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玉泉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就是了。”张桃花在哭。
“你还我儿子,我就不讨厌你,不恨你了。”
她是一个母亲最在乎自己儿子,也在乎那个唯一的孙子,所以她知前途未扑,她还是找到了房元德,进了房府。
想当年娘家兄弟战死沙场,家里缺了劳动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房元德入赘到张家,在洞房门口张桃花才第一次见到房元德,而那个摔倒在地被张桃花这个新娘子扶起来的男人,那一句,“何德何能,我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了。”他走近了她心里。
那些年攒钱读书辛苦,想要多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张桃花肚子又不争气,左盼右盼都只有房闻人这个儿子。可房元德还一边读书一边鼓吹儿子念书,跟他一样,以后父子俩权倾朝野,谁也不敢随意动他们。
开始张桃花是反对的,可后来房闻人被夫子举荐,被县令大人提名,又有房元德这个爱考取功名的人在前,她就听之任之了。没想到乡试成了解元之后,第一次上京赴考寻找父亲被张桃花追回来了,可第二年成家之后,房闻人再次上京赴考,也为了寻找房元德,张桃花同意了。可这一去,再也没回来了。
房元德还要再说什么,张桃花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房元德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送饭的人来了又走了。
等到饭菜都快凉了,房元德道:“吃饭吧。”
“吃了饭,我告诉你房闻人的事情。”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系统显示房闻人已经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碎尸万段,杀之而后快了。可是他作为父亲,他不恨儿子,也想找到儿子,对于碍眼的系统数据,他倒是没经常去关注了。
现在张桃花回到他身边了,“桃花,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也许闻人他就能回来了。”
房闻人对他的恨,他想过,不外乎于就是张桃花与杜小月之死了。张桃花与杜小月之死不是空穴来风,当年在白马山下那庄血案可是惊动了圣听,有出兵围剿过当年那窝土匪。那个时候路过被劫杀之人无数,尤其是张桃花他们出行那几天达到几十人,同村都死了好几个。
如果不是系统存在,房元德也会认为张桃花与杜小月都死在了那场劫杀之中了。
听说有张桃花两人的血衣漂浮在淮安河下游,不过房元德没有派人领取那些。可假如房闻人与他一样查过那次事件,他没有系统,又血衣,有那么多人死了被抛尸河底尸骨无存,他一定会认为张桃花与杜小月死了。
“其实他还活着。”房元德叹息,“桃花吃饭,吃了饭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张桃花看着他有些怀疑。
房元德道:“好歹我是堂堂一品大员,你以为儿子出事的案子我就没查过。”
“那是房子倒塌,着火了。”张桃花道,可她期许的看着房元德。
当初天玺三十八年四月,房闻人成家以后上京赴考,可他一走,张桃花没等来父子在长安府相聚的消息,而是在同年六月初六,张桃花听到临县传来的消息,房闻人借宿民居房屋倒塌意外身亡的消息。
她和杜小月两人接到消息就赶了过去,可因为房闻人是外乡人没人熟悉,离案发之日有一月之久了张桃花才收到消息。等赶过去的时候,有一家人带她们去墓地,房闻人的尸首就葬在那房子的旁边,听说当时房屋倒塌就起了大火,房子被烧的面目全非,房闻人的尸首也一样,张桃花就人认得那衣物,与杜小月一起清理房屋又找出来了杜小月送给房闻人绣了并蒂莲的荷包。
后来找村里人打听,也找了租房给房闻人那家人,人家儿子也受了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精神失常了。张桃花也不好找个精神失常的傻子对峙,人家也很惨。问了同村里的人都说有那么回事,可怜傻子哥哥被强制征兵,而剩下一个傻子和一夜白发的夫妻俩,村里人都很同情他们。
“闻人真的没死。”张桃花回忆起那些往事,把牌位扔在地上,而后又捡起来,“你没有骗我。”
房元德点点头。
张桃花一手抱着儿子的牌位,一手拉着房元德的手坐上桌,给房元德夹的菜在碗里堆成山之后。还都是房元德不喜欢吃的,张桃花风卷残云一般把剩下饭菜都吃光了,她打了一个嗝道:“讲。”
同时房元德收到晋江提醒,“女主好感值-10。”
房元德:“……”
可房元德脸色不变对张桃花温柔道:“桃花你听我说……”
房元德把查到的都告诉了张桃花,也问了一些当年的细节。
他疑惑道:“那家人姓温?你确定是姓温?不是姓闻吗?”
