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李令姝这才回过神来,被他扶着下了床榻,坐在圆凳上。
“年大伴,陛下醒来多久了?”
楚逢年给皇帝盖好被子,转身回:“娘娘,陛下是一刻之前醒来的,一共就只说了十来句话,正巧娘娘赶到,同陛下说了最后一句。”
楚逢年当真很高兴,脸上难得有了笑容,看起来比往日都要年轻许多。
可李令姝心里却是不安的。
赫连荣臻的手太凉了,她握住他的手,就仿佛握住冬日的冰凌,冷到心里去。
楚逢年却丝毫不知:“娘娘,陛下刚也吩咐过,他重病期间,有事都听娘娘的,娘娘只管吩咐便是。”
李令姝摇了摇头。
“年大伴,之前王公公说过什么,陛下身体到底如何?”
楚逢年看她脸色苍白,心里也跟着一紧,脸上的笑容立时收了起来。
“娘娘的意思是……?”
李令姝叹了口气:“陛下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她还是把话说出口。
楚逢年的脸也跟着白了。
“不会的,陛下一定会逢凶化吉,康复如初。”
李令姝垂下眼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纤纤素手。
她的手很白,也很软,指腹上有些细微的小茧子,是年少时冻疮落下的痕迹。
可刚才那位皇帝陛下的手,却也不是那么平滑的。
他手上也有茧子,在虎口和食指上都有,证明他习武读书很是用功。
若是可能,她真的不想眼看他就这么逝去。
李令姝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她也是这么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间徘徊,现在看到另一个人也是如此,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陛下,怎么就这样了?”
是啊,楚逢年再也维持不住年大伴的风度,垂头丧气坐到床榻上。
“是啊,怎么就这样了?明明一切还是好好的。”
楚逢年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油腻腻的嗓音响起:“怎么了?陛下还好好健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感天动地,终于摸到皇后的小手手了!
皇后娘娘:陛下这是……到底好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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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王季平也算是宫里老人,一直都在各个局所摸爬滚打,说话就总带着一股油滑的腔调。
不难听,却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李令姝和楚逢年的情绪一下子就稳定下来。王季平作为一名医者,望闻问切自是擅长,他说陛下好好健在,陛下就应当无事。
见王季平进了寝殿里,楚逢年就踉跄起身,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王季平不知道先前的皇帝醒来又昏厥的缘故,他今日原本已经行过针准备走了,却不曾想又被叫了回来。
既然过来,那就得给陛下请脉。
王季平先是听脉,又看赫连荣臻的面色瞳孔,等都看完了,他才神色古怪地过来给李令姝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他瞧着已经四十几许的年纪,略有些虚胖,眼睛也小,不过那双手,却是保养得特别细致。
打眼一看,就油光水滑的,竟是比许多年轻姑娘的手还漂亮。
李令姝也很和气:“陛下如何了?”
她和楚逢年几乎是下意识地,都没提皇帝陛下刚刚醒过来的事。
王季平沉吟片刻,说:“陛下血脉不通,经络淤塞,以至于气血亏虚药石不进,这才十分凶险。之前陛下昏迷不醒,臣的针灸之术最最适合陛下。”
“年大伴找臣找得很及时,臣医术或许没有太医们高明,但一手针灸推拿绝对是这个,”王季平竖了竖大拇指,“行过几次针之后,陛下的状况就稳定了,前两日也能用进药食,再坚持一月有余,陛下身体里的淤塞就能清除,不会再有危险。”
他不是大夫,也不是太医,是特地被请过来给陛下瞧病的。楚逢年显然已经山穷水尽,所以他说话也直白,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的根本不过心。
事实很明显,他有本事,能治好陛下,楚逢年就会捧着他。
李令姝也不觉得他说话冒犯,反而因为听得清晰明了而安心:“这便很好,有劳王公公,不过本宫看王公公面色有异,却是为何?”
王季平顿了顿,还是说:“一刻前臣还给陛下行过针,陛下的身体也不过恢复五成左右,这就已经算是极快的,但刚刚臣再请脉,陛下身体里的血瘀已经全部清除,臣再行两次针便能大好。”
也就是说,赫连荣臻醒来这片刻工夫,他的病就好了?
李令姝觉得这事有些玄幻,却又不能显出诧异和疑惑,只能是高兴欢欣的。
“如此甚好,那陛下什么时候可醒来?”
