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崔绎语气微嘲:“没有人为你们暗中遮风挡雨,你们能安稳发展到现在?相神教给谁做马前卒,这些年敛的不义之财供奉给了何人,又是谁为女贼艾行春大开方便之门,配合她刺杀明琴宗的方老先生?”
他这连着几问将李贤吓坏了,忙不迭地否认。
崔绎见时间不早,身体往后靠,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燕韶南道:“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宵小,死不足惜,不必留手。”
一众囚犯这才注意到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燕韶南。
等侍卫们将琴桌放好,又摆上一张瑶琴,场内不可避免发出一阵细微的悉索声,他们突然意识到竟有明琴宗的人到场。
燕韶南默默从崔绎那里收回目光,暗忖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并没有叫人吐露真言的本事。
她的《神化引》能叫人放松警惕,《孤馆遇神》能让人神智不清,既然崔绎说对方“死不足惜”,叫她“不必留手”,那自然是《孤馆遇神》更加合适一些。
一趟京城之行,燕韶南亲眼见证了太多残酷,生死战场也容不得心慈手软,随着她两手如穿花之蝶拂过琴弦,奇特的琴声笼罩住了李贤和他手下的四名亲信。
负阳琴见效慢,她弹琴的同时留意观察那几人的表现。
李贤两眼发直,说话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变得词不达意,四大金刚有两个面露迷茫,神情恍惚,李连胜身体发抖不敢看自己。
会心虚害怕就好办,燕韶南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准备挑一个重点照顾,杀鸡骇猴。
“没有人主使我,总坛供奉的神像会说话,神谕说草民今年有一难,没想到应在这里……”李贤觉着头隐隐作痛,偏生双臂被缚在背后,干脆以头拄地,口里喃喃。
就在此时,跪在李贤身后的大个子双臂猛一较力,不知怎的,竟挣断了绳子。负责看管他的侍卫情急出手,拳脚相交,“砰”“砰”几声,那大个子竟然不落下风。
“小心!”
“保护国公爷!”
电光石火的工夫,两旁的侍卫也反应过来,挡在他和崔绎中间便要上前夹击。
那大个子二话不说,调头向着围墙飞奔,步子之大,身手之矫健,几个呼吸间便能到达围墙下方,越墙而逃。
没想到这还藏了个高手呢。
崔绎几乎要气笑了,挥了下手,顿时十来个离得近的侍卫一拥而上。
燕韶南循声望了一眼,所弹琴曲自然而然换成了《风雷引》。
一院子相神教的信徒,包括教主李贤在内,望着哑巴那高大的背影全都傻了眼。
崔绎开口道:“抓活的!”
话音方落,大个子“扑通”由高处坠落,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深深插进他前心,这等伤势神仙也救不活。
刺中他的侍卫摊着两手,神情无辜又无奈:“国公爷,属下没想着杀他,他自己撞上来的。”
崔绎皱起眉头,望向燕韶南:“你那一百来人由谁带队?”
“崔少康。”
崔少康快步由人群中来到前列:“国公爷,是属下。”
崔绎起身下令:“不等了,回头再细细甄别,留几个人看管俘虏,若有闹事的当场格杀。剩下的兵分两路,少康保护好燕小姐。”他转向燕韶南,低声叮嘱,“相神教在附近的几大堂口,包括常三谷在内,我交给你了。注意安全。”
燕韶南点头应下:“那么你呢?”
“我去庆云城。”
第205章 诈城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崔绎和燕韶南各领一支人马,疾如风,侵如火,趁着夜色遮掩直奔目的地。
燕韶南一至密州便对相神教深怀警觉,后来更是担忧欧阳曼儿的余波未了,对常三谷和他的亲信一直未放松监视,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是心中有数,此时派上了用场。
她命崔少康带着百余儿郎如猛虎下山扑向常三谷,先将他控制起来押回同教主李贤等人作伴,再分兵去扫荡方圆百里之内的相神教堂口,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明知道天一亮官府势必会插手,燕韶南只求成果,顾不得再隐藏行踪,带着众人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狂飙猛进,尽量在有限的时间内扫清祸患。
且不说相神教一夜间遭受致命打击,上至教主下至教中骨干几乎尽数落网,单说崔绎这一支,二百余人乔装打扮之后几乎是倾巢而出,直奔庆云城。
走在半路上,亲兵头子崔嗣水不放心地劝道:“国公爷,您是我们大伙的主心骨,可出不得半点闪失,还是稳妥为上,别跟我等一起进城了,留几个人护着您在城外等消息,属下带他们去诈开城门,等杀了齐洪再接您进城去主持大局。”
崔绎不听,道:“想要稳妥我又何必到密州来?不是我小瞧你们,单凭你们,杀完人后稳不住局势,我这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他带来的这二百余人有一大半是离京之后新招揽的,当中甚至包括了文青枫文老板的手下。
崔嗣水是蒋双崖的亲戚加徒孙,蒋双崖自己为权贵之家卖命,原本还留了点私心,让崔嗣水等一众师兄弟隐居在老家,远离朝堂以为退路,等崔绎这一造反,他二话不说传话叫崔嗣水几个出山,杀严永昌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师兄弟。
崔绎先前只是打算搞个回马枪,出奇不意再在庆云城杀上一场,除掉齐洪到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趁机断了简康的粮饷。但在和燕韶南聊过之后,他又和陈曦化详谈了一次,随即将计划略作修改。
陈曦化这些年除了为朱孝慈那事奉命回了趟京城,剩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密州,跟着梁王朱英泽,他对密州军中复杂的派系以及各个将领的小心思知之甚详,崔绎从他话中受到启发,打发他去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所以燕韶南此番来见崔绎,陈曦化不在场。
崔嗣水见劝不住崔绎,愁眉苦脸想了想,道:“陈曦化那边不知进行的如何,若不顺利,咱们诈城冒得风险可太大了。国公爷不如就在北堡庄等一等。”
北堡庄距离庆云城三十余里,是庆云城北方的哨卡,严永昌派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长期驻扎,一旦有敌情,便点燃烽火示警,好叫庆云城的守军提前有所准备。
崔绎已经计划着要拿那支五百人的军队做文章,下令道:“今夜先拿下北堡庄,在那里等到四更天,若是陈曦化还赶不回来,就不等他了。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庆云城下。”
李贤招供的所谓“神谕”以及他手下人的古怪表现,令崔绎不安之余生出紧迫之感,将他和陈曦化约定在北堡庄汇合的时间单方提前了四五个时辰,很可能等不来人,崔绎决定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行拿北堡庄的驻军头领顶缸。
队伍行进中,崔嗣水几个将崔绎的命令一条条传了下去。
“国公爷有令,北堡庄的守军跟随严永昌作乱,死不足惜,一会儿无需留手,要防备他们点燃信号向庆云城示警!丑话说在前面,谁坏了事,也不用舔着脸再在国公爷麾下效力了,直接除名!”
“对方有一正两副三名队长,这三个人国公爷要活的,可以受点轻伤,但不能缺胳膊少腿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国公爷还说了,尽量不要损坏敌人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