“姓温?闻?”
“闻正音的闻?”
温,闻两个字同音,张桃花以为闻正音姓温,脾气却大的很,还是一个莽夫,苏冷秋才告诉她是姓闻,不是姓温?
可是,“温和闻又有什么区别?”张桃花问。
张桃花不知道,房元德查到的当初那家人闻,他们为什么要告诉张桃花姓温,难道真的是张桃花听错了?
当年与房闻人一起上京的还有几位友人,不过他们之中有三个人与房闻人在文庙村的时候就分别了,房闻人去文庙村找了他最好的朋友闻安贞。后来房闻人出事,闻安贞受伤,而闻安贞的哥哥被人强制征兵带走了。闻家那家人也是在张桃花给房闻人收尸后不久就搬走了。等他顺滕摸瓜找过去的时候。闻家人已经没了,也可以说全家迁走了,人家出海出了国。
实际上房元德查到了那夫妻二人,居住的房子着火,活活被烧死了。
而说到闻安贞三个字的时候,张桃花反应过来,“他们骗我?为什么骗我?”
张桃花善良质朴,不代表是傻。
房元德叹气,不知道你知道那个受伤的疯子其实没疯,也没瘫痪,你会怎么想?
他安慰她,“当时你太伤心了,可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不过,“你放心,我查到房闻人还活着,他可能有些事要忙,不愿意来见我。”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不能相认的?”
“那你呢?”
“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房元德不让张桃花逃避,张桃花也是一点就破,“闻人他以为……”
后面的张桃花没说了,可两人都懂。房元德拍拍张桃花的肩膀,“有机会我会向皇上禁言,整个大周朝都贴满告示,帮我们找儿子好不好?”
张桃花点头。
于此同时吴桐生收到了房元德让人送过去的房地契,他趁夜回到了梧桐巷子他和张桃花的家,可一推开院门,风里若有若无的腐肉味挥之不去。
☆、第十七章
吴桐生回到安平街梧桐巷子,还是那间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宅院,他总觉得失去了什么。那种在大女儿家里夜不能寐的感觉越演越烈。
一个四合院强行加了一堵墙,这事张桃花刚进长安府租住在吴桐生的院子里要求加的,那时候她说加一道篱笆壁都可以,可吴桐生钱袋子里有几个闲钱,做成了青砖的,只有一人多高。吴桐生住的主院这边有一颗大枣树,隔壁张桃花墙边却是有一口井。
相处久了吴桐生常爬上枣树翻墙进隔壁院子,张桃花也会站在井边上看看吴桐生在家没有,给他送点吃的,有时候结房租都隔着那壁墙。
因为张桃花怕重操旧业卖豆腐被房元德盯上,她知道吴桐生杀猪,就做起卖猪血旺的生意,后来才在吴桐生搭线的条件下在码头上租下那间铺子,后来也买了下来。
吴桐生去菜市场还和张桃花同路,又要拿新鲜猪血,两人同进同出的,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鳏夫寡妇的好上了。
吴桐生有时候想,他是什么时候看上张桃花的?也许那年冬至在大雪之中遇上张桃花,他就一见钟情了。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上两位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孩子住进他的院子,甚至砌了墙,还与大女儿翻了脸。
那宅子说是租给张桃花的,就是租的。刚开始收房租便宜了一点,张桃花后来都补上了。
那个女人生的好看,又做事利索,既勤俭持,还能烧的一手好菜,在码头上也能和一群糙汉子打成一片。慢慢的相处之中,吴桐生就放不下她了,愿意为了她与大女儿吵架,愿意为了她倾家荡产。可是那一日,吴桐生准备卖了这宅子赎房译文出来,可没想到那句,“其实我男人没死。”
对吴桐生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当朝一品大房元德,你经常挂在嘴边那个励志典范,他是我男人。”
“房首辅是我男人。”
这几句话刺,激到了吴桐生,枉费他先斩后奏处理了房地契,却是这个结果。
吴桐生颤抖着手,努力克制着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还不是自己媳妇,他才没有一耳刮子呼过去。当时他对着张桃花就是五连吼,它脑子一片空白,骂了什么都忘记了。
只是冲出院门之后在外面流浪了很久,一夜没有回去。第二天还与雇主完成交易,拿着银子和收信去了东狱赎人。
吴桐生想给张桃花一个惊喜,可他回到安平街梧桐巷子的时候,张桃花已经不知去向,房子被人换了锁锁上了。再厚着脸皮带着房译文去大女儿家暂避风头之后,却等来房首辅家发妻回府的消息。
此时院子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肉味,他爬上枣树,对面没了人气,而井边一把折成两半刻着桃花的梳子是那样显眼。
一声撕心裂肺的“桃花”两个字划破夜空。
接着是男人哽咽的哭泣声,惊扰了附近的邻居。
安德全就住在吴桐生院子隔壁,与张桃花那偏院最近,半夜三更他被那声“桃花”从梦中惊醒,后来又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听见隔壁院子里半夜了还在打水。
安德全推了推旁边的媳妇,顺手却摸到挤到两人中间来的儿子安桂平,孩子拍了安德全一巴掌,不过他那媳妇也被隔壁吵醒了。
“隔壁有动静?这大半夜还在打水?”安德全说。他媳妇朱翠芬应了一声,“桃花她就是个起早贪黑的苦命人。”
“睡吧,睡吧。”
过了半响对面又在挖地了,这次离安德全家远了一点,可能是吴桐生在自家院子弄出来的动静,安德全起床想去看看,朱翠芬把他拉住,“干嘛?干嘛呢?”