王季平就卡了壳。
说实话,如果身体状况恢复,病人醒来是迟早的事,但皇帝陛下的情况特殊。他一开始是伤到了头,而太医又未曾全力医治,导致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人也一直都陷于昏迷中,没有清醒的迹象。
现在哪怕他身体里的沉疴血瘀都已疏通,可人醒不醒这个真不是大夫能决定的,很多时候,都要靠病人自己。
他就是再耿直,也不敢给皇后娘娘打这个包票。
李令姝一看他这脸色,立即就明白过来:“王公公极是辛苦,这些日子也全赖你费心,陛下这里有太医和王公公在,本宫还是十分放心的。”
“只要你给陛下用过心,陛下心里就有你,本宫心里也不会少了你。”
王季平的心就一下子落了地。
看来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还是很懂宫里这些门门道道的。
她这是给王季平兜底,万一以后治不好,也有太医在前面挡着,绝对不会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
王季平想了想,还是道:“娘娘,那臣就斗胆再说一句。”
“陛下这般养着,须得特别精心,每日按摩、针灸、翻身不能断,人也得保持干净整洁,他日若是能醒,身体才能迅速恢复过来,也不容易留下什么病症。”
古代可没植物人这一说,但大夫见的病症多,到底也是有些见识的。
这些睡症病人能不能醒来是一说,家里人若是保养得当,那身体状况确实会更好一些,也能多维持几年寿数。
李令姝听他没把话说死,就估摸着他对陛下醒来不抱希望,但陛下刚才确确实实是醒过来的。
她同楚逢年对视一眼,楚逢年就道:“咱家明白,高欢,去送送你王叔叔。”
高欢就笑嘻嘻过来,陪着王季平出了寝殿。
等人走远了,李令姝才道:“陛下这里,就劳烦大伴精心照料,陛下如今身体好转,能用下药食,就已经很好了。”
楚逢年抹了一把脸:“娘娘放心,臣绝不敢敷衍。”
李令姝扶着苏果的手起身,过去看了看已经安眠的皇帝陛下,才道:“若是陛下能就此好起来,便是上苍垂怜。”
说了这会儿话,时辰便差不许多,李令姝转身出了寝殿,楚逢年亲自送到殿门口。
李令姝顿了顿:“年大伴,本宫知你出乾元宫难,若是有要紧的事,尽管派人去寻张大福,他很机灵。”
楚逢年:“是。”
安排好这一切,李令姝就干脆利落离开乾元宫,直接回了南华殿。
原本以为今日就可以顺顺当当过去,结果刚一到南华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四喜的哭声。
李令姝面色不变,却是轻轻捏了一下扶着她的苏果的手。
两人进了南华殿,穿过跨门,抬头就是巴掌大的院落。
南华殿的后院自然跟坤和宫的完全没办法比,却也精巧雅致,往日李令姝最喜在这运动纳凉,天气极好的午后在玉兰树下布一张桌,就连临出来的佛经都带着玉兰香。
而此时,李令姝却没心情看了。
后殿正厅里现在围了三两人影,李令姝打眼一看,却发现从未踏足后殿的琥珀竟也在。
除了她,还有正捂脸哭的四喜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蟠桃。
只不过此刻蟠桃紧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凶一些。
她们这会儿都围在厅中,根本没听到李令姝的脚步声。
苏果微微皱眉,上前道:“都在瞧什么?娘娘从前殿回来,竟是无人伺候。”
琥珀回过头来,看一眼李令姝,往后退了一步。
李令姝这才发现,她们三个中间围着的,竟是小腮红的鸟笼。
她心中一颤,两三步上前,一眼就看到小腮红躺在笼子里,小腹微微颤动,似乎只有微弱的呼吸。
李令姝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
“怎么回事?”李令姝沉着脸,先问还算淡定的蟠桃。
蟠桃就福了福:“回禀娘娘,娘娘之前刚一离开南华殿,这边小腮红就突然一头栽倒在鸟笼底,四喜正巧在寝殿内收拾,瞧见小腮红有异样就过去看,结果发现……”
她这么说着,声音都越发低沉下来,显然也不是那么淡然。
小腮红看起来只是一只普通的玄凤鹦鹉,但它却担着神鸟的身份,若真的在她们南华殿出了事,这谁也担待不了。
李令姝看她半天也不敢继续说,自己也着急,打开笼子去摸小腮红的小身子。
还是热乎的。
“不要啰嗦,有一说一,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李令姝沉声道。
她一直都是很温和的,从来也不曾跟她们这些宫人发脾气,便是现在搬来南华殿,也从不见她多有郁结之气。
这还是几个小宫人都一次看李令姝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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