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大老太太没听见她的应和,渐渐的声音也就轻了下去,转瞬却重重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在夜雨中却传不出太远。
过得片刻,有人冒雨前来回禀,芷兰见的人,听完后目瞪口呆,一时竟不敢去告诉大老太太。
可她焉能瞒得住老太太,只一看她面上神色,大老太太便觉不妙,重重咳了两声,问道:“可是三爷跟大爷那边有了消息?”
芷兰知道瞒不过,只得垂眸低声道:“大爷安好,只是三爷腿上中了一箭,伤到了筋,怕是今后难以恢复如常……”
大老太太听完,眼神一凝,竟是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芷兰尖叫:“老太太!”
外头风雨交加,屋子里亦是立刻乱成了一团。
此刻谢三爷那,也是乱糟糟的。
谢姝宁见了他便哭,直哭得他头疼,她一面哭还不忘一面说:“三伯父您可千万别死,您若死了,阿蛮跟哥哥这辈子也难安呀……”
她口口声声死啊死的,谢三爷顿时气得快炸开了来。
又不是三岁小儿不知忌讳,她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咒他死的!
晦气!
谢姝宁哭了一阵,谢翊就拉了鹿孔出来,送到他床前,道:“三伯父,鹿大夫医术高明,快些让他瞧瞧您腿上的伤吧,莫要耽搁了。”
鹿孔便搁了药箱,俯下身去要查看他的伤口。
谢三爷一蹦三尺高,牵动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又摔了回去。
众人皆怔,他瞪着眼睛连声回绝:“不必不必!不必他看!”
第317章 震慑
江指挥使身为外人,自然不知谢家究竟都发生了何事,他眼下所知道的,不过都是从谢三爷嘴里听说的而已。
但除他之外,在场的其余人,哪个不知内里,大家皆心知肚明,就差在天下人面前撕破脸罢了。
谢姝宁兄妹巴巴带了鹿孔来给谢三爷治伤,摆出了一副担忧之状,瞧着再真挚不过,可谢三爷如何敢受用,只拼命推拒:“不必麻烦鹿大夫!”
他说的又急又重,额头上大汗淋漓,眼见得就要疼得晕了过去,却仍旧兀自强撑着,不肯叫鹿孔近身。
鹿孔探出去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了半空,收也不是,继续伸长也不是。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外头不停歇的夜雨声蓦地冷了下来,僵得很。
江指挥使不明所以,只觉谢三爷有些古怪,想了想遂正色道:“谢大人腿上的伤不是小事,不便拖延,既然这位鹿大夫医术高明,合该让他先将箭拔除才是。”
至少,不能什么也不做。
谢三爷使人匆匆去请来的大夫不成气候,不敢动手,众人都已经知晓,因而鹿孔上前却被谢三爷慌忙推拒,叫江指挥使颇为吃惊。
“……委实、委实不必了……”剧烈的疼痛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心头,谢三爷疼得连连倒吸凉气,一边说着话,声音一边就弱了下去。
谢姝宁显然正盼着他死,他这腿上的伤是在三房境内中的招,这支羽箭又像是早将他当做了目标,直直而来,叫人避无可避,九成九便是谢姝宁兄妹的主意。
咸涩的汗水沿着眉骨滴滴答答地滑落,沾到了眼睛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谢三爷极为不适,不由得便闭上了双目。紧紧皱在了一块。
他倒在病榻之上,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谢姝宁兄妹。
谢翊面带些许紧张之色,看着倒还算是寻常。视线一移,他看到了谢姝宁面上的神色。
他这年方十四的侄女。哭了一场,面上此刻梨花带雨,眼神更昭示着她如今尚且惊魂未定。
竟是——连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
谢三爷重重喘息了几声,她既让人伤了他的腿,这会又亲自带着人来要为她治伤,不论怎么看,这都是像是有预谋的,预谋借此机会害他。
惊骇间,他甚至忘了去想,若谢姝宁真有意如今便害他性命。为何准头明显极佳的这一箭,却只朝他的腿射来,而非要害。
他只知,不能叫谢姝宁兄妹如愿,更不能叫鹿孔来为自己治伤。
他当着江指挥使的面。忍着蚀心的痛意,再三推辞。
就连江指挥使听了,也不免疑心这一箭究竟是射中了他的腿,还是他的脑袋。
若不然,他为何不答应让鹿孔为他疗伤?
狐疑着,江指挥使听着轻轻的啜泣声朝谢姝宁看了过去。
通明的光线下,发丝微乱的锦衣少女拘谨地站在那。眼中因为担忧而蓄起的泪水簌簌而下,面上却慢慢升起了几丝落寞之色。
谢三爷说到底也不曾愿意让鹿孔碰触自己一下,连伤口也不愿意给鹿孔瞧上一眼。
他信不过三房的人,死也信不过,更何况如今本就是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
他宁愿让人去给先前那大夫施加压力,逼迫他为自己拔箭疗伤。
谢大爷在边上打着圆场:“也罢。终归都是大夫,皮外伤罢了,鹿大夫擅长疑难杂症,留在这难免大材小用,这回就先不劳鹿大夫了。”
屋子里的气氛却显得愈发僵硬。
谢姝宁垂眸低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谢大爷瞧见,不觉心中一动,想起先前老太太说过的话,不敢继续留他们,却又想着机会难得,于是便绞尽了脑汁,斟酌地说道:“三房那边如今只怕是一片狼藉,也不知那群贼人还会不会折返回来,着实不够安全。翊哥儿跟阿蛮今儿个便不必过去了,就留在长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