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北堡庄转瞬即到,虽叫北堡庄,附近却并没有平民百姓居住,乃是一个军营,远看黑魆魆的山寨栅栏如虎踞龙盘,里面是一大片连营,点了几堆营火,隐约有人走动,寨子前面有两座高高的眺台。
崔绎停下来,做了个手势,不用再下命令,崔嗣水已经带着人悄悄摸了上去。
敌人总共五百兵力,还要轮换着休息,人数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加上又是猝然遇袭,崔嗣水率领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武林高手如恶虎扑入羊群,骚动刚刚响起便已平息。
崔绎走进军营,尸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地上还残留着血污。
俘虏有三百多,绝大多数之前正在睡觉,连甲胄都来不及穿,三个队长神情狼狈被押在最前面,崔绎扫了一眼,觉着面目颇生,之前应该未曾见过面。
崔嗣水几个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已经带头去寻找合适的铠甲换上,稍事打扮,便同朝廷的兵卒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崔绎闲着也是闲着,坐在帐中,皱着眉端详俘虏的一正两副三个队长。
他不说话,帐内气氛格外肃杀。
谁也没想到,同梁王一向交好的魏国公会突然间由天而降,带着一支精兵出现在庆云城外。
不用说,诛杀严永昌自然也是出自于他的授意!
按说他反出京城,被朝廷大军追杀,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可这个人偏偏嚣张万分地来了密州,要助朱英泽脱困,想到此,那三人忍不住两腿发颤,额上见汗:看对方行事就明白了,他们这些人肯定要被灭口,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副队长景元“扑通”跪倒,两手缚于身后,膝行至崔绎跟前,以头碰地:“国公爷,小人愿降。小人本就是梁王的兵,严永昌犯上作乱时我等驻守于此,并未参与,等知道时已经晚了,寻思着反抗也改变不了事实,徒然送了性命才苟且偷生,国公爷明鉴,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让小人战死疆场吧。”
“国公爷饶命,小人也愿降。”另一位副队长迟了一步。
崔绎面色冷肃,示意那个面露迟疑之色想要说话的队长,吩咐左右:“拉他下去,砍了示众。”
“国公爷饶命啊,饶命,小人降了……”
崔绎就像没听到一样,看着手下将人推出去砍下脑袋。
这支队伍没参与叛乱不假,但能被安排在此地,为首的军官和严永昌、齐洪必有不浅的渊源,崔绎不想接受这等人的效忠,正好用他的项上人头警告其他人。
前半夜崔绎带领手下整编队伍,剔除有异心者,又对着两名军官的履历细细推敲一番,打算从中选出一个可靠的来,去帮他们诈开庆云城的城门。一直忙到月行中天,方才堪堪有了眉目。
此时突有手下进帐来报:“国公爷,一支军队由北而来,离远传讯说是自己人,听动静人数应该不多。”
崔绎点点头,吩咐再探,又命崔嗣水陪着副队长景元迎出去仔细盘问,真要是自己人接下来怕有一场恶战。
两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还带了两个人一起来向崔绎复命。
一个是陈曦化,他此行十分顺利,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日,另一个身材矮胖,穿着副将的战袍。
崔绎对这矮胖副将粗有印象,笑着起身:“洪将军,别来无恙。”
那副将洪涛抢步上前,单膝脆地:“卑职未能一早站出来响应王爷,实在是万分惭愧,竟劳国公爷以身涉险,陈队长亲来感召才幡然悔悟,当真罪该万死。”
崔绎伸手将他拉起,亲热地道:“当时多你一个也改变不了你们王爷的处境,这会儿雪中送炭,却有起死回生的奇效,陈曦化相信你,你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此行若能助梁王脱困,洪将军你当居首功。”
洪涛两眼泛光:“到时还请国公爷帮着美言几句,功不敢居,只要您和梁王千岁不计较卑职之过,卑职定当万死不辞。”
陈曦化站在旁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崔绎叫他在监军简康手下找一员将领劝降,连赶路在内也只给了一天的时间便要将人争取过来,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洪涛。正好简康对洪涛也不是很放心,命他带着部下殿后押运粮饷,这也给了洪涛脱离大队人马的机会,带了一千名部下连夜赶了来。
有洪涛这押粮官出面,诈开庆云城更是十拿九稳。
崔绎当即命令连夜整军出发,直奔庆云城。
等临近城下,前面士兵报上洪涛的名号,与守城的官兵大声交涉:“快些开城门,前头大军粮饷吃紧,将士们已经好些天吃不上饱饭了,我等奉命回来运粮。”
齐洪正忙着清除严永昌被杀带来的不好影响,连着两晚未睡,听说监军简康派人来取粮,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取粮只是顺带的,详查严永昌之死才是真正目的。
他登上城墙,向下张望,只见城下火把林立,当中一人正是洪涛没错,不疑有它,苦笑着摇了摇头,下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城门让洪副将进来吧。”
第206章 殊途
齐洪下令打开城门的时候虽然是后半夜,朱孝慈却还醒着。
最近她受了太多刺激,自从梁王妃自尽身亡,她就没怎么合过眼,恍惚间总觉着眼前有一大滩刺目的血在漫延。
她有好久没见过哥哥朱英泽了。
其实在严永昌叛乱之前,哥哥若想见她,有太多的机会,但他一直没有安排,显然是太过失望,连当面打她骂她都不愿,若不是出了后来的事,大约会关她一辈子以作惩罚吧。
梁王妃的尸体虽已收殓,丧事却没有办,灵堂都没人布置,更不用说请僧侣超度。
王妃死讯传开,听说有两个被关押的仆从不知怎的也寻了短见追随而去,上头的几位管事正因为严永昌的死被齐洪支使得团团乱,顾不上约束下人言行,整座城主府气氛怪异,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压抑。
连笑佛的病情时好时坏,这两天又有些发烧,疤狼不知是照顾病人脱不开身,还是觉着连梁王妃都死了,朱孝慈一个弱女子众叛亲离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她这才能有机会给嫂子烧烧纸,夜里守守灵。
外头隐约传来喧哗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朱孝慈打了个哆嗦,如惊弓之鸟般站了起来,往门口凑凑,侧耳细听。好像有不少人在呼喊,离得太远,听不清到底喊的是什么。
朱孝慈迟疑了一下,没敢当即出去查看,但很快,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噪杂,越来越近,奔跑声,呼喊声,她终于确定:又出事了。
朱孝慈开了门,夜风卷过来一股糊味儿吹了她一头一脸。
不知哪里着火,火光映红了西面的夜空。
有人冲进内院,离得近了,她终于听清楚,那些人嚷嚷的是“齐洪死了”,“齐总兵被割了脑袋”。
齐洪死了?
院子里有兵丁出声喝问,跟着兵刃相交声促然响起,有人发出垂死的惨叫,朱孝慈吓得缩成一团,不等反应过来退回屋里去,战斗已经结束,一队十来个人打着火把冲至眼前。
为首的几个她瞧着隐约有些眼熟,不是王府的下人便是严永昌的手下。
对方也认得她,两下打了个照面,来人中有反应快的先开口:“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