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eva
云妮躲在暗处,见状差点儿叫出声来,被柳东行死死捂住嘴,眼泪便忍不住涌出来了。
秦寡妇见了朱嘉逸,便立刻扑了过去,哭叫:“小王爷啊,担心死我了,你到底是去了哪儿呀?”
朱嘉逸颤抖着偷看申屠刚,小声道:“别哭,姨娘,别哭。那个是郑王派来的大人物,别惹他生气,他会打断我们的腿的。。。。。。”
秦寡妇顿时止住了哭声,睁大了眼看着申屠刚。后者面无表情:“我们王爷挂念堂兄弟,特地命我等羊来,将小王爷接去青州。往后小王爷就由我们王爷照顾了。只是王爷担心小王爷一走,康王府内无人坐镇,会有人想生事,于是叫我来防患于未燃。”他看了王永泰一眼,“这世上多的是胆大包天妄图欺主的奴才,小王爷是贵人,怎能受这样的气?”
秦寡妇眼中一亮,忙赔笑道:“是是,郑王爷想得真是周到。小王爷必会感激王爷的一片爱护之情。”边说还边用得意的目光看向王永泰。
王永泰心中暗骂,忍不住说:“申屠先生说得倒轻巧,只是你的要求也太过分了!我们王府有许多旧人已经奉王爷王妃之命脱籍闻府,瞬息万变寻营生,今时今日仍然愿意供奉小王爷日常用度,不过是念在多年主仆之情的份上罢了。当初朝廷下令收没王府财物时,也不曾为难过这些旧人,如今你一来,便要我们将家财数奉上,会不会太贪人了些?我们康王府怎么说也是郑王府的盟友,如今大业未成,郑王爷便要卸磨杀驴,难道就不怕众人寒心么?”
申屠刚冷冷地道:“王爷大业将成,正是需要资财的时候,等今日有献财之功,日后王爷得登大宝,自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们拖拖拉拉不肯应承,莫非是想变卦?”
“话不是这么说的!”王永泰的语气也十分冰冷,“当日与郑王爷约定时,说好了我们康王府负责西线战事,也需要不少钱财。若是听了先生的号令,将私财全数献给郑王爷,那西线这边的战事又该如何是好?兵员船只,辎重粮草,这都离不开金银财物。若先生的话真是郑王的意思,这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么说,王总管是不肯听令了?”王永泰冷冷地瞥了朱嘉逸一眼,“即便是主人下令,也不肯服从吗?”
朱嘉逸打了个冷战,忙冲王永泰哭叫道:“王总管,快答应他啊!不然他会杀人的!”
王永泰板着脸:“小王爷,您虽然是幼主,但年纪还小,无法担当重任,如此大事,您不能做这个主。秦寡妇不服气了:”王总管,你既然知道小王爷是幼主,怎么能违抗主令呢?我看你就没把小王爷放在眼里,存主要取而代之呢!“
王永泰轻蔑地哼了一声:“秦家的,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小王爷才多大?能办事么?王府里上上下下,还不是靠我们在操持?世子都没发话要将我们所有人的私财献出来呢,小王爷说这话,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
秦寡妇气得浑身颤抖。柳东行在暗中留意那申屠刚的神情,暗道不好,果然接下来便看见对方身着银光一闪,不过瞬息之间,那王永泰便身首分离,当场卧毙。
所有人都惊吓得脸色骤变。朱嘉逸大声哭了起来,秦寡妇几乎软倒,但申屠刚却仍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不听主人话的狗,就该杀了,省得误事。“接着扫了朱嘉逸一眼,后者连忙停下哭叫,颤抖着朝众人嚷嚷:”你们照他的话做啊!“秦寡妇也醒过神来,颤声对众人道:”快。。。。。。快遵令行事!“又朝申屠刚赔笑巴结:“您不如先坐下吧,我们人多,一个一个来也要费不少功夫呢。”
申屠刚满意地坐下了,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盯着众人。
康王府众人再也不敢多话了,不一会儿,便有人走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在郑王府的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上签字画押。看着申屠刚等人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他们在松一口气之余,都在暗中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朱嘉逸与秦寡妇。
柳东行看到这里,回头朝同伴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康王府。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死于非命
