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康亲王见她似是有些疲惫,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们二人在家中时,不太喜宫人围绕伺候,付姑姑很是知趣,领着宫人们都下了楼。
康亲王以手撑桌,慢慢站起身来。
康亲王妃过来搂住他的胳膊,扶着他挪出椅子。
他走路很慢,右脚有明显得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还经常无法维持平衡。
平日若非要出门,他都会拄着拐杖走路,在家倒是省些事。
等回了寝室,康亲王就让康亲王妃在妆镜前坐下,自己靠坐在边上的桌子上,仔细帮她取下翟冠。
“夫君,我今日见到了皇后娘娘。”
康亲王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让她继续讲下去。
“当时跟的宫人太多,许多话都不好明说,不过这位皇后娘娘很聪明,话里很有些意为,我一开始没听懂,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这才明白过来。”
康亲王给她取下翟冠,又帮她把耳朵上累赘的耳铛取下,然后很是熟练地从妆镜上摸出一小盒软脂,轻轻给她涂在脸上。
今日为了给太后请安,康亲王妃特地上了妆,这会儿看起来面色太白,康亲王很不适应。
康亲王妃就笑了,直往边上躲:“嫌我上妆难看?”
康亲王轻咳一声,没敢再动作:“哪里,是怕你脸上不好受,冤枉我。”
康亲王妃自己揉掉脸上的敷粉和胭脂,用温帕子洗净,然后又上了一层面脂,这才觉得舒服些。
她站起身,也不让康亲王帮她,自己慢条斯理更换礼服。
“皇后娘娘同我讲,说陛下一直昏迷,但身上的伤病都已经好转,除了一直没有醒来,再没旁的毛病。”
康亲王点点头,面容略有些冷峻:“萧太后不会轻易让皇弟死,若是皇弟殡天,继任者又会是谁?她如果不提前安排好,不把前朝都一一摆平,她绝对不会随便出手。”
提起萧太后,康亲王语气如冰一般寒冷。
他这条退怎么废的,他又为何装疯卖傻那么多年?还不都是因为她!
若不是二皇子早早病逝,她迫不得已让皇弟继位,现在指不定没他们兄弟活路。
但天不随人愿,二皇子年少夭折,走在了先帝前头,而先帝对太后也有了防备之心,把仪鸾卫交到只有十五岁的他手中,这才给了他们兄弟俩喘息之机。
皇弟继位至今,一直隐忍不言,对太后也是能敬则敬,谁料想太后还是忍不住下了手。
先是逼迫他娶了李家的外室女,再又大婚没两天就伤了皇弟,公然在宫中行刺。
也是皇弟命不该绝,侥幸未死,却又成了如此模样。
康亲王想到弟弟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坤和宫,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
“夫君莫急,宫里有皇后娘娘,还有楚逢年,又有您派仪鸾卫日夜守护,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有逢凶化吉那一日。”
康亲王妃换上轻薄的常服,挽着康亲王的胳膊走到贵妃塌上坐下,轻轻给他打扇。
“我知不能急,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不差这些许光阴,”康亲王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只是我担心陛下的身体,他才十六岁……”
虽说男儿十五束发,已经不算是总角孩童,但在康亲王心中,无论皇帝如今多少年岁,都是需要被他关照的弟弟。
想到这些,他就分外难受,都想奋不顾身冲进宫中,一剑刺死那个作威作福的坏女人。
可再一看身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王妃,他却又没办法冲动。
他自己舍去一条命不要紧,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王妃家中那么多亲眷,又当如何是好?
康亲王妃见他神色忧郁,便转了个话题:“对了,皇后娘娘还说了句话,我大概是听明白了。”
她给康亲王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分析道:“听皇后娘娘道意思,太后这是还要给陛下……娶妃?”
康亲王一听,立即沉了脸。
“这个意思,应当就是如此,”康亲王皱眉说道,“之前她要给陛下纳妃,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她是为了拉拢郑英奇和王听风,只要稳住兵部,稳住四方大营,她不说为所欲为,也能顺心如意。”
但人家是把女儿送了进宫,在朝中却依旧不远不近,好似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同太后走到一起。
也只有冯首辅早年就跟萧家有些关系,身上的印子洗不掉,这才成了太后党。
这个女儿他是不送也得送,还得送得热热闹闹,兴高采烈。
康亲王妃听他说这个,不由淡笑道:“太后出手,一贯是里子面子都要的,当年赐婚给咱们,便是如此。”
她的出身说起来是好听,什么虞山书院山长的女儿,听起来既是书香门第,又是桃李满天下的教授,这要是许配给康亲王做王妃,简直是一对佳偶天成。
但她们家的虞山书院早就落寞,她父亲也早就不亲自教学,如今门下学生成绩最好的,也不过就只三五人,侥幸中个二甲进士外放做官,最高也只到知县。
她父亲却是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可这桃李只在人间种,真没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康亲王听她这么一说,神色一松,有些无奈道:“你看看你,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自己过得好,便是她再怎么得意,也防不住咱们情投意合啊。”
康亲王妃听他说这四字,便就羞红了脸。
“夫君可别乱说话。”
康亲王道:“王妃,你我夫妻同心,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康亲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换了话题:“太后此举到底是何意?”
