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戒嗔让人将她的屋子隔绝,他便在门外焚香诵经。
这动静不小,长房的人也都知道了,长房老太太便谴了大太太王氏过来一探究竟。
事到如今,宋氏跟谢元茂也知是瞒不住了,索性也就不瞒,老老实实将事情告诉了大太太,只抹去了怀疑谢姝宁的那部分。至于那同样疑心了谢姝宁的女先生,经此一事,自觉惭愧,也知自己在府里呆不下去了,便主动同谢元茂请辞离去。
这会,人怕是都出了京了。
大太太听完宋氏夫妇的话,极为诧异,便提出要去见一见谢姝敏。
不过她心里也犯嘀咕,若说是三老太太冤魂不散,她倒是相信。
也因为相信,所以她心里害怕着。
毕竟当日,那可是她头一个抓到了那对奸夫淫妇!
三老太太若想报仇,可不得来寻她?
大太太强颜欢笑,在路上安慰着谢元茂两人,可进了瑞香院见到了人,耳边听着戒嗔和尚诵经的声音,她立时笑不出了。
那个连色都不褪的“娴”字,可是颇为刺眼!
她被吓得要命,急急就回了长房。可也不敢直接同长房老太太说实话,只得拣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说了。
可长房老太太眼睛多尖,一看就知她没将话说完,重重斥了两句。
大太太没有法子,只得老实说了。
老太太听了却只叹口气,道:“作孽啊……”
大太太一哆嗦。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可怜的云娘,会不会也心有不甘要回来寻仇?
她怯怯地离了老太太,忙回去想法子消灾解难,又时时注意着三房的动静。
本以为凭借戒嗔,定然没有问题。
可谁知,七日过后,戒嗔却道不成。
谢元茂懵了,问可还有旁的法子。
戒嗔想着谢家八小姐送给自己的金条,面色凝重地道:“若问法子,怕只有送九小姐去清心庵了。”
谢元茂的脸刷地白了。
就连一直躺在那装乖孩子的谢姝敏,也忍不住下意识从床上跳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地喊道:“好你个黑心的老秃驴,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清心庵里关着的都是些疯疯癫癫的妇人,从来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
可她却忘了,这会这般一骂,以谢元茂的胆子,哪还敢继续留她。
谢元茂当下做了决断,“我听大师的!”
第169章 挣扎
伴随着陡然坚决起来的话音,清风透过烟霞色的蝉翼纱吹进屋中,吹得方才破口大骂了戒嗔和尚的谢姝敏清醒了些。
床柱上铜钩挂着的水蓝色纱帐被她一把攥紧手中,换了副伤心模样扭头去看谢元茂。
眼下这节骨眼上,她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了谢元茂。
可她亲自养大教大了的人,她怎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小时便是这般,即便长到了如今,也不会同过去有多少分别。视线越过谢元茂的肩头,悄悄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只细颈瓷瓶里插着的花上。
雪白的栀子花,已有了颓败之势,但叶片仍苍翠着。
看着看着,她的眼眶里就渐渐蓄起了泪水。
微微一眨,晶莹的泪珠便扑簌簌滚了出来。
她哭着,伤心欲绝。
谢元茂蓦地又迟疑了起来。
眼前的人,分明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平日里又乖巧得很,哪里像是被冤魂附了身的人。
他心软了,眼中渐渐有了反悔之色。
清心庵那地方,他便是没去过,也听说过。说好听了叫清心庵,往难听了说,那就是个疯人庵。里头全是疯子,据闻连吃人的都有!若将次女送了去,她可还能有机会好起来?
掌心里冒出汗来,满室静谧。
窗外有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发出尖细的啼声。
床上的女童哭叫着:“爹爹……”
谢元茂很吃这一套,立时可怜起她,正要开口。却听戒嗔和尚高唱了声佛号,而后道:“六爷莫要被诓了去,而今站在你跟前的人,已非昔日童女。”
戒嗔和尚未压低嗓音。谢元茂只觉入耳之声沉稳又雄厚,如撞击洪钟,将人心都给撞得晃动起来。
“大师的意思是,如今在我们面前的是……”他想说。却不敢继续说下去。有些事,只想一想,也已足够叫人害怕,哪里还敢说。
戒嗔和尚倒听懂了他的意思,直言不讳:“正是六爷心中所想之意。”
谢元茂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谢姝敏泪汪汪的视线,讷讷道:“这意思便是说,只有送她去清心庵一条路了?”
“阿弥陀佛,六爷何必再问贫僧。您心中其实早已有定数。”戒嗔语似叹息。
谢元茂将掌心汗水在直缀上擦去。怔怔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