会儿都九月底了,万寿节都过了,再叫人修宅子,能在年前修好么?若是过年都不能好好过,我可就要抠死了。

  太子殿下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知道什么?不过是想借着修宅子的机会吞我的银子罢了,我把银子留在手里,想做什么不成?”

  “那你想做什么?”太子笑得亲切,“你的总管不是从前康王府用过的旧人么?侍候了这么多年,哪怕王府没了,也忠心不改,按说该是再可靠不过的了,没想到也是这样的蛀虫,趁着还未酿成大祸,都打发了吧。你要是不忍心,多给他们几两银子也成。若是缺人使唤,尽管跟我说,我替你挑好的。”

  朱景深心里发凉,面上却还要继续维持微笑:“那就多谢殿下了,我那儿要是真的缺了人,一定求您帮忙!”

  太子微笑着点头,接下来,又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他的功课,还都教了些什么,去了谁家玩,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可有进宫向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请安,等等等等。

  朱景深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同时暗暗打量他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东宫内侍前来叩问可要摆膳,太子一挥手,朱景深就只得留下来陪他用膳。好不容易吃完了,朱景深见太子心情不错,瞅了个空子,装作无意中想起:“方才进东宫时瞧见那个柳东行了,殿下叫他来做什么?他这人很讨厌吧?一脸自命不凡的模样,叫人看了就生气!”

  太子笑道:“你少胡说,那可是朝中新出头的青年才俊,我很看好呢。我知道你对他有点小心结,但那本来就是你理亏,如今人家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的,你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赶紧把以前胡闹的事都忘了吧。”然后状若无意地添了一句:“我打算派他去康南驻军所,旨意下了好些天了,你不会没听说吧?算算日子,他也差不多是时候动身上。

  朱景深手下一紧,干笑道:“我......我还真没听说呢,这些日子光顾着玩了一一怎么会派他去的?他才多大年纪?给人当当副手跑跑腿就算了,独当一面,恐怕不能吧?若是不堪大用,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信任?康南原任的驻将就是个老资历,做事最稳重不过了,我只当殿下会另派一名稳重的老将去呢。”

  太子笑说:“一听就知道你还记恨他,你是个最会胡闹的,却说别人不稳重,没得叫人笑话。我看柳将军很好,文武双全,兵法骑射都是极好,又新近立了大功。年轻点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老,正是该提拔新血的时候,日后正好大用。况且,他以前曾在康城书院读过书,对那里的情形是极熟的,一上任就能办事,省了多少功夫?好了,这事儿不与你相干,你再任性,我可就生气了。”

  朱景深暗暗咬了咬牙,面上笑着应了,心中却大恨。

  他是康王府嫡子,康城就是他家的地盘,如今舍了王爵,是他的选择,但太子也太过分了些,什么叫他与康城不相干?!

  辞别太子,出得宫门,朱景深看着天边的暗云,眯了眯眼。随行进宫的侍从低头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世子爷,太子那里怎么说?那封信的事......”

  朱景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替我约见送信人!”

  此时此刻,东宫偏殿的书房里,太子朱景坤正传召那名送柳东行出宫门的内侍,细细询问:“你确定当时没看错?柳将军果然不认得深世子?”

  那内侍答道:“奴婢确实没看错,柳将军应是不熟悉世子的,顶多是从前打过照面,知道世子的身份,却没有来往过,倒是深世子,一见柳将军,脸色便难看起来。”

  太子无意识地屈指叩了桌面几下:“那么.....深世子说那些话,柳将军就没生气?”

  “柳将军面上不见气恼,但奴婢分明瞧见他眼中曾一度有过怒色,只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即便柳将军对深世子并不记恨,也不大可能会有好印象的。”

  太子笑了笑,摇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他果然不知道么.....这也难怪,但凡是女人,又怎会把这种事主动告诉夫婿?”接着又问那内侍:“我让你说的话,你也都对柳将军说了?他没什么反应么?”

  那内侍露出愁容:“奴婢都一一说了,虽然隐晦,但以柳将军的聪明,不可能听不出来的,但柳将军却没说什么,只问奴婢宫门几时下钥,提醒奴婢赶紧领路。”

  太子皱了皱眉,想起柳东行在整个召见过程中,即使已经有所动容,却只是保证会忠于职守、报效朝廷,却不见有归顺之语,可见这人虽有才干,却稍嫌迂腐......罢了,自己本是当朝储君,名正言顺,只要自己顺利接掌皇位,即便柳东行今日暂时无心归顺,将来也终有一日会为自己所用的!