天已经蒙蒙亮了。柳东行一行退出王府众人聚集的大院子,来到后门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中,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显然都被那座大院子里发生的事吸引过去了。一名通政司的好手四处巡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众人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在那小院里略作歇息,顺便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王府的人先行一步,不但拿住了朱嘉逸,威胁康王府诸人屈从,还将为首的王永泰杀死。如此以来,想要通过康王府中人阻挡荣安驻军的办法就行不通了,但如果要赶在郑王府与康王府的人面前拦下荣安驻军,倒不是无法可想。眼下郑王府的申屠刚将注意力都放在康王府旧人的财产上,从康王府曾经控制了康城半数以上商铺这一点来看,恐怕没有两个时辰,那些人是没法签完献资文书的。而郑王府的人要拿着这些文书去每个人家中收剿财物,至少也要花上好几日功夫。通政司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手脚,就怕郑王府的人会先一步联系荣安驻军。
但柳东行仔细一想,又觉得郑王特地派了亲信前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捉拿朱嘉逸以胁迫康王府而已。由于青州通政司的失误,郑王察觉到了朝廷的动向,为了先下手为强,一定会提前起事,但这样一来,他原本所做好的准备就未必充足了。
与北方不同,东江中部沿岸青州、锦南、荣安、湖城等地区,惯常是有一茬冬麦的,春夏交接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茬冬麦便是当地人主要的粮食来源。
前年与去年因为旱情关系,冬麦收成不佳,但今年的天气却还算不错,只要不再发生天灾,等到明年夏初,冬麦就有可能获得丰收了。
眼下京城里头,皇帝虽然病重,但拖着拖着,暂时还未到危急的时候,再拖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郑王恐怕是打算等到明年皇帝死了以后,再起兵谋反。毕竟,他是皇帝亲子,若反的是皇帝,便失了大义名分,但如果反的是弟弟,只要有“合适”的理由,便有文章可作。因此若不是形势有变,皇帝一日未死,他就一日不会起事。如此一来,他未必会积攒下足够的军粮,加上去年有旱情,各地粮食本就不足,他也无力采买到太多粮食。
除了军粮以外,还有军马、军服、兵器、草料、弓矢……一句话,想要谋反,没有钱财是不行的。
柳东行曾经质疑过,郑王与东平王要谋反,为何要将康王府拉上?郑王有反意,而东平王又接近京城,对京中情况熟悉,这两家合作,是各取所需。可是康王府早就没有了真正的主人,参与谋逆的人当中,为首的居然是王府的一个管事,所谓的小王爷,不过是个不受宗室承认的私生子而已。若说康王府涉足谋逆,是为了夺回昔日的权势,那郑王府与东平王府会接受他们的参与,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钱了吧?
康城乃是仅次于归海的大港,乃是天下有名的商埠。康王府在此经营数十年,早已积下丰厚的财产,哪怕是王爵被撤,明面上的财务充了公,又有世子带走了一部分钱财进京,余下的家底仍然十分诱人。相比之下,康王府负责的所谓西线的战事,不过是鸡肋罢了。青州与康城之间仅仅相隔不到两天的水路,郑王完全不必非要依靠康王府的人去完善他的封锁线。
由此可见,申屠刚带这么多人前来,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夺财,而非提前起事。他们是私密潜入康城的,大概还没打算立刻通知荣安驻军前来。柳东行决定要利用这一点。
与几个通政司的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柳东行便让其中一人先行离去,回报胡金全,自己和其他人则留下来看情况。这时候,他才有了闲心去留意云妮的情形。
云妮自从进了这个院子后,便一直抱膝坐在台阶下,闷头哭泣,哭了这么久,大概是累了,只是时不时抽抽鼻子,眼睛又红又肿,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惊恐。
柳东行走过去对她道:“秦姑娘,里面的情形,你方才也看到了。小王爷想必暂时不会有危险,令堂也被放出来了,只是这时候你不方便去找他们,不如暂时回家去等消息吧?等里头散了,令堂回到家,自然就能跟你会合了。那位王总管已死,日后想必也不会有人再阻止你待在小王爷身边了。”
云妮泪眼汪汪地抬头问:“那些人……是什么人啊?那么凶……他们把王总管杀了,那可是王总管!”
