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燕如海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另三位县令的死因就没能问出来。
张毓示意他坐,又道:“你初到地方,当务之急是学习如何主政,积累经验,遇事不要自作主张,多向知府许清远请教。”
燕如海不敢多言,唯唯称是。
张毓见他如此,垂下眼去,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倦意:“御用监的冯掌印是邺州高化人,他若是有事找你,你好生用心,尽量不要得罪他。”说完这话,不等燕如海再说其它,直接端茶送客了。
燕如海一头雾水告辞出来。
他这位座师今日统共没说几句话,却有大半的意思需要他来猜。
叫他遇事多向知府许清远请教,是说许知府的能力人品足以信赖,还是暗示他上任之后要学会推卸责任?
最后又特意提到了宫里的一位大太监,叮嘱自己不要得罪对方,“好生用心”,张毓的用词颇微妙,是叫自己用心为那冯掌印办事,还是暗指他要长个心眼?
燕如海越想越是糊涂,神不守舍地回到周家,等着周浩初回来之后帮他参谋。
上午阿德到集市上买了一只活鸡,宰杀放血,收拾干净,林贞贞下厨炖了香喷喷的一大锅,又炒了两个菜。
周浩初在翰林院熬到晌午,饥肠辘辘回到家,闻到饭菜香味,大快朵颐之余嘴像抹了蜜,直将林贞贞夸了个大红脸。
韶南调侃他:“周世叔,别光夸人啊,后院的围墙不赶紧砌起来,小心晚上再进来坏人。”
周浩初盛了碗鸡汤,边喝边道:“早上我跟翰林院的门房老宋打了招呼,叫他帮着找个泥瓦匠,他还没回话,今天怕是真够呛,晚上我和几个同年约好了,要在太白楼给你爹接风,放心吧大侄女,那墙明后天一准儿砌好,再说哪那么多宵小,叫胡师傅和阿德夜里警醒着点就是了。”
阿德拍着胸脯自夸:“放心吧,有我阿德在,来两个我捉他一双。”
韶南笑笑,不再作声。
周浩初却想起一个人来,同燕如海道:“燕兄,呆会儿我去趟东城兵马司,请一下昨天的那位齐大人,晚上他若肯到场,等散席之后你便可以趁机向他打听一下安兴的情况。”
燕如海感动于周浩初处处为自己着想,他对今晚的接风宴寄予厚望,不但是为了结识齐大人,更想趁机了解一下诸位同年如今的情况,好安置韶南,将她留在京里。
难得那位副指挥使齐业卖了周浩初的面子,晚上真的赴宴太白楼。
燕如海在席上对着几位同年,颇有些酒入愁肠。
这几位,要么家里情况太过复杂,要么交情平平,燕如海脸皮薄羞于求人,一圈看下来,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叫他托付女儿。
一直到散席之后,燕如海和周浩初以送齐业为由套近乎,这位齐副指挥使到是给他提供了个新思路。
第18章 魏国公
齐业肯来赴宴,便是想要结交周浩初这未来翰林,二人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安兴啊,啧,燕贤弟明显是没找对庙烧香,那破地方连死四个县令,你们都听说了吧,这第一位,迟荣,被大水卷走,等找着尸体的时候都泡烂了,留下个烂摊子,接手的县令听说能力不差,结果干了不到一年便活活累死。”
燕如海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他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听齐业这么一说,原来前任们死的还不算不明不白。
哪知道他高兴得太早了。
“第三任县令干的时间更短,上任四个月,尸体漂在了江面上,谁也说不清楚他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扔进江中。朝廷派钦差到安兴查了半年多,最后无奈定为悬案。至于你的前任,今年正月吊死在县衙,从那以后,安兴县是彻底没人愿意去了,都说那位置被老天爷诅咒,这不,吏部没办法,干脆从春闱上榜的里头直接选人了。”
燕如海:“……”
周浩初啧啧称奇:“燕兄,你这听起来还挺离奇刺激的!”
燕如海恨不得给他一拳。
“齐兄你看,我还没有合适的师爷……”
齐业笃定地道:“难!燕贤弟你要知道,师爷和师爷之间联系紧密超出你我所想,他们是这官场看不见的一张网,好的师爷早就听说安兴是个什么情况,避之唯恐不及,消息不灵通的,你找来也不过多个吃饭的,没什么用。”
连番打击之下,燕如海手足冰冷,己然说不出话来。
周浩初拍拍他肩膀:“别担心,天下之大,能人数不胜数,一个合适的师爷总能找到。”
他不想齐业继续摧残燕如海的信心,主动换了个话题:“齐兄,我昨天就想问你,段阿柱打伤的那人是什么身份,他爹段大生今天前去探看,说对方已经脱离危险,算是保住命了。只是那家的女眷有些不好相与……”
“不好相与这话肯定是你说的,那就是个泼妇嘛。叫你邻居那家人小心些,宁可多花些银子,赶紧把事平了,伤者在城南是个老混混,手下有一帮偷鸡摸狗的小子,真杠上了往后怕是没有消停日子过。”
“一个老混混,跑到东城来干什么?段大生父子不是第一天上街做买卖了,怎么竟会分辨不出?”周浩初不禁替他们头疼。
齐业笑了:“周老弟,不是为兄小瞧你,换你你也认不出来。这可是天子脚下,真正一看就穷凶极恶的帮派头子早都进大牢了,剩下的这些,个个都和权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上去人模狗样,不会把坏人二字写在额头上。”
燕如海叹道:“段家看上去不怎么富裕,怕是拿不出多少钱来。”
齐业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慢慢凑嘛,实在不行把房子卖了,刚好现在枣花大街的房价不错。”
周浩初见惯世态炎凉:“像这等摊上事要卖房子,多的是闻讯赶来趁火打劫的人,卖不出价钱不说,连遮蔽风雨的最后一片瓦也失去了。世道艰辛,穷苦人总是过得可悲又可叹。”
听他这般慨叹,燕如海心中却是一动:若是房价不太贵的话,他可以买下来啊。
到时候买上两个奴仆,把韶南留在京里,和周浩初比邻而居,即不会惹人闲话,相互间又能有个关照。
他越想越觉着这主意妙,压在身上的担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只是买房子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得等段家人真被逼到了那一步,听听其他买主的报价,方能显出自己的诚意来,免得叫人说他趁人之危。
而那一家人若是无处可去,垒道墙隔开两个院子,叫他们继续住着也无不可,韶南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人作伴,刚好不孤单。
想到此,他向齐业打听:“齐兄,段家伤人这案子什么时候处置?”
“处置还早,一来伤者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得继续养着,最主要的,东城最近出了个大案子,兵马司衙门由上到下全都忙得很,无暇处置老百姓打架斗殴。”
说到这里,齐业往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魏国公府上失窃,听说丢了不少好东西,小公爷发了很大的脾气,连宫里都惊动了,给了期限结案,我们指挥使愁得头发都白了。”
大楚朝现有国公十三位,多是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封的功臣爱将一代代世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