“你不知道人家桃花那男人是谁?”
张桃花的男人没死,是当朝一品大员房首辅。
这事在码头上传遍了,这附近大部分都是在那边菜市场做小生意的,谁不认识吴桐生和张桃花啊!连带他们这左邻右舍都跟着被人高看了几分。
“只可惜吴桐生守了张桃花这么多年,竟然是别人的媳妇。”
“张桃花可藏的深。”安德全叹道,朱翠芬讽他,“你们男人啊?如果能守着首辅大人的发妻那也是本事。”
“你们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是女人,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会离开自己飞黄腾达的男人。”
“反正我是不愿意。”
“美的你。”
安德全把安桂平抱起来放在另一边,扑到了自己媳妇身上。而另一边那挖地的声音还在继续,安德全办完事,还没完没了的砰,砰响。
不是媳妇安抚着,怕吴家也攀上了房家关系,安德全早把他吴桐生的门板拆了。无独有偶,这事在其他邻居家里也上演着,因为张桃花都回了房府大家都忍着。快天亮的时候有人起来忙生意了,有人睡了过去。
房府中。
头天晚上房元德承诺了张桃花今日去见孙儿,顺可能的话还房译文接到房府来住。就连刘根生和杜小月两口子,房元德也愿意把他们当女儿女婿一样疼爱。这房家不缺他房元德一口吃的,就不缺他们一口吃的。
这在家修养的病还没好,也不用上朝。房元德让人准备马车与张桃花往广宁门外大胜村吴桐生大女儿家去。
张桃花出门的时候,房元德摸了摸药碗的热气,把碗递给她,“你这怕阳光也是一种病,出门之前先把药吃了。”
要见孙儿了,张桃花高兴。接过碗一口就干了,还倒底给房元德看,她喝完了。
房元德点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辆平民使用的马车从房家后巷子里出来往大胜村而去。
一路上还早的很,根本没什么人。
一行五个人走在大胜村的田埂上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因为长安府外的地都是寸土寸金,到了村里散户家,没人愿意拿地出来修一条马路。马车最多就到村里里正林家那个大院子。里正见着有贵人进村主动带路,房元德没有拒绝。
一路上给张桃花打伞,那里正一口一个你们夫妻二人,房元德听了眉开眼笑,张桃花也没戳穿他。
而吴桐生大女儿吴秀玉家里,吴秀玉一早起床做饭,叫父亲吃饭了才发现吴桐生已经不在屋里了。而昨天下午有人特意来还吴桐巷子里房地契,除了房译文被蒙在鼓里,吴秀玉和她家男人张富贵都知道的事。可张桃花男人没死骗了吴桐生这么多年,吴秀玉也知道了,对上房元德她没那个胆子,连房译文骂也骂不得。可酸他几句,她心里也舒坦。
现在张桃花回了房府,自然不会租住在那安平街梧桐巷子里了,这妹子远嫁没了消息,那房地契还不是落入她吴秀玉之手。
可一大早去请父亲吃饭,吴桐生不在了。甚至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房译文都不知道。再加上吴桐生一向一根筋向着张桃花,他突然离开了,连与自己女儿招呼都不打,吴秀玉有了不好的预感,父亲该不是鸡蛋碰石头,硬和姓房的对上了?
按照吴桐生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他可是倾家荡产豁的出去,一条命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