  只要......柳东行不会偏向不该偏的人......

  文怡看着柳东行从门外走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即便方才已经有下人来报过了,但她一刻未见到他本人,都不能真正放心。看着他面带微笑,一脸平静的模样,她也露出了衷心的微笑:“回来了?累了吧?厨房已经做好饭菜了,都是你爱吃的,先吃饭,吃了再洗个澡。”

  “好。”柳东行笑着走向她,路上只向冰蓝那边瞥了一眼,冰蓝原本还在傻笑着,被他这一眼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变了脸色,左右望望,挤眉弄眼地,把其他丫头都弄走了,自己也出了门。

  文怡仿佛没发现似的,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柳东行的脸:“没事吧?没....没人为难你吧?”

  “没事。”柳东行在她身前站定,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我好着呢,还有个好消息,一会儿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文怡问完,却似乎没打算等他说明白,便拉着他进了卧房,替他换衣服、换鞋子。柳东行手上一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搂住,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放开她,笑道:“最好的消息,当然是太子对我十分赏识,至少现在十分赏识,你以前担心的事都不会再发生了,以后我会好好的。高不高兴?”

  文怡怔了怔,总觉得他似乎没说实话,但还是笑着点头回应:“那可太好了。”

  因卢老夫人请了文慧过去一起吃饭,文怡与柳东行夫妻俩便在自己屋里吃了。接着文怡侍候柳东行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家常衣裳,两人坐在暖阁里闲谈,柳东行方把今日之事细细说来,末了皱眉道:“真是奇怪,按说我从前与康王世子并无来往,也没得罪过他,怎的他会一见我,便如此忿恨不平呢?”

  文怡听得心中一惊,脸色不由得变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同床异梦

  

  柳东行见状,心下一动,面上不露异色:“说来我与他之间,除了山南镇那一回,还真的没什么来往,顶多就是我远远见过他几回。哪怕是我从北疆回来后,在京里出了一把风头,知道的人多了,以他那种喜欢玩乐的王孙公子,未必就晓得我是谁。可他今日一见我,用不着内侍引见,便认出我来了,这是为什么呢?倒是娘子从前跟他见过面,记得山南镇上那次,你说他是为太子妃在路王府遭东平王世子妃陷害一事来找你的,难道事后你没照他的话去做?”

  在那一刹那,文怡脑中飞快地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咬咬牙,道:“我照着做了,真的!而且在太子妃进宫前,我去东阳侯府做客,因在门前偶尔见到他被几个纨绔子弟折辱,当中有东阳侯府的亲戚,我还悄悄儿劝过太子妃,需得提防有人拿这件事说闲话,总归是宗室子弟,折辱太过,也会连累太子妃。康王世子后来.....大概是听说了这件事,还派过侍女前来,向我道谢。只是......”

  柳东行的神色和缓了许多,还夹杂着一丝好奇:“只是什么?”

  文怡红了眼圈:“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兴许年纪还小,不懂事,听说皇后娘娘正有意为他择配,他害怕娶个心怀叵测的女子回来,今后不得安生,只想找个省心的,便让那侍女给我带话,问我愿不愿意......”

  她抿了抿嘴,没说下去。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柳东行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说什么?!”

  文怡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我当时就断然回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得罪了他,相公,你被派往北疆战场一事,兴许......是受了我的连累......”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但她已经顾不得了。这件事埋在她心里,已经忍了好久,如今她不顾一切地坦白说出来,反而觉得轻松,只是心里免不了害怕,怕柳东行会嫌弃她。

  她抬头看向丈夫,眼里隐隐有着哀求:“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出格之事,也没料到他会问我那样的话,相公,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时候我看着他,就象是看着一个孩子,哪里想到他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柳东行严厉地看着她,渐渐的,脸色缓了过来,淡淡地道:“我去北疆,跟这事儿不相干,原是太子看好我,有心抬举。以太子的睿智,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听信深世子的谗言,加害忠良的。只是娘子,你也太大意了些,他年纪虽比你小,却也没小多少,那时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文怡看着他的一脸肃色,心里却忽地觉得一松,扑进了他怀中,含泪道:“是我错了,以为他年纪小,便没放在心上,哪里想到他只是表面上任性胡闹,其实是个最最心狠毒辣的人?我再也不会被他蒙骗了!自那回之后,我一听见他的名儿就远远地避开,连他的侍女都不加理会,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他虽是个不成事的,到底是宗室子弟,又自幼在宫中长大,手下也有人,若是他真对我怀恨在心,欲报复到你身上,暗中派人往北疆加害于你,我该如何是好?谢天谢地,你总算平安回来了,咱们要离得他远远的,别叫他再有机会寻你晦气......”