康亲王点了点她的鼻子:“为夫刚刚不是都说了?她是里子面子都要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
既然她精心给陛下挑选的妃子不那么贴心,冲喜之后陛下也未“痊愈”,她当然要再给陛下找八字相合的女子纳入宫中,就是为陛下早日康复。
看看,多么慈母心肠。
而她自己,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
“她这是嫌郑英奇和王听风不肯听话,要来刺激刺激他们,好叫他们知道,除了他们太后娘娘手里人物多的是。”
康亲王妃:“……她这是何苦呢?”
陛下再过几年便就弱冠,可独当一面,她便是直接做个颐养天年的和乐老太太,陛下真不会拿她如何。
她现在这般作妖,真让人想不清楚。
康亲王叹了口气:“权势诱人,权势害人,争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此时的乾元宫中,李令姝正在跟楚逢年说话。
“最近太后娘娘似乎又有动作,本宫已经告知康亲王妃,相必康亲王会有动作,”李令姝顿了顿,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张大福近来行走不是很得力……”
楚逢年哪能让皇后娘娘把话说出口,立即就让方圆送上一托盘锦囊,每一个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早就准备妥当。
“原本就想给小福子的,他近来也替臣跑了不少差事,很是辛苦。”这银钱不好往外带,只能拆成小荷包藏在苏果的衣服里,若不然准露馅。
李令姝道:“年大伴经心一些,如今宫中人多口杂,怕是冲撞陛下。”
楚逢年立即道:“臣省得。”
他说完,小心看了看李令姝的脸色,又去看苏果。
见苏果对她眨了眨眼睛,他才软了口气:“娘娘,今日王季平恰好过来给陛下诊脉,不如也叫他给娘娘请脉?宫里的太医不用心,可咱们也担忧娘娘身体。”
李令姝想起宫里的那些事就有些闹心,听到楚逢年一说,便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瞧瞧吧。”
原本李令姝以为自己真的只是癸水不来才身体不协,可从王季平掩饰不住的惊讶神色里,她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怎么?”
王季平的汗,一下子就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作的什么妖。
第63章
王季平上回过来给皇帝请平安脉,还是六月末的时候。
皇帝陛下的身体很好,内脏和静脉都很正常,脉搏强劲有力,一看就是年轻男儿。
除了一直昏迷不醒之外,真的一点毛病都无。
皇后娘娘除了略有些体弱,也是无大碍的。
这两位都还年轻,只要多走动不成日躺着坐着,就连药都不用吃,所以他还算放心。
今日再一诊脉,王季平的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
李令姝看他脸色不好,也有些忐忑,又问:“王公公,本宫到底如何?你照实说便可。”
王季平收了手,略往后退了两步:“回禀娘娘,娘娘略有些中毒之症。”
他话音落下,乾元宫中陡然一静。
楚逢年在宫中沉浮二十几载,早已练就一颗铁石心肠,可一听说皇后中毒,也是面色微变。
陛下还未好,皇后娘娘更不可以出事。
苏果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如纸。
李令姝倒是还算淡然,经过小腮红的“提示”,她心里多少有了底,现在由王季平亲口说出,她倒是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手脚,一切便都好说。
王季平双腿也有些软,在宫里敢对皇后下毒手的,必定不是凡人。
李令姝低头看向王季平:“王公公,陛下的病是你亲手医治,便是外人不知,乾元宫里上上下下皆知。”
王季平浑身一抖,顿时清醒过来。
“娘娘说得是,娘娘这病,臣一定尽力而为。”王季平低声道。
李令姝叹了口气:“你说吧。”
王季平斟酌了一下说辞,缓缓开口:“上月给娘娘请平安脉,娘娘脉象平稳,除本身略有些弱症,其余皆无。只要好好将养,定能早日康健起来。”
李令姝幼时苦闷,过得一点都不顺心,加上忠勇伯府里人人欺凌,以至于身体一直不是太好。
十六岁的人,身量却不是很足,显得越发娇小。
如今进了宫,换了个人,心气宽了许多,也没再遇到那些腌渍事,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好的。
这么下去,到了年根底下,她就能大好,因此王季平根本就没给皇后娘娘开药。
是药三分毒,还不如平日里多用一碗饭,多行走几步路,比什么都强。
所以他上来就先说,自己解释自己为何没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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