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他心里的确。已经有了决断。
等明年开了春,他就要起复了。
府里的事决不能再给他拖后腿!
若家宅不宁,他的青云之路。也只会越走越窄,直到摔下来的那一日为止。他不敢冒险。何况再疼爱再可怜,也只是个庶出的女儿。若是个儿子,他还得仔细地再想一想,可只是女儿,狠狠心也就似乎没有那般要紧了。
他紧抿的嘴角,慢慢放松下来。
泪眼朦胧的谢姝敏看到了,心中警铃大作,再顾不得别的,赤着脚便从床上下来,蹬蹬几步冲上来抱住谢元茂的腿,哭着道:“爹爹,敏敏怕……”
她多想高声大喊,你跟前的老和尚根本就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秃驴,休要信他!
可戒嗔和尚是满京都的名人,名望颇高,焉是她一个黄口小儿能否定的?
她说不得,再气再恨也说不得。
“爹爹,敏敏听话,敏敏乖乖的,不要送敏敏走……”
谢元茂一句句听着,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心软了。
但只要一忆起方才谢姝敏面部扭曲,声音尖利地咒骂戒嗔时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硬起来。
戒嗔和尚说得对,她如今八成是在诓自己,信不得!妖魔鬼怪最擅长的就是窥视人心,她分明是看出来了自己心里对次女的不舍,所以才拼命地装可怜卖乖想要让自己改变主意。
来日好继续留在谢家装她的小丫头,一点点再害他们。
谢元茂心神一凛,急声吩咐下去:“快来人,伺候着九小姐休息!”
候在外头的婆子们就渐次走了进来,一人抓手,一人擒脚,将人给按住生生拖回了床上。又有人端了水盆来,拧了帕子为她擦去面上泪痕。
正擦拭着,那婆子忽然痛叫了一声,抓着帕子跳了起来。
松开手,手腕上便现出了两排新鲜的牙印。
谢元茂见了在心里暗暗点头,戒嗔果然是大师,一个字也没有说错!这丫头就是装的柔弱模样!
他拂袖而去。
被落在身后的谢姝敏却是气得肝都疼了。
她根本就连那婆子的一根汗毛也不曾碰到过,何曾咬过她?
然而这时,任凭她再说什么,也绝不会再有人愿意信她。
……
谢姝宁不出手则已,既出了手,必求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她也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再加上先前她明明已彻底断了三老太太的生路,她也依旧魂归谢家。可见有时,死也并不是最好的法子。
再加上,她自己就是个先例。
所以这一回,她断不会再要谢姝敏的命。
活着,困着,这才是最保险最容易掌握在手中的办法。
她一得到谢元茂在同宋氏商量清心庵之事的消息,就立即让冬至带着剩下的银子赶往普济寺,再递了消息给尚留在府中的戒嗔和尚。
这笔生意,她做得很开心,戒嗔也很高兴。
此后又过了三日,戒嗔和尚才被谢元茂恭恭敬敬地送出了谢家,一路送至石井胡同外,谢元茂才返身回府。
这三日里,谢姝敏被关在瑞香院里,被人好好照料着。
谢元茂本想着兴许过几日她能有些好转也说不准,所以三天中戒嗔依旧不间断地诵着经。
但时不时的。从瑞香院里就会传出谢姝敏摔了东西咬了人的事。
到临近戒嗔离开的日子时,已有贴身伺候她的婆子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类似“你们这群畜生,我定要你们不得好死”,又或“我要一把火烧了谢家”这样的话来。
这些话。当然都是从谢姝敏嘴里“说”出来的。
谢元茂便慌张起来,觉得这是因为谢姝敏的情况加剧了。
戒嗔和尚离去之前,留下了一串沉香木的佛珠。谢元茂嘱人给谢姝敏戴上,勉强算是压制了一番。
又等了两日。他方联系了清心庵的庵主。
消息传至长房,大太太暗地里拍手叫好,免得将人留在府里成了祸害。
三太太蒋氏则眉头紧蹙,摆着嫂子的款来三房走了一遭,说谢元茂这事做得不好,不该如此行事。
可当谢元茂问她,依她的意思该如何处置时,她却说不出所以然,又恐丢了面子便使劲挑起谢元茂夫妇的不当来。
她这些年得意惯了。一时间忘了谨慎忘了不该插手三房的家务事。将话说得过分了些。
谢元茂恼火。直言她若觉得不当,只管将谢姝敏带去她那养,四季衣裳吃穿用度的银子皆从三房出。只占她一间屋子便是。
蒋氏听了不禁冷面,转瞬就走了。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长房老太太也懒得管。左右只是个庶女,小心些往清心庵一送,外头的人一时也不会注意到,丢不了谢家的脸面,她便只当没这回事,自去念她的佛。
谢元茂就亲自将人送去了庵里。
出门时,谢姝敏面无表情,悲喜均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