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不过燕韶南并不担心羽中君因此性情大变,他待梁王府的人如同人质,估计是猜测内奸出在他们当中,因而有所防备。
燕韶南收拾东西,匆匆跟去,又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在西去三四十里一个叫永田坝的地方找到了崔绎的嫡系主力。
永田坝临近水源,但因遍地山石不好开垦,几乎没有人烟,再向西不远就是西明州的大城龙延,这地方选得既隐秘,又没有后顾之忧,若不是燕韶南了解整件事的始末,非怀疑崔绎一早便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不可。
离京时他带了三千多的族人和手下,而今折损近半,只剩下两千出头,当中还有不少伤者。
不管是不是姓崔,之前是习文还是学武,所有人全都臂缠黑纱,腰系麻布,随身带着刀剑之类的武器。
一走进营帐,燕韶南便感觉肃穆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她很担心崔绎也是如此,毕竟突然遭到这么大的变故,几日之间祖父和父亲接连遇害,是个正常的人都很难保持冷静,而现在敌众我寡,只凭一腔血性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崔绎得到禀报,带着周浩初和蒋双崖亲自迎了出来。
燕韶南看着崔绎远远走来,只觉耳畔忽而寂静,再听不到有别的声响,眼中只剩他一个,对方步履匆匆,好像十分急切的样子,差不多有半月不见,他黑了,也消瘦了不少,里面是深色劲装,外罩麻孝,目光中锋芒更加锐利。
她一直呆望着崔绎走到近前,想说话喉咙突然哽住,噏动了一下双唇,方才找回声音来:“……你还好么?”
旁人也许无法发现,燕韶南却在崔绎身上看到了被他深深掩藏起来的伤痛和疲惫。
这些天来,这一路奔波,满腹的嗔怪和埋怨突然间如雪遇骄阳,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酸涩和胸口钝钝地疼。
崔绎也在打量着她,强行克制住失而复得地悸动,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你能来,我就比什么都好。”
燕韶南不由地笑了下:“你骗我,还好我回来,看到了那封信。”
她身上的男装并不怎么合身,打扮看上去不伦不类,风尘仆仆的不说,身上脸上都沾着泥土灰尘,相比之前那聪明灵透的官家小姐,确实说不上好看,但崔绎偏觉着挪不开眼睛,随着燕韶南这一笑,连日的阴云一下子散尽,当真是晴空万里。
他点点头,不理会周围投来的那些好奇目光,柔声道:“进去慢慢说吧,你人只要来了,怎么怪我都可以。”
“咳咳!”一旁传来周浩初的咳嗽声。
呀,燕韶南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周浩初、蒋双崖都在,登时面红耳赤,慌里慌张地见礼:“周世叔,蒋老爷子,别来无恙!”
蒋双崖摸着白胡子“呵呵”一乐,没有说话。
周浩初却调侃道:“别,世叔这个称呼,我怕是要受不起了。”
燕韶南大窘,心头砰砰乱跳,不敢回应崔绎的目光,顾左右而言它:“这段时间,对于内奸那事我又有了新的发现,是以追上来,同国公爷说一声。”
说起正事,大家顿时沉默下来。
停了停,崔绎问道:“什么发现,确定是何人了?”
燕韶南与他并肩而行,以前虽然也有过这等时候,燕韶南却很清楚地知道二人身份地位的差异,不像这一次,和她同行的是羽中君,奇妙的缘份令她感觉到,在某种意义上,她和他是平等的。
第178章 做戏
梁王府此次离京的只有一千多人。
而在同崔氏族人会合后,按照崔绎的意思,又分成了两支,邢力学带走五百侍卫和大家分头行动,一色均是轻骑,不带辎重,快马赶去密州向梁王求援兼当面禀报事情的真相。
陈曦化则留下来,率余人保护梁王的家小。
结果这段时间随着崔氏族人边打边撤,崔绎表现出来的疏远和防备,别说陈曦化了,就连平素不管事的梁王妃和朱孝慈都有所感觉。
姑嫂两个屏退了身旁伺候的,单留下陈曦化,梁王妃忧心忡忡地问:“陈统领,魏国公可是许久不来了,以前他待我就像亲嫂子一样,王爷不在京,有个什么愁事找他一准就给解决了,如今他说攻打大同门义庄就攻打大同门义庄,说带上王爷的子嗣跟他离京,咱们也没有半点犹豫,这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冷淡下来了呢。”
陈曦化心里也颇为不安,却需好言安慰二人:“小公爷这段时间接连失去了祖父和父亲,难免心绪不佳,国公府百年基业完了,崔氏这么多人跟着他和朝廷为敌,生或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这压力太大了,有什么顾虑想法也都正常,王妃和郡主只管放心,依属下看,就这么着也挺好,若叫咱们去打头阵那才为难呢。”
梁王妃叹了口气:“那到也是。”
朱孝慈刚离京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直到这两天才退烧有了点精神,苍白着脸,神情萎顿:“要不然,赶紧,跟魏国公商量,商量,分,分开走吧,咱们去找我哥。”
梁王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也想早些见到王爷,不过还是得找机会提,王爷到现在也没表明态度,谁知道崔绎会怎么想。”
朱孝慈神色纠结,没有说话。
陈曦化担心梁王妃和郡主一般想法,不管不顾便叫自己去提分道扬镳的事,听王妃如此说,暗自松了口气,朝廷抄家抓人的旨意里写得很清楚,魏国公府之所以获罪,几次动用私兵是当中很重要的一条。
说句不好听说,这还不都是为了给朱孝慈报仇,帮梁王府出气。
眼下崔绎家破人亡,他们明摆着是被迁怒了,为今之计,最好乖乖听话,等着梁王去和崔绎商谈,而不是刺激崔绎,对方突遭大变,谁知道一旦丧失理智做出什么事来。
“王妃和郡主且放宽心,属下听说今天又有一队人赶来加入,当中便有那位燕小姐,小公爷亲自去迎接的,郡主和燕小姐在京里时相处得很好,她肯定会来看您,到时候可以请她代为转圜,她说话比旁人都好使。”
“好,好吧。”朱孝慈点点头,想到只要打动了燕韶南,自己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不用受煎熬,长出了口气,心里终于不那么堵得慌了。
这人不经念叨,他们主仆三个刚提到燕韶南,未过一个时辰,外边丫鬟来报:“王妃,郡主,燕小姐带着人来了。”
“啊,快请!”梁王妃不由地站了起来。
“燕小姐说,不知王妃您有没有空闲,她想先单独跟您禀报一下这些日子京里的情况。”
“这……”梁王妃怔了怔,向着旁边的朱孝慈望去。
陈曦化忙道:“看来京里形势十分严峻,王妃不如先去听听,属下立刻即到。”
梁王妃颔首,道:“也好,孝慈等下再同她说。”
梁王府这边离京时比崔氏一族更加匆忙,梁王妃无奈之下只带了梁王的子嗣和一些亲信,连一些不受宠的庶子生母都抛下了,这一路上她一直悬着心,唯恐来日被梁王责怪。
所以对京里的现状,她也确实很想知道。
梁王妃和陈曦化前后脚离开,帐子里只剩下朱孝慈和她的贴身丫鬟。
秋屏见郡主坐在那里,两眼发怔,不知在想什么,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郡主这副模样,闭紧了嘴巴,不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