柳东行清了清嗓子:“说实话,那位王总管也太傲了些,对方拿着刀呢,又是那般恶狠狠的,他居然还跟人家对着干,人家要杀鸡儆猴,自然不会饶了他。”
云妮重新伏下头去,眼泪直掉:“好可怕……那么坏的人,真的不会杀了我娘和小王爷吗?王总管虽然不是好人,可当年我们才到京城的时候,处处碰壁,是他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又将弟弟的身世报上去的,不然我们就要在街头讨饭了……”
柳东行此时实在没有心思去安慰她,只得说:“这是别人造的孽,你也别想太多了,快回去吧,令堂很快就会回去了。”
云妮摇摇头:“娘糊涂了,她怎么能巴结那样可怕的人……还有小王爷,他不该听那些人的命令的……”
柳东行有些无语,开始不耐烦了:“快回去吧,天马上就要亮了,要是里头的人散了,看见你在这里,就不好说话了。”
“我不走。”云妮巴巴地抬头看他,“我在这里等。你们还要进去的吧?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一样能见到我娘。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们,我就说你们是我请来救娘的。”
柳东行猛地回头看她。云妮的表情非常平静:“你们不像是普通人。大小姐说过,大姑爷是做官的,可她没提过是什么官。既然她住在这里,那自然就是康城的官了,但我跟着小王爷见过所有康城的官,没一个是长您这样的。我知道王总管之前想要干什么事,我娘曾私下跟我说过,这是在造反。您是来抓他的吗?”
柳东行眯了眯眼:“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云妮面露疑惑,“如果你是来抓王总管他们的,大小姐当然不能给我通风报信啦。可她跟我说了好几回,让我去别的地方做工,那是想让我离开吧?大小姐是为了我好,只是我放不下娘和弟弟,辜负了她的好意。”她神色黯淡下来,“娘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如果她能答应就好了,我们悄悄带着小王爷,离了这里,不管去哪儿都行。将来王总管造反的时候,官府来抓他,我们就不会有事了。”
柳东行移开了视线,觉得自己对秦云妮似乎有些误判,但无论如何,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云妮明白了形势,又不会埋怨文怡,希望接下来她能够帮上通政司的忙吧。柳东行开始考虑,云妮回到母亲与朱嘉逸身边后,继续为他提供消息的可能性有多大。
内院的方向传来一阵一阵的喧哗声,当中还夹杂着哭叫。柳东行立刻警惕起来,一名通政司人员跃出院外,不一会儿便回来报说:“应该是里头散了,我看到郑王府的人朝侧门方向走。他们带着朱嘉逸。”
云妮忙问:“那我娘呢?”那人摇摇头:“没看见。”云妮有些慌了,看向柳东行,柳东行道:“秦姑娘,你留在这里别动,我们去探一探。”说罢领了其余三人向外掠去,转眼就不见了人。
云妮追不上,急得直跺脚,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便跑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僻静的夹道,那里的墙头有个小缺口。她提了裙子,利落地翻墙过去,弯着腰,沿着外头的小路向侧门方向移动,不一会儿便看到两辆马车与数十匹马停在门外,有七八个人持刀在那里警戒。
侧门之内一片吵杂。申屠刚带着两人押送朱嘉逸出来,回头皮笑肉不笑地对后者道:“小王爷,叫你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大路上有了挡路的石头,就该把它踢走,您说是不是?”
朱嘉逸怔怔地看着他,满面惊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申屠刚也没理会,只是拍了拍手,便有人掀开一辆马车的车帘,露出里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俨然便是祝绣云,同样是一脸的惊惶。朱嘉逸顿时瞪大了眼。申屠刚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瞧,我们还是很懂得体恤贵人的,特地给小王爷寻了个伴儿,往后您身边就有人侍候了,多好啊,红袖添香,真是难得的艳福。”边说边用轻蔑的目光扫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