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燕淮暗暗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准备走人。
汪仁在后头慢条斯理地道:“深更半夜往谢家跑,燕大人居心叵测啊。”
话音落,“叮——”地一声响,泛着寒光的剑身擦着汪仁的手炉刺到了马车壁上。
燕淮面无表情地将剑收了回来,声音平静如朔风骤歇:“印公若是闲得发慌,不若早些回宫劝皇上多批两本折子才是。”
前些日子,汪仁忙得团团转,又亲自带着人南下了一趟惠州,宫里的事被他尽数交托给了小润子,那些个奏章自然也都是顺着小润子的手送到的肃方帝面前。但肃方帝耽于女色,荒废了政业,这御书房书案上折子是越积越多,越磊越高。
汪仁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看着燕淮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蓦地开口道:“你可是欢喜她?”
燕淮刹那间失了神。
天上猛地炸响了一声惊雷。他回过神来,面上一热,哪里听不明白汪仁话中的那个她指的是何人。
汪仁追问:“是不是?”
“是。”燕淮直直朝他望了过去,眼神毫不避忌,声音亦是平稳的。
汪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低低自语道:“这倒还像些话……”
若是个支支吾吾丝毫不干脆同个妇人一般的,他就真的该立即杀了他才是。
然而不下杀手。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往不对头的方向发展而去。
汪仁忽然一跃而起,眉眼间一片冷峻:“可你配不得她!”旁的皆不论,单他姓燕,便足够被划分到不配那一行中去了。汪仁护送宋氏回京的一路上,宋氏偶尔会同他谈论起儿女来。说着说着,有时候她会不由得说到儿女的亲事上去。其中更叫她担忧的,正是谢姝宁的婚事。
经过谢元茂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拿女儿的亲事做手脚,宋氏如今什么也不想,只盼着谢姝宁的未来夫婿能是个性子敦厚为人上进的普通官宦子弟便可,婆家自然要关系融洽和睦。人口简单,这样的人家,今后才不至叫她吃亏受罪。
宋氏甚至同汪仁半是玩笑地说起过,大理寺正家的儿子瞧着不错。
不过只是个从五品的人家,汪仁是丁点也看不上眼。
可宋氏却道,坊间皆知,现任大理寺正家中祖上有训,家中男子年过四十尚且无子者,方可纳妾。
仅这一条祖训,便足够叫宋氏注意。
但不论纳妾不纳妾,如今汪仁只知,若是燕淮,宋氏定然日夜为女儿忧心不已。
可偏偏他已知晓,谢姝宁对燕淮,并非毫不在意,这可是不妙的苗头。
须臾间,汪仁已跟燕淮缠斗在了一块。
二人招招都往狠里下,谁也没打算给对方留情面。
汪仁冷笑,一泓白光擦过他的肌肤,现出一道血痕来。
他眼中起了玩味之意,燕淮则渐渐郑重了起来。过了数十招,俩人竟是不相上下。
然而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汪仁猛地擒住了燕淮,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剑就往他颈上割去。肌肤顿生寒意,显出逼人的锋利来。可就在最后一刻,汪仁收住了手,换了一记手刀重重打晕了燕淮。
黑衣少年“扑通”倒地。
汪仁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丢,低头去找自己的暖炉。
谁知方一弯腰,后腰处便猛然刺痛起来。
他蹙眉扭头去看,去见后腰处有把小小的飞刀破开他厚厚的衣衫,扎进了肉中。马车内地上极为狭窄,二人打斗时空间更是捉襟见肘,这是何时伤到的,他竟也不知。
眼眸微动,视线朝着地上的黑衣少年而去,他嘴角翕动,“倒是小瞧了他……”能单打独斗同他一路过招的人,拢共没有几个,竟还能趁他不备之时伤了他的,更是几乎没有。
正想着,脑袋忽然有些昏沉起来。
他大惊,不好,有毒!旋即他连忙厉声吩咐下去。“立即回南城!”
夜雨中,停在角落里的马车顿时疾奔起来。
很快,石井胡同重新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这里方才来过谁又出了什么事。即便是眼下身处三房的小润子。也丝毫不知自家师父竟在收到了他递出去的纸条后便抓了燕淮。
他陪着谢姝宁,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他们很快便忙碌了起来,该收拾的地方都得收拾,该打发的人都得打发了。
谢姝宁气恼方才的事,使唤起小润子来倒一点也不愧疚了。
小润子不敢再惹她,只找了一直留在谢家的小五说话。
一时间,三房忙得人仰马翻,谢姝宁则带着图兰前往玉茗院,去看了看宋氏。
宋氏夜间服用的那碗药中掺了些安神之药,这会睡得正熟。眉眼舒缓,一副好梦模样。
谢姝宁松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长房再没有了旁的动静。
三房也随之安静了下来,谢翊更是一夜间仿佛长大了许多,翌日便变得胆大稳重了许多。帮着舒砚整顿起来。
将至寅正时,小润子才来同她辞别。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也终于渐渐停了,只余下淅淅沥沥的几星小雨。
谢姝宁留在玉茗院正房的碧纱橱里,在美人榻上歪了一个时辰便起了身。
一场雨后,冬寒更甚,廊下台阶上皆结了冰,滑得很。站在屋子里开了窗。吸上一口气立即便能冷到心底里。长房老太太一夜间也不知呕了几口血,帕子都吐湿了好几块,唬得芷兰彻夜不敢阖眼,生怕老太太忽然去了。
到底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
谢大爷应承下了谢三爷的叮咛,只得硬着头皮来告诉她。他们兄弟的打算跟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