  柳东行听着她的语无伦次,心底的怒气渐渐消散了,紧紧地抱着她,恶狠狠地道:“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从今往后,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避开,一见到他的影子就走人,不要跟他来往,不要跟他说话,不许跟他通信,也不能理会他的侍女!若他再找你,你要马上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漏!”

  “是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文怡吸了吸鼻子,“好相公,别生气......我真没有过别的想法......”

  柳东行松开手,正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弯起一个不大明显的弧度:“好了,哭得花脸猫似的,赶紧洗把脸吧。叫祖母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文怡低头擦泪,不好意思地笑笑,因担心叫丫头看见了会说闲话,便自行起身去净房洗了。柳东行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微笑淡了下去,想起今日与朱景深相遇时的情形,胸口有些闷闷的。

  那种眼光,可不是仅仅因为求婚被拒绝而自觉伤了面子的骄纵少年会有的,前康王世子朱景深...对文怡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吗?

  文怡站在净房里,匆匆洗了把脸,擦干水珠,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内缘掐得快要出血的指甲印,心中不由得有几分难过。若不是这样,方才她兴许没法这么容易哭出来吧?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再瞒下去了,此时不说,将来若是叫柳东行从别处得知,岂不是糟糕?

  她与柳东行眼下还是新婚,夫妻俩好得蜜里调油,即便因为这件事,柳东行一时心中不悦,稍稍疏远了她,她也有把握把他拉回来。

  可日子一长就难说了。朱景深.....此人心狠手辣,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柳东行面前胡言乱语呢?与其将来惹得柳东行猜忌,倒不如她现在就把事情摊开来...文怡在净房里稍稍冷静了一下,手指不停地探着手上的指甲印,看着它浅了许多,不如方才显眼了,方才把帕子缠在手里,似乎无意中将印子蒙住了,方才重新回到了暖阁。

  她有些不好意思:“劳相公久等了.....”

  柳东行笑笑,伸手越过炕桌,轻轻摸了摸她的眼皮:“眼都肿了,也不怕明儿起来没法见人。这事儿有什么呢?坦白跟我说就行了,我难道还能为了别人恼你?”

  文怡抿嘴回了一个微笑,接着又正色道:“相公,你在外面一定要当心,我们一日未离开京城,就一日有被那康王世子算计的危险。

  你可别小看了他,他年纪虽小,但性情为人是真的狠辣。先前他有宫里约束,做事不得自由,因此外人不知,可现在他已经出宫建府了,手下又有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若真叫他算计了,即便太子知情,凭他近支宗室子弟的身份,顶多就是挨一顿训,咱们吃亏就白吃了,岂不冤枉?!”

  柳东行挑挑眉,笑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我看他不过是任性些,叫人头痛是真的,但又能心狠手辣到哪里去,我可是见识过真正心狠手辣的人,跟那些人比,这位深世子不过就是个小屁孩罢了。”

  文怡闻言有些急了:“相公相信我吧!他...他真的很坏!为了一点小事,就敢杀人不眨眼的!”

  柳东行有些意外:“你如何知道?”

  文怡自觉失言,忙低下了头:“这事儿...我实在不好说,总之,相公信我一回就是。”

  柳东行看着她低垂的面容,不由得开始怀疑,兴许妻子是真的看见过什么,因此才会认定朱景深不是好人?不管怎么说,就冲妻子的态度,他足可以放心了。至于那“前”康王世子朱景深,不过是个不得势的宗室子弟罢了,哪怕是性情为人再狠厉,无权无势,也做不了什么。如今太子派自己前往康南,就是为了要压制康王府旧人的势力,等到那些人都被解决了,这朱景深在京城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忽地心中一动,飞快地抓住了文怡的手:“娘子,那深世子曾有意娶你之事......东宫可知情?!”

