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由
“审什么？”
左厅长打个响指，机器人走过来，面部旋转，屏幕上一封举报信。
举报人：A区，张希。
周医生看完，手抚上眼镜，笑着说：“她在医院。”
“和我培养感情。”
满室寂静，左厅长从错愕中大笑出声，他指着周医生说：“我还不知道你，给我把眼镜取了说话。”
主星的上层谁不知道，周家幼子，戴着眼镜说的话能拐出几个弯，让人想一遍得再想两遍。
周医生笑笑：“出医院，习惯戴眼镜。”
左厅长哼笑一声，说：“我就当你这是句真话，你说要给你家老爷子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劳你挂心。”
耳畔传来“嘀嘀嘀”的声音，周医生抬手，两指间浮出一面曲屏，名单上，绿色的33号闪烁不停。
他关掉，“医院还有事，把人给我。”
“现在不行，明天给你送过去。”
周医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左厅长突然扑过上半身，急道：“我俩两眼看两眼长大的，几时骗过你？明早天一亮就送人。”
“我要完整的，活的。”周医生说完，起身往外走。
左厅长靠在沙发背上，手抚额头，暗道这都什么破事儿。
他让人停止审讯，去叫医务人员。话还没说完，常年未响的警报声突然灌耳，吓得他一口咬在舌尖，疼得龇牙咧嘴，吸着气问机器人：“怎么回事！”
“有人闯入审讯室，有人闯入审讯室，有人闯入审讯室。”
眼里闪过特警身上的枪支，他一脚踹在桌上，迅速跑出门去找周医生。
走廊尽头，白色混杂黑色映入眼帘，他不自觉地松口气。他就说这人不至于干强抢这种破事。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整栋楼持续警报。
“扫描失败，扫描失败，扫描失败。”
“警告！未知人员请撤退！警告！未知人员请撤退！”
“13号审讯室被破，开启保护模式。”
“危险！危险！危险！”
“谁？”周医生大步走过来。
“庄鱼。”
两人迅速往审讯室跑，特警紧急戒备。
“警告！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退！警告——”
“死亡人数3人，死亡人数7人，死亡人数9人……”
“请立即撤退！请立即撤退！”
审讯室外，遍地血水，五颗头颅滚在水洼里，双目圆瞪。
绿衣的刑审队员手持棍子围住身穿病服的男人，他单手抱住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身上的血混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看得他眼发红。
他一刀插进绿衣人的胸口，红着眼珠冷冷盯他们：“让开。”刀抽出带起一瓢血。
刑审队员挪着脚步，互看一眼，慢慢往后挪。
“庄鱼。”
温和的声音传来，牧咸循声转头，和周医生对上眼。
熟悉的病服和面孔，不需要验证，他就知道是33号的病人。
转头的空隙，一根电棒敲上庄鱼的身体，她痛苦地哀叫着滑倒在地。刑审队员还来不及撤手，利落的一刀砍来，右手砸在地上溅起水花，他看着断臂汩汩流血，头颅被划过一刀，痛楚才慢慢传来，他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一次又一次砍在身上，砍出大片的血浆，肉末四飞。
特警持枪围上去，周医生还来不及阻止，一声“嘭”，子弹打在刀刃被弹在地上咕噜转。
他抬手止退他们，他们后退下来围在身边，寸步不离。
周医生跨上前一步，长刀横在身前，地上的庄鱼动动眼皮，困难地掀起，哑着喉咙叫：“阿……咸。”嘶哑的疼痛犹如银针悬在喉间，一呼一吸，都是钻心的疼。
牧咸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她强忍昏愦，说：“跟……他……回医院……”
“不去。”牧咸冷硬硬地说。
庄鱼抿嘴不出声，眼睛肿得要爆炸，她闭上眼。
“去，我们去。”
一声笑哑在喉咙，庄鱼低低“嗯”一声。
救护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周医生看左厅长，左厅长尴尬地摸鼻子。
“我俩两眼看两眼长大的，我相信左少的本事。”周医生推推眼镜，笑，“是这样说的么？”
不等他回应，带着人走了，徒留一滩的尸体。
“厅长……”剩余的八个人纷纷拢过来。
左厅长一掌拍在机器人头顶，冷笑一声：“你们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
他走到走廊，审讯大厅上空闪烁红色警报，机械的声音响起：“保护模式启动。”
审讯室和走廊之间的一道门瞬间合上，没退出来的八个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突然扑过来拍打门，大声叫：“厅长！厅长——”
“哗啦——”巨大的水从上冲下，强烈的冲击力砸得他们四处躲避，水越来越大，越来越猛，逐渐升高，小腿，膝盖，大腿，腰，胸口，脖子，口，鼻，眼睛，头顶。两米，三米，整个审讯大厅装得满满当当。
十个小时，水退，地上一具具尸体横列，被裹上白布，挂上白牌，抬走。
☆、第五十九章
“周医生！”护士推门进来叫，“17号和33号不见了。”
办公桌前的人头也不抬，视线落在曲屏上，上面一颗红色小点在快速移动，出了安全区，横跨七彩星第二区域。
手指抚过桌缘，周医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护士问：“要不要上报？”
“不用。”
“E棚已经满了，下面还有二十六个实验体，您看该送去哪边？”
周医生翻开名单，问：“其余棚呢？”
“AB棚在种麦子，C棚种的玉米，DE两棚都满了。”
“按照参数送到瓜果区和植物区。”
“好。”
办公室的门合上，周医生疲惫地倒在椅子里，取下眼镜，捏着眉心。
曲屏上的红点渡过第三区域，停在第四区域，开始缓慢地移动。
他挪眼，看见桌上累积的五个苹果盒，只空了三个，半青半红的苹果躺在里面，他拿出一颗，上面密密麻麻的点。
咬一口，又酸又涩。
他放在桌上，戴上眼镜出门，才走出几步，有护士追上来叫他：“周医生，104号病人去了。”
“嗯。”他继续走。
护士顿在后面，不知道该不该追。
转过弯，又一个护士从过道走来：“周医生，阿默尔用完了，复济蓝库存不足10支，匹苏还剩六克，莫林……”
“嗯。”
“周医生，0213医务室送来两个病人，年龄37，其中一人身体特征正常，请您去看看。”
“周医生，编号77的结果出来了，您是现在去实验室还是我发给您？”
“周医生，明早九点，研究院的博院长要过来。”
“周医生……”
“周医生……”
“周医生……”
“周医生，44号床的病人要用阿默尔，可库存没有了。”
“周医生……”
他停下脚步，手抚上额头，冷淡地说：“换莫林。”
“莫林也只剩一支了……”护士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他抿抿嘴，闭上眼又睁开：“送走。”
“哦，好。”
走到一楼，大厅前台的护士笑着叫：“周医生。”
冷冷的一眼瞥去，护士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继续走。
在离大门三米处被拦住，一个特警站在他面前，抬眼盯着他苍白的脸，说：“周医生，您现在不能出医院，您应该休息。”
“就在门口，十分钟回来。”
“抱歉，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您回去休息。”
他不动，两方僵持几十秒，他一步一步往回走。三楼，五楼，七楼，他站在天台，取下眼镜架在栏杆上，入目一栋栋青灰色的房子，交错的路上来来往往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