  文怡忙道:“太子妃曾暗中派人向我报信,说他向太子殿下提过的,只是因为我已经定了亲事,太子殿下便回绝了。”她冷哼一声,“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怀疑...你去北疆的事,是他捣的鬼!”

  柳东行心情丰些复杂,沉默良久才道:“如果......太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他会派我前往康南,是不是也因为..他知道我跟深世子之间不可能有所勾连?”夺妻之恨,他又不是王八,不可能对朱景深有好印象,自然也就不可能接受对方的拉拢了。

  文怡有些茫然地看着柳东行:“这....与他结怨的何止你一人?若你没有真本事,太子殿下也不会把如此重任交托到你手上呀?康南驻将虽是个闲职,手上也是有兵权的,自然要慎重些。”

  柳东行并没有把太子的深意对妻子坦言,故而文怡只能凭借自己的想法,把事情推测到这一步。前者看了妻子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却有几分遗憾,罗明敏公务在身,已经离开京城了,不然他还能找人商量商量。

  想了一会儿,柳东行淡淡笑着道:“别想这么多了,天色不早,咱们早些安歇吧,明儿还有事呢。”

  文怡担心地拦住他:“到底是怎么了?我虽不懂外头的事,但也不会胡乱把话往外传,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说。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宽慰几句总是能办到的。”

  柳东行笑道:“哪有什么烦恼?只不过.....”他顿了顿,“只不过是忽然发现,太子殿下对我其实也没那么看中罢了......坐在上位的人,大概都很善于利用人心吧?”说到这里,他又有些黯然,“太子妃是东阳侯府嫡出的千金,如今又身怀有孕,只要有她在,太子就等于得到了东阳侯府、沪国公府以及国公府一脉的所有武将支持。他还有什么不足呢?”

  文怡吃了一惊:“你在说什么呀?太子做了什么?”

  柳东行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在言语间暗示拉拢我罢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国公府一脉不但有德高望重的老将,有阮将军这样正如日中天的名将,或是上官将军这样不党不朋的大将,也有无数年青有为的小、将,人人都身经百战,又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年轻小将中,傅仲寅的资历最深,又有威望,太子为何弃他而就我呢?莫非......是顾虑到傅兄弟与老将们的渊缘,有意另起炉灶?我知道太子的亲舅郑太尉与国公府一系不睦,但这样的猜忌也太过了。我虽受了太子的知遇之恩,但若不是国公府一系的诸位将军教导抬举,也不会有今日。若要我为了前程而忘恩负义,我做不到!”

  文怡听得心惊胆战:“你在胡说什么呀?太子为何要这么做?再说,他是储君,将来登基为帝,无论是哪一派的将领,都是他的臣下,怎会为了一个郑太尉,便牺牲这么多的大将呢?我可不觉得太子对郑太尉看重到了如此地步,之前郑小姐的事,便可证明这一点了。”

  柳东行笑了笑:“娘子这话虽然说得不错,但有一点,你别忘了——他现在只是储君,还不是君呢!为了稳固地位,有点私心又有什么奇怪的?郑太尉再不济,也是他亲娘舅,众大将们再忠心,也不过是外臣。太子也是人,也会有偏心的时候。罢了,如今说这些事还早得很呢,谁知道日后如何?我只需记得忠于职守,遵照朝廷法令行事就行了,谁也拿不住我的把柄。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当真对沪国公府一系诸将下手,他一定会后悔的,难不成北疆告急时,他还真的要依靠郑太尉手下的兵去打仗?”说罢便起身去了净房。

  文怡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暗暗着急。她心中清楚,如今这位太子,再过几年便要登上皇位了,他虽与当今圣上一样多疑,却比他的父皇更有魄力,也更有手段。连宗室藩王都折在他手里,更何况朝中诸将?她前世虽然消息不灵通,却也知道郑太尉是真的打过北疆蛮族,而且还打胜了,而沪国公府、东阳侯府一系却是默默无闻。若是这一世,情势仍旧朝着前世的方向发展,那因为心怀国公府恩义而在暗中与太子意见相左的东行,日后会如何?

  这一晚,夫妻俩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是各有思量。

  文怡在忧心要如何劝说丈夫,让他别在人前表现出丝毫反对太子的意思,至少,别表现得太明显,她并不是要他忘恩负义,再怎么说,这一世的太子妃不是郑丽君而是杜渊如,太子再狠心,也不能无视自己妻儿的,就算他真的有意削弱沪国公府舟势力